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琼起了个大早，在小区旁边的公园里跑了五公里，回家洗完澡，吃了妈妈精心准备的早餐，精神饱满去上班。
华曜在滨城发生的那件事悄无声息平了下去，外界只传出一个因周老爷子身体不适推迟开盘庆典仪式的消息。
新曜项目按部就班推进。
除了高层协调之类的事，何永昭把这个项目全权交给梁琼。
梁琼每周都在出差，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打不完的电话，看不完的资料，但她没觉得累，反而很有干劲。
那晚在滨城通过电话后，周秉文再也没有联系过她，项目的事情都是张琪和李明峰在跟她对接。
梁琼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天是周三，梁琼从江城出差回来，一到站就被顾远哲派车接到了故园饭店。
跟北辰公司的融资谈得很顺利，下午双方已经正式签下协议，梁琼没时间参加签约，顾远哲坚持让她晚上吃饭一定要到场。
包厢里坐了近十个人，范弘果然也在。
梁琼放下外套和包，主动走过去伸手，微笑打招呼：“范总好，好久不见。”
范弘握住她的手，露出他一向散漫的笑，“好久不见，都叫我范总了。”
席上众人一时愕然，顾远哲尤甚，梁琼笑了笑，“今天我们这是工作晚宴，自然是叫范总最合适。”
范弘松开她的手，微笑追问：“那什么时候我们吃个朋友闲餐？”
梁琼只当是场面客套，顺嘴接过，“好，改天我请你。”
寒暄过后，梁琼入座，服务员开始上菜。
范弘这人看着散漫，但其实很有分寸，关于梁琼与他是旧识这个事只是一句带过。他不提，其他人自然不敢多问，席上聊的就都是些不相干的话题。
梁琼来之前心里的一点担忧彻底被打消，一顿饭吃下来，也算主宾皆欢。
就在梁琼以为这次跟周秉文好友的见面要平静结束的时候，已经上了车的范弘突然叫她。
她走过去，范弘收了散漫的笑，颇有深意地看着她。
梁琼心里正犯嘀咕，范弘颇为郑重开了口：“过去的事情本来我不应该再提，只是有件事一直搁在我心里，今天又见到你了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安。当初我给你发过信息，但不确定你有没有看见，现在我想再解释一次，五年前阿文喝醉那回，是我和孙安可一起送他回家的，孙安可第二天早上走的，我是待到中午他醒了才走，我可以确定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梁琼扶着车门，因为喝了酒，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范弘直视着她，“那天晚上你提前回来了对吧？”
不等她回答，范弘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就算当时当面给你说清楚也未必能改变你们分手的结局，我只是想替阿文澄清一下，他对你，不曾有过动摇。”
车渐渐驶入黑夜，余下的人也都各自散了，顾远哲走过来，揶揄道：“不会又是让你考虑他的桃花吧？”
梁琼从愣怔里回神，扯了扯嘴角，“不是。”
语气黯然得让顾远哲不得不多看她一眼，“他跟你说什么了？”
车恰好到了，两人先后上了车。
梁琼往椅背一靠，叹了一声，“他是周秉文最好的朋友，当年也算熟，后来就没联系过了。”
顾远哲笑了，“你说我满大街找什么金主啊，我找你不就得了。”
梁琼懒得理他。
车厢里安静片刻，顾远哲思索着道：“他这么爽快就给我们投钱，会不会是周秉文在背后出的面？”
视线从窗外转回来，梁琼慢条斯理道：“那要不你把钱退回去？”
顾远哲笑得坦然，“休想。”
梁琼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鼻子里哼一声，转头再度看向窗外。
顾远哲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小姐，你怎么突然这么蔫儿吧唧的，谁得罪你了？总不会是范弘拿这个事绑架你让你去找周秉文吧？”
梁琼不吭声，顾远哲拿出手机，若无其事道：“我听说当年周家和孙家本来打算联姻，结果到后来两家却闹得不可开交，周秉文差点搭上一条命……”
“你说什么？”梁琼转身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顾远哲一时没注意，手机直接飞了出去。
“小姐，斯文点行吗？”顾远哲捡起手机，嘲讽道，“你不是不想听吗？”
梁琼心里着急，皱起眉头，忍不住给他胳膊上抡一拳，“你快点说，什么叫差点搭上一条命？”
顾远哲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也不啰嗦了，“我也是听说的，当年你们分手后没多久，周家和孙家就打算给周秉文和孙安可订婚，周秉文当时好像是病了，孙安可去看他，看完回家路上出了个小车祸，孙家不知怎的突然就对周家发难，撤资项目，抛售股票，周家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一封举报信就给孙家请来了国家监管部门，两家明里暗里打得不可开交，但一时谁也整不倒谁，就这么僵持了大半个月，然后周秉文就出了一场车祸，挺严重的，差点挂了那种。”
