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音第一次见周皓是去星耀采访他。

    青年才俊、趾高气昂。

    第二次见是在楼道里偷听他和女朋友吵架。

    那时候,周皓的女朋友控制欲很强,一天能给他打十来通电话,他脾气不好,但对她却有难得的耐心,软着性子哄她。陆文音在采访的时候见识过,还调侃过几句。

    陆文音刚从实习生转正没多久,但写过几篇“爆款”文章,影响力很大,追踪的深度报道做得不错,拿了年度新闻奖,一时间也是风光无限,薪资水涨船高,换了个高级的寓所,恰与周皓他们同层。

    一日晚上八点多,陆文音下楼扔垃圾,电梯门甫一打开,周皓和女朋友一左一右站在里面,气氛冰凉,脸色都不好看。

    陆文音硬着头皮上去,硬着头皮打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

    一楼很快到了,她麻溜地出去,麻溜地跑到垃圾桶处,右手轻轻一挥,重物落地,再麻溜地回去。

    “叮——”电梯门打开。

    很好,他二人还在。

    陆文音心里已经在骂了,再次硬着头皮上去,硬着头皮打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

    这回周皓和女朋友到了楼层便下了,陆文音松了口气,目送他们离开——周皓伸手要去搂女人,被一把推开。

    虽说很不应该,但是陆文音年纪还不大,也是爱八卦追星的小年轻,周皓那女朋友她明显认识,一个三线女演员,叫林冉,今年刚有不错的女配号出圈角色,惊鸿一瞥,血洗W站。

    因此陆文音乘着电梯上去一层之后,又“无耻”地从楼梯疾步下去,躲在人家门口偷听。

    动静很大,开始摔东西了。

    林冉砸了几片碟子,骂周皓不知好歹,谈恋爱还把自己当大爷,自己又不是他们家保姆。

    周皓应该是砸了什么大的家伙什,听声音是电器之类,骂林冉太把自己当回事,没小姐的命,作小姐的怪。

    林冉一个水杯砸到全身镜上,一时间无数碎片落地的声音一齐袭击而来,她骂他有娘生没娘养,老爹还是个王八蛋。

    周皓笑她捡些不值钱的砸,浑身上下一股子小家子气,“好过你全家都是穷光蛋,你挑屋里贵的摔,周总比你局气得多,不会让你赔!”

    相爱过的人总归是知道哪里最容易被戳伤,浓情蜜意时小心翼翼维护的东西到头来却变成扎向心口的一把利刃。

    骂到后面林冉已经不想再给他留面子了,直截了当问他:“你他妈的天天出去睡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天不发情不当种马是不是会死?”

    “你他妈的跟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吗?老子有得是钱给你你管我出去睡几个女人,你能不能拎拎清楚,真以为自己跟她们有什么两样?”

    林冉有些心灰意冷,“周皓你好样的”,大抵是厌倦了这样剖心挖肺的指摘,厌倦了天天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这回摔了个小件儿,不过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清脆的一声落在地上。

    周皓没有再回嘴,直接摔了门出去。

    陆文音实在来不及溜,只得迅速背转身,做了个面壁的样子。

    周皓肯定看见了,但他没有说话,沉默地去乘那座该死的电梯。

    门快合上的时候,陆文音清清楚楚听到一句,“晚上好。”

    第三次见,陆文音在咖啡厅里写那篇青年才俊周公子的采访。

    周皓和林冉在作分手的“道别”。

    又被陆文音撞见了。

    一只被修补好的满是破裂痕迹的玉镯被摆在桌子上,林冉很诚恳地同周皓道歉,“那天是我气昏了头,再怎么吵是我们两之间的事,阿姨留给你的念想,也就这只镯子了,实在是对不起。”

    周皓叹了口气,坦陈说起些曾经,“我还记得我们搬进新家的那天,你受了累早早睡熟过去,我夜里起来喝水,外头起了风,透过床前的窗几望出去,月色高悬,再回头望你,觉得一切刚刚好。我把镯子送给你,是真的想要好好跟你在一起,有一天能结婚,有个小孩,白头到老,你要相信,我动过这样的念头。”

    林冉点点头,“我没有否认过你的真心,只是你的那些风流韵事,或许十年后我能容忍,但今天不能,你再有钱也不能。”

    林冉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戒指盒,“这个也还你,我们就这样吧。”

    周皓低了头,没有说话。

    陆文音听完也有些感慨,放下手头的工作,看了看咖啡厅外,外头是一个小公园,这个点小学放学,会有些爸爸妈妈接了孩子过来放松玩玩,也有些爷爷爷爷推着躺在摇篮车里的宝宝出来晒太阳,春天许多花开放,摄影爱好者会扛着长/枪短炮过来拍一拍花,也有好看的小姑娘三两成群互拍出片。

    她开始脑补林冉和周皓的故事,或许从前林冉一直想跟周皓出来遛弯散心,可他总是很忙,闲下来的时间他宁愿去夜总会找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喝酒划拳,陆文音想咖啡厅的冷气打得实在是太低了,原来这两人从来就不适合。

    思绪乱成一麻,回过神来的时候旁边早已没了动静,而周皓已经换了位置坐在自己面前。

    陆文音挤出一个笑“嗨,小周总,下午好。”

    “偷听挺开心的?”

    “这回真不是故意的,我在这认真给你写人物稿呢,诶刚才的事我能写进去吗?”

    “我说不能你就不写了吗?”

    “那我这不是得走流程问你一声么。”

    周皓把从林冉那里拿回来的戒指盒递给她,“送给你。”

    陆文音属实一惊,“你礼貌么,从前女友那儿拿回来的东西送我?这多少钱啊,不合适吧,我不能收,拿人家手短。”

    “那你扔了吧。”

    “那是不是有点浪费了,我要是收下能拿去卖钱吗?”

    “能。”

    “那成。”陆文音点点头。

    “刚的事还写么?”

    “还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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