病人的救治依旧在顺利推行,已有几人成功康复,欢天喜地地从隔离区出来。

    出来便跟满脸不可置信的家人抱在一起,哭得涕泗横流。

    刚开始的时候官兵还会意思一下拉一拉。

    但时间久了,大家见多了这样的人,便不再管了。

    任他们哭够了,整理好心情再抹抹眼泪,跟家人相互搀扶着离开。

    离开的几人豪气地拍拍胸脯,边走还边感慨:“我本来以为都要死在里面了,没想到那个京城来的大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们,又找人给我们看病,没过几天我就生龙活虎了。”

    身边的家人不耐烦地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都跟我说了五遍了,谁不知道陆大人,宋小姐是个好人?这还用你说吗?我们都知道。”

    “回家好好养养身体,这段时间家里的活我先干,你养好了身体再说,家里的地都快荒了。”

    “哎呀,我感觉我自己全好了,马上下地就能犁五亩田。”

    几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后被日光拉长的影子也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只是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地平线,远处便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嚎:

    “阿妈,我的阿妈,儿子不孝,来晚了。”

    “阿妈,我也来晚了。”

    守卫的士兵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地平线,只见远处腾起阵阵烟雾。

    两个身材壮硕,上身斜斜披着一件麻色短打,肩上扛了一条起码有两米长的巨蟒的男人,边哭边跑。

    “嚯,什么人?是不是敌袭?”

    “那条蟒得有两米长吧!”

    “活着的时候能直接吞掉一个人。”

    这两个男人行为颇为古怪,又力大无穷,拖着两条巨蟒,像拖着两条藤条一样轻松。

    守卫们不敢掉以轻心,忙抖擞抖擞精神,握紧手中的长矛。

    疾言厉色道:“站住,你们俩是谁?报上名来。”

    “来这里干嘛?”

    旁边人应和道: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宣慰司陆大人的地方,你们两个人不要小命了,来这里闹。”

    两个壮汉面上并无表情,但扑面而来的野性,原始的第六感让侍卫下意识觉得危险,他忍不住心中颤了一下。

    声音软了些:“快快离去,若再不离去,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两个男人并不为所动,士兵们如临大敌。

    下一秒,两个壮汉的头却猛然被拍了一下,“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东西不处理好就罢了,还背出来吓人。”

    二人回头,脸上有些凶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脑门又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还有,嚎什么嚎,哭什么丧,你阿妈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们哭得那么起劲儿,怎么是真希望你们阿妈出事儿吗?”

    众人将视线望过去,却发现是阿邦大叔。

    两个原本如同凶恶杜宾犬的男人被训得低了头,像两条可怜巴巴的落水狗,平添了几分傻气与憨气。

    那守卫与阿邦大叔是熟识,见他熟练地教训起两个儿子忍不住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敌人。

    他连忙窜上去阻拦,“哎呀,打孩子干嘛,如今在宣慰府的地盘上,这打起孩子来不大好看。”

    “这里都是病人,还有病人们的家属,也别惊扰了他们。”

    “就是,我们家人平常进山林见了这巨蟒,都吓得腿哆嗦,恨不得远远避着他们走。

    如果是我的儿子这么厉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打孩子呢。”

    “是呀,你的两个儿子这么厉害,竟然能打下这样大的猎物,日后等你妻子康复了,你们一家人肯定吃喝不愁。”

    两个儿子也怏怏的,“我们听附近的邻居说,母亲生病了,被官兵接到这儿来休养。

    正好这次进山,我们打了只猎物,炖了给母亲吃,也给母亲好好保养保养身体。”

    阿邦大叔叹了口气,冷哼道,“你们不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只是这只猎物尊贵……”

    因为阿邦大叔的妻子刚刚恢复,目前只能吃流食,不宜吃太过荤腥油腻的东西。

    再加上阿邦大叔有意,因此,这份猎物做成的蛇羹快被端到宋南荛和陆离的案台前。

    当这碗蛇羹刚刚被端上来时,宋南荛并不知晓这是蛇羹。

    丫鬟月明低眉敛目。漫不经心地将其他饭食一起端上时,这碗蛇羹并不显眼。

    宋南荛只以为是普通的羹汤,刚用白瓷勺舀了一口,正准备吃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这汤看着新奇,以前没上过呀,是什么汤。”

    “哦,这是邦岩邦护卫的儿子进山打的小龙,他们说此物尊贵,也不易得,所以特意敬献给小姐和大人。”

    “哦”

    宋南荛下意识地应了一句,但下一秒脑子突然反应过来,“小龙”是古代对蛇的美称。

    这碗里的羹汤并不是什么“龙”,而是一条蛇。

    蛇,蛇,蛇!