“孙家做的？”梁琼愣愣地问。
顾远哲摇摇头，“这个事周家和孙家都讳莫如深，据我打听的消息，好像是周秉文去找孙安可，要求两家停手，但是两个人没谈好，孙安可大概还受了点委屈。然后有个追她的小伙子看不下去，就设计摆了周秉文一道。据说是给周秉文下了什么药，找了几个女人，打算给他拍点艳照好让孙安可死心。这事刚好又被孙安可知道了，她赶过去救人，周秉文可能以为是她故意设计的，中了药也坚持自己开车去医院，然后路上就出了车祸。”
梁琼指尖掐着掌心，心跳久久不平，顾远哲继续道：“这事之后周家和孙家就都停了手，两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设计周秉文的那个小伙子，据说家里公司破产倒闭，本人也进去了。孙安可自那以后就出了国，很少再回来。”
梁琼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身上很热，大脑嗡嗡的。
她转头看向匆匆而过的街景，顾远哲还在继续说：“……我听说最近周家又开始张罗周秉文的婚事，好像还是要联姻。”
“前面停一下车。”梁琼忽然对前排司机道。
顾远哲一愣，恰好前面路口是红灯，车停了下来，梁琼伸手开门，“我想一个人走走。”
相邻的左转车道，黑色宾利后座，周秉文手里举着电话，听范弘在问：“你真不打算让她知道这是你的关照？多好一个重新接近她的机会。”
“不用，没有我他们迟早也能找到投资。”
“行吧。另外给你说个事，我推测得没错，那天晚上梁琼确实提前回来了，我估计她应该是跟孙安可遇上了，然后孙安可跟她说了什么。我当时在卧室隐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出去看的时候孙安可刚好从玄关走回来。”
“还有，我觉得你家那只黑猫走丢跟她脱不开干系。”
周秉文听得有些躁烦，扯松领带，按下车窗，目光朝外一瞥，不由怔住。
右前方一台黑色奥迪的后排车门突然被推开，车上下来一个白衣黑裤的女人，正是梁琼。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周秉文立刻挂了电话，正要推门下车，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梁琼！”
顾远哲从另一侧下车，快步朝梁琼追了上去。
开门的手顿住，周秉文僵在原地。
视线落在黑色奥迪的车牌上，正是年会那天来酒店接梁琼的车。
他们大概是吵架了，梁琼性子急，生气的时候会有些任性，但她是个很有安全意识的人，从来不会做半路闹下车这样的事。
得是什么事情才能让她在大马路上不管不顾下了车。
周秉文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胸口闷得像塞满了湿棉花。
红灯跳绿，奥迪直行，宾利左转。
这里是海城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穿过这条商业街就是海城高档豪宅小区华府公馆。
梁琼下车之后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透过两排高大的梧桐树间隙，华府公馆一号楼高耸在湛蓝夜幕下，楼顶尖塔亮着一盏红色示警灯。
那尖塔之下，是她曾经和周秉文共同生活了三年多的家。
曾经他们无数次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此刻她身处的繁华街道。
曾经他们常在午夜放纵过后手牵着手来到这里觅食。
他们曾在云端高楼做/爱，也在街头巷尾共饮。
那时候他们都坚信，他们是彼此此生的唯一，他们会一直这么热烈地相爱到死。
谁能想到，他们的此生唯一竟只这么短的时光。
周秉文其实应该恨她才对，毕竟是她率先背叛了誓言。
如果当初她坚持下去，周秉文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你就没想过跟他复合吗？”顾远哲坐在对面，隔着满桌酒瓶问道。
梁琼已经喝得有点上头，筷子在花生米碟里戳了半天一颗也没夹起来，顾远哲干脆拿汤匙给她舀一勺，“你看你，不过是听说他几年前一点事就喝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失恋呢。”
梁琼将一勺花生米全倒进嘴里，咔吧咔吧咬了老半天，喝一口酒咽下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当年尤老师不要你，你知道你自己哭成什么样了吗？狗，我第一次看见人哭成狗。”
顾远哲面色一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喝一口，清了下嗓，正色道：“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我说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下，同为男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周秉文这么多年就是在等你。而你呢，你以为你跑到国外待几年，你就不爱他了？你现在还不是为了他喝成这样。”
梁琼双手撑着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喝我的，跟他无关。他全家没有一个人喜欢我，我跟他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我就是很烦，我以为五年时间够他结婚生子养个二胎了，结果他竟然没结，还出了这么多事，真是要气死我！”
说完她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拿起筷子又开始戳花生米，“我已经想好了，他不结算了，他不结我结，我明天就去找个人结婚。”
顾远哲见她越说越没边了，放弃再跟她对话，低头开始看手机。
巷子里种了两排香樟树，春天正是落叶季，风一吹，叶子唰唰落个不停，红的，黄的，绿的，不一会，宾利车前盖就落满了，灯光照着，像是在秋季。
天气已经很温暖，两边的夜宵店都在街边摆满了桌椅。
梁琼和顾远哲面对面坐在一家卤味店门口，这家店里的花生米和卤鸭脖曾是梁琼最爱。
想到这里，周秉文忽然笑了下。
这里几乎每家店都有梁琼最爱，她爱吃的东西可真不少。经她的嘴认定好吃的，生意必定会好，不好吃的，过不了多久肯定得倒闭。
他那时候开玩笑说她有一张金嘴，得每天拿好吃的供着，她转头在他唇上啄一口，双眼亮晶晶的，“最好吃的在这里，每天给我吃一口，保证你天天发大财。”
“一口就够吗？不要多吃几口？”
他们在午夜温暖的橘色路灯下接吻，灯光将他们的影子融为一团，密不可分。
弯曲的手指不知不觉蹭上唇，唇角的笑意渐渐被眉间的失落取代。
周秉文垂下头，手指紧紧掐住眉心。
他最亲密最深爱的人，如今成了他最遥不可及的人。
许久，当周秉文再抬头，卤味店门口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只剩下明显已经喝多了的梁琼。
他连忙下车，四下里张望，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人影相叠，声光交汇，压根不见顾远哲的影子。
“他刚才好像接个电话就上车走了。”周凯知道他在找什么。
一瞬间，周秉文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往大脑冲，拳头死死攥着，用尽力气克制才没有砸出去。
“混蛋！”他狠狠骂了一句。
华曜在滨城发生的那件事悄无声息平了下去，外界只传出一个因周老爷子身体不适推迟开盘庆典仪式的消息。
新曜项目按部就班推进。
除了高层协调之类的事，何永昭把这个项目全权交给梁琼。
梁琼每周都在出差，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打不完的电话，看不完的资料，但她没觉得累，反而很有干劲。
那晚在滨城通过电话后，周秉文再也没有联系过她，项目的事情都是张琪和李明峰在跟她对接。
梁琼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天是周三，梁琼从江城出差回来，一到站就被顾远哲派车接到了故园饭店。
跟北辰公司的融资谈得很顺利，下午双方已经正式签下协议，梁琼没时间参加签约，顾远哲坚持让她晚上吃饭一定要到场。
包厢里坐了近十个人，范弘果然也在。
梁琼放下外套和包，主动走过去伸手，微笑打招呼：“范总好，好久不见。”
范弘握住她的手，露出他一向散漫的笑，“好久不见，都叫我范总了。”
席上众人一时愕然，顾远哲尤甚，梁琼笑了笑，“今天我们这是工作晚宴，自然是叫范总最合适。”
范弘松开她的手，微笑追问：“那什么时候我们吃个朋友闲餐？”
梁琼只当是场面客套，顺嘴接过，“好，改天我请你。”
寒暄过后，梁琼入座，服务员开始上菜。
范弘这人看着散漫，但其实很有分寸，关于梁琼与他是旧识这个事只是一句带过。他不提，其他人自然不敢多问，席上聊的就都是些不相干的话题。
梁琼来之前心里的一点担忧彻底被打消，一顿饭吃下来，也算主宾皆欢。
就在梁琼以为这次跟周秉文好友的见面要平静结束的时候，已经上了车的范弘突然叫她。
她走过去，范弘收了散漫的笑，颇有深意地看着她。
梁琼心里正犯嘀咕，范弘颇为郑重开了口：“过去的事情本来我不应该再提，只是有件事一直搁在我心里，今天又见到你了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安。当初我给你发过信息，但不确定你有没有看见，现在我想再解释一次，五年前阿文喝醉那回，是我和孙安可一起送他回家的，孙安可第二天早上走的，我是待到中午他醒了才走，我可以确定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梁琼扶着车门，因为喝了酒，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范弘直视着她，“那天晚上你提前回来了对吧？”