    这条蛇差点被她吃进肚子里。

    宋南荛只感觉头发木,眼发木,舌头发木,手也发木,整双手仿佛不属于自己时的。

    但她内心越慌张,表情反而越冷静。

    因而丫鬟月明并未察觉出异常,如常摆放饭菜。

    但宋南荛内心:尖叫,扭曲,纠缠,爬行。

    救命,她想。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一种生物就是蛇,尽管她研究的是热带药理学,而处在热带,最难以避免的一种生物就是蛇。

    但她仍害怕,害怕蛇黏腻且滑溜溜的质感,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多看蛇的照片都不行。

    因此骤然一碗蛇羹摆在她面前,还差点被不知情的她吃下,怎能不令她惊慌失措。

    但她的手已经木了,她感觉她连放下那碗蛇羹的力气都没有了,手直直悬在半空中进退不得。

    但似乎没人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直到她感觉有一道清浅的青竹香气,缓缓袭来,一道热源离她越来越近,有一点温热将碗从她手中夺了去。

    一双手缓缓映入她的眼帘,那双手修长白净。

    连夺碗的行为也像极了他的主人,那样温柔端庄。

    手指克制地和她的手保持了距离,躲过她的手指,将碗从她手中拿下来。

    “这汤有点凉了,别吃了,吃多了容易伤脾胃。”

    宋南荛感觉她的身体逐渐回暖,听到这句话。她侧头看向他。

    他眼中依旧含着笑意,如春风化雨,无论何时何地,始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她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手背不小心再次蹭过那碗羹汤,饭碗滚烫的温度好像透过她的手背沿着她的经络,一路向上烫去。

    啧,好温柔的男人。

    跟她一起在老板手底下研究的博士生同门们,要么是大直男,要么是同她一样的研究狂人,她身边几乎没有这样温柔的人。

    如果是在现代……

    这么温柔的投资商……

    然而投资商这三个字跃入心头,宋南荛就好像被泼了三盆冰水,头脑瞬间清醒。

    这可是她尊敬又可亲的投资商呀,怎么能对着投资商想入非非呢,这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的青天老爷。

    宋南荛忍不住心中唾弃自己。

    清醒过来后,她连忙附和陆离,“确实有点凉了,这碗汤端下去吧。”

    说罢,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说出的话简直跟要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对了,记得跟阿邦大叔说,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不用把特意打的猎物给我,他们自己吃就行了。”

    ---

    “我们打小进山打猎,来回这么多年,这么大的小龙,也算得上是平生罕见了。

    如今进献给陆大人和宋姑娘也不算埋没了他们身份,这东西大补啊,我敢说这里的土司们都不一定吃过这东西呢。”

    邦彦的大儿子邦山有些兴奋地捶了捶胸口。

    他讲到自己如何在山中打到这条大蟒时,讲得唾沫横飞,脸都兴奋得憋红了。

    自从见到了父亲,父亲简短地跟他讲了母亲如何被官兵发现以及如何被送到这里救治后,他就对父亲口中的这个宋姑娘充满了崇敬。

    因此知道母亲目前身体尚且虚弱,不能吃下这条蟒肉后,便自告奋勇,和弟弟一起将这条蟒抬到了厨房。

    “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邦岩大叔性格内敛,虽然对儿子的勇猛极为满意,但并未表现得十分明显。

    只是脸上含着笑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表示鼓励。

    “他们对咱们家的恩情,咱们没齿难忘,确实要好好报答,能将这样大的蟒端上饭桌,的确尊贵无比,想必宋姑娘肯定会非常满意。”

    毕竟,连宋姑娘的爹,当初的瓦遮官寨的土司老爷手底下的人,都未必打过这样大的猎物呢。

    如今能将这猎物端上饭桌,想必宋姑娘定会开心不已,这正是表达了他对他的尊敬呀。

    这可以说得上是他的投名状了,想必宋姑娘看到之后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想到这里,邦岩大叔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身后的二儿子忍不住悄悄杵了一下邦彦的腰,“阿爸,那个什么所谓的宋姑娘,你为何对她如此推崇?”

    他眼睛四下扫了扫,见没人关注他们,便俯到他爹耳边说:“我看她不过是有几分治病救人的能力,我可记得之前司陀吐司拉拢过您,您可是对他不屑一顾的。”

    他知晓宋姑娘是这里治病救人的人,这里不少病人对宋姑娘很是推崇。

    因此声音不敢放得太大,就怕一不小心被谁听到,若闹大,他父亲定是要狠狠打他一顿的。

    邦岩的神情却严肃起来,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懂什么?中原有句古话叫良禽择良木而栖。

    良臣名将自然要择明主,思陀土司愚蠢而短视,其他土司蛮横暴躁,都不是什么明主。

    但这个宋姑娘可不一般。”

    这句话可引起了二儿子的好奇,他拱了两下身子,挨挨蹭蹭地挪过来,有些激动地摇了摇父亲的胳膊

    “怎么个不一般法?”

    他小时候听父亲讲故事,父亲年轻时曾经游历四方,据说还曾经去过中原,在中原拜过一位师父,学过“望气”的本领。

    据说能看出一个人的本领,他一直以为是父亲唬他玩呢。

    邦岩经不住儿子的央求,只是低低回了句,“这位宋姑娘,是王侯的命格。”

    还是老土司的女儿,说不得,未来还是这里的一方之主呢。

    只说了这一句,任凭儿子再怎么央求,邦岩便怎么也不肯多说了。

    只是听到这里有病患的家人夸赞王大夫他们妙手仁心,便下意识给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

    大儿子立马知晓他的心意,挤进人群,声音夸张:“哎呀,你们都不知道,王大夫李大夫都不算是最厉害的。

    要我说这些大夫里最厉害的,是那位宋姑娘!你们知不知道治疗瘴毒的药方是谁研制出来的……”

    邦岩心中默默:……未来的主公,如今就得为您造起势来,不然未来怎么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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