不等她回答，范弘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就算当时当面给你说清楚也未必能改变你们分手的结局，我只是想替阿文澄清一下，他对你，不曾有过动摇。”
车渐渐驶入黑夜，余下的人也都各自散了，顾远哲走过来，揶揄道：“不会又是让你考虑他的桃花吧？”
梁琼从愣怔里回神，扯了扯嘴角，“不是。”
语气黯然得让顾远哲不得不多看她一眼，“他跟你说什么了？”
车恰好到了，两人先后上了车。
梁琼往椅背一靠，叹了一声，“他是周秉文最好的朋友，当年也算熟，后来就没联系过了。”
顾远哲笑了，“你说我满大街找什么金主啊，我找你不就得了。”
梁琼懒得理他。
车厢里安静片刻，顾远哲思索着道：“他这么爽快就给我们投钱，会不会是周秉文在背后出的面？”
视线从窗外转回来，梁琼慢条斯理道：“那要不你把钱退回去？”
顾远哲笑得坦然，“休想。”
梁琼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鼻子里哼一声，转头再度看向窗外。
顾远哲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小姐，你怎么突然这么蔫儿吧唧的，谁得罪你了？总不会是范弘拿这个事绑架你让你去找周秉文吧？”
梁琼不吭声，顾远哲拿出手机，若无其事道：“我听说当年周家和孙家本来打算联姻，结果到后来两家却闹得不可开交，周秉文差点搭上一条命……”
“你说什么？”梁琼转身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顾远哲一时没注意，手机直接飞了出去。
“小姐，斯文点行吗？”顾远哲捡起手机，嘲讽道，“你不是不想听吗？”
梁琼心里着急，皱起眉头，忍不住给他胳膊上抡一拳，“你快点说，什么叫差点搭上一条命？”
顾远哲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也不啰嗦了，“我也是听说的，当年你们分手后没多久，周家和孙家就打算给周秉文和孙安可订婚，周秉文当时好像是病了，孙安可去看他，看完回家路上出了个小车祸，孙家不知怎的突然就对周家发难，撤资项目，抛售股票，周家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一封举报信就给孙家请来了国家监管部门，两家明里暗里打得不可开交，但一时谁也整不倒谁，就这么僵持了大半个月，然后周秉文就出了一场车祸，挺严重的，差点挂了那种。”
“孙家做的？”梁琼愣愣地问。
顾远哲摇摇头，“这个事周家和孙家都讳莫如深，据我打听的消息，好像是周秉文去找孙安可，要求两家停手，但是两个人没谈好，孙安可大概还受了点委屈。然后有个追她的小伙子看不下去，就设计摆了周秉文一道。据说是给周秉文下了什么药，找了几个女人，打算给他拍点艳照好让孙安可死心。这事刚好又被孙安可知道了，她赶过去救人，周秉文可能以为是她故意设计的，中了药也坚持自己开车去医院，然后路上就出了车祸。”
梁琼指尖掐着掌心，心跳久久不平，顾远哲继续道：“这事之后周家和孙家就都停了手，两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设计周秉文的那个小伙子，据说家里公司破产倒闭，本人也进去了。孙安可自那以后就出了国，很少再回来。”
梁琼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身上很热，大脑嗡嗡的。
她转头看向匆匆而过的街景，顾远哲还在继续说：“……我听说最近周家又开始张罗周秉文的婚事，好像还是要联姻。”
“前面停一下车。”梁琼忽然对前排司机道。
顾远哲一愣，恰好前面路口是红灯，车停了下来，梁琼伸手开门，“我想一个人走走。”
相邻的左转车道，黑色宾利后座，周秉文手里举着电话，听范弘在问：“你真不打算让她知道这是你的关照？多好一个重新接近她的机会。”
“不用，没有我他们迟早也能找到投资。”
“行吧。另外给你说个事，我推测得没错，那天晚上梁琼确实提前回来了，我估计她应该是跟孙安可遇上了，然后孙安可跟她说了什么。我当时在卧室隐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出去看的时候孙安可刚好从玄关走回来。”
“还有，我觉得你家那只黑猫走丢跟她脱不开干系。”
周秉文听得有些躁烦，扯松领带，按下车窗，目光朝外一瞥，不由怔住。
右前方一台黑色奥迪的后排车门突然被推开，车上下来一个白衣黑裤的女人，正是梁琼。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周秉文立刻挂了电话，正要推门下车，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梁琼！”
顾远哲从另一侧下车，快步朝梁琼追了上去。
开门的手顿住，周秉文僵在原地。
视线落在黑色奥迪的车牌上，正是年会那天来酒店接梁琼的车。
他们大概是吵架了，梁琼性子急，生气的时候会有些任性，但她是个很有安全意识的人，从来不会做半路闹下车这样的事。
得是什么事情才能让她在大马路上不管不顾下了车。
周秉文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胸口闷得像塞满了湿棉花。
红灯跳绿，奥迪直行，宾利左转。
这里是海城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穿过这条商业街就是海城高档豪宅小区华府公馆。
梁琼下车之后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透过两排高大的梧桐树间隙，华府公馆一号楼高耸在湛蓝夜幕下，楼顶尖塔亮着一盏红色示警灯。
那尖塔之下，是她曾经和周秉文共同生活了三年多的家。
曾经他们无数次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此刻她身处的繁华街道。
曾经他们常在午夜放纵过后手牵着手来到这里觅食。
他们曾在云端高楼做/爱，也在街头巷尾共饮。
那时候他们都坚信，他们是彼此此生的唯一，他们会一直这么热烈地相爱到死。
谁能想到，他们的此生唯一竟只这么短的时光。
周秉文其实应该恨她才对，毕竟是她率先背叛了誓言。
如果当初她坚持下去，周秉文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你就没想过跟他复合吗？”顾远哲坐在对面，隔着满桌酒瓶问道。
梁琼已经喝得有点上头，筷子在花生米碟里戳了半天一颗也没夹起来，顾远哲干脆拿汤匙给她舀一勺，“你看你，不过是听说他几年前一点事就喝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失恋呢。”
梁琼将一勺花生米全倒进嘴里，咔吧咔吧咬了老半天，喝一口酒咽下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当年尤老师不要你，你知道你自己哭成什么样了吗？狗，我第一次看见人哭成狗。”
顾远哲面色一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喝一口，清了下嗓，正色道：“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我说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下，同为男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周秉文这么多年就是在等你。而你呢，你以为你跑到国外待几年，你就不爱他了？你现在还不是为了他喝成这样。”
梁琼双手撑着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喝我的，跟他无关。他全家没有一个人喜欢我，我跟他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我就是很烦，我以为五年时间够他结婚生子养个二胎了，结果他竟然没结，还出了这么多事，真是要气死我！”
说完她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拿起筷子又开始戳花生米，“我已经想好了，他不结算了，他不结我结，我明天就去找个人结婚。”
顾远哲见她越说越没边了，放弃再跟她对话，低头开始看手机。
巷子里种了两排香樟树，春天正是落叶季，风一吹，叶子唰唰落个不停，红的，黄的，绿的，不一会，宾利车前盖就落满了，灯光照着，像是在秋季。
天气已经很温暖，两边的夜宵店都在街边摆满了桌椅。
梁琼和顾远哲面对面坐在一家卤味店门口，这家店里的花生米和卤鸭脖曾是梁琼最爱。
想到这里，周秉文忽然笑了下。
这里几乎每家店都有梁琼最爱，她爱吃的东西可真不少。经她的嘴认定好吃的，生意必定会好，不好吃的，过不了多久肯定得倒闭。
他那时候开玩笑说她有一张金嘴，得每天拿好吃的供着，她转头在他唇上啄一口，双眼亮晶晶的，“最好吃的在这里，每天给我吃一口，保证你天天发大财。”
“一口就够吗？不要多吃几口？”
他们在午夜温暖的橘色路灯下接吻，灯光将他们的影子融为一团，密不可分。
弯曲的手指不知不觉蹭上唇，唇角的笑意渐渐被眉间的失落取代。
周秉文垂下头，手指紧紧掐住眉心。
他最亲密最深爱的人，如今成了他最遥不可及的人。
许久，当周秉文再抬头，卤味店门口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只剩下明显已经喝多了的梁琼。
他连忙下车，四下里张望，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人影相叠，声光交汇，压根不见顾远哲的影子。
“他刚才好像接个电话就上车走了。”周凯知道他在找什么。
一瞬间，周秉文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在往大脑冲，拳头死死攥着，用尽力气克制才没有砸出去。
“混蛋！”他狠狠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