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漆黑的字眼似乎闪过一道阴森的寒光,生徒会长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看着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东云怜身上的糯糯,迹部景吾皱起眉头,很难不联想到一些都市怪谈。

    “你那是什么眼神?”

    相比起神色凝重的迹部景吾,东云怜倒是不以为奇的表情,“好像她是妖魔鬼怪变的。”

    “你管本大爷?”被一语中的戳穿心思已经落于下风,何况东云怜还是用这样令迹部景吾不爽的语气。

    东云怜自动开启反唇相讥模式:“我又不是你太爷我管你什么?”

    大概是她天赋异禀,总是能不小心戳到迹部殿下哪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论怼人的功力,迹部景吾还是稍逊东云怜一筹。

    因为迹部大爷半天只憋出来一句:“……那你闭嘴。”

    东云怜向来秉持“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观念。

    既然迹部景吾都这么说了,她这张嘴是绝对不可能闭上的。

    生怕迹部景吾没有气出个好歹来,东云怜变本加厉说:“你是敏感肌?还是你怕鬼?”

    什么敏感肌不敏感肌,迹部景吾只听出来东云怜又在拐着弯地骂他,“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怕那玩意儿?”

    东云怜实话实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迹部景吾着实佩服东云怜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下雨天外出他根本不用打伞,脑袋上全是东云怜给他扣的帽子。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没有留意到糯糯仰着头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迹部景吾还没有回答,糯糯拉了拉东云怜的外套衣角,“糯糯,不是敏感肌,糯糯,不怕那玩意儿。”

    老东京土著听了都要称赞好一口地道的东京腔。

    糯糯一脸纯真可爱地等着东云怜的夸奖,东云怜不由陷入深沉的思索。

    该怎么解释“敏感肌”在这里是骂人的意思?

    算了,还是不解释的好。

    东云怜揉了揉糯糯的小脑袋瓜,打出一张“你很乖”的安全牌。

    糯糯非常受用,两只蓝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小闪电似的扑进东云怜的怀里。

    东云怜早有预料,提前用手虚挡住腹部,还是被糯糯扑得闷哼一声。

    没关系,只要她今天没有把吃进肚子里的毛血旺吐出来,她就可以原谅全世界。

    除了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简直没眼看东云怜没壳螃蟹支桌脚——硬撑的样子。

    轻笑一声,故意用带着点吓唬人的语气对糯糯说:“你还不赶紧从她身上下来,当心她待会儿吐你一身。”

    这都不算诽谤还能算什么?

    东云怜正要回答“放心要吐也全吐你身上”,糯糯眨了眨眼睛,竟然真的乖乖从东云怜身上下来,跪坐在地毯上。

    东云怜真的要吐出来了。

    吐血的那种。

    打LOL都从来没被偷过家,东云怜难以置信地问糯糯:“你听那家伙的话?”

    “什么叫‘那家伙’?”迹部景吾面无表情。

    东云怜就跟没听见似的,没办法,她的间歇性可自主调节耳聋症又犯了。

    糯糯用脸颊蹭了蹭东云怜的膝盖,夹子音甜甜的:

    “糯糯,也听妈咪的话。”

    东云怜一时心情复杂,真是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话都还说不太利索,就已经具备端水大师的自我修养了。

    迹部景吾没闲功夫参演家庭肥皂剧,“既然如此,在搞清楚她是人是鬼之前,暂时把她送到疗养院……”

    “你听听,那家伙都骂你不是人了,你还听那家伙的话?”东云怜势要让糯糯认清迹部景吾的真面目。

    几个意思?

    当着他的面告他的黑状?

    迹部景吾看不下去东云怜胡言乱语,“本大爷还坐在这里,你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呜——”

    听到一声轻细的呜咽,东云怜和迹部景吾同时把目光转向糯糯。

    原本听得聚精会神的糯糯耷拉着脑袋,双手捂着肚子,脸上是一种堪比便秘三十天的扭曲表情。

    东云怜俯身问糯糯:“身体不舒服吗?”

    迹部景吾扫了两眼糯糯用手捂着肚子的位置,“胃痉挛?”

    糯糯憋着一口气,艰难地回答:“糯糯的肚子,有两条小鱼在挑拨离间。”

    “糖醋鳊鱼,红烧带鱼,清蒸鲈鱼,番茄鱼片,香煎小鱼干……”

    冰帝附近新营业的中华餐厅,低消最高的包厢内。

    满满当当的一桌全鱼宴摆在迹部景吾面前,“这是什么‘两条小鱼在挑拨离间’,这是一大家族鱼在肚子里阖家团圆。”

    因为糯糯不会用筷子,东云怜亲力亲为给糯糯喂小鱼干。

    被迫听完迹部景吾的单口相声,东云怜说:“如果你闲到只能报菜名,麻烦你找服务生要两杯热水。”

    忍字头上一把刀,迹部景吾按铃叫来服务生要两杯热水。

    糯糯吞掉一条小鱼干,含含糊糊说:“糯糯和妈咪,喝热的水,老爹喝,冷的水。”

    东云怜毫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迹部景吾莫名其妙,东云怜的笑点是在马里亚纳海沟吧,这有什么好笑的?

    糯糯又吞掉一条小鱼干,缩了缩脖子,“老爹生气,喝冷的水,降火气。”

    东云怜笑到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迹部景吾张开嘴,又闭上,终究还是忍了。

    东云怜给糯糯喂完一份香煎小鱼干,糯糯学着东云怜的动作拿起筷子,试着夹了一小块糖醋鳊鱼。

    东云怜表扬糯糯比阿尔〇斯棒棒糖还要棒,糯糯使劲蹭了蹭东云怜的胳膊,直接用筷子夹起一整条糖醋鳊鱼。

    可惜没等来东云怜的二次夸奖,一旁的迹部景吾用指尖叩了叩桌面,“还吃不吃?”

    糯糯说“吃吃”,瞄了瞄迹部景吾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把鳊鱼重新放回盘子里。

    看到这一幕,东云怜认定糯糯之所以听迹部景吾的话,是因为被迹部殿下一骑绝尘的王霸之气震慑。

    东云怜提醒糯糯要用舌头捋鱼刺,糯糯看起来懵懵懂懂地点头。

    然后一筷子接一筷子,一口接一口,一条鳊鱼很快只剩下光秃秃的中轴骨。

    解决完咸甜可口的糖醋鳊鱼,糯糯朝着下一道鲜香爽滑的番茄鱼片出发。

    筷子在糯糯手里俨然化身为可进可退、可攻可守的绝世武器,转眼就扫荡完两条大鱼。

    迹部景吾有充分理由怀疑,糯糯一开始像握拳头一样握着两只头都对不齐的筷子,是故意演给他们看。

    好让东云怜亲自喂她吃小鱼干。

    东云怜喝着玻璃杯里的热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糯糯埋头吃鱼的样子。

    迹部景吾瞥见东云怜嘴角勾起的弧度,没有说话。

    吃完饭,糯糯扒在餐厅的水箱上看里面装死的螃蟹,东云怜和迹部景吾到收银台结账。

    东云怜扫码支付,迹部景吾刷卡付款。

    收银台的服务生瞠目结舌,头一次见到这么养眼的帅哥美女。

    头一次见到这么养眼的帅哥美女,把AA制贯彻落实到如此拍案叫绝的地步。

    ……神经病啊!

    从表情古怪的服务生手里拿回信用卡,迹部景吾像是随口问东云怜:“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来历?”

    东云怜低头看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回答:“不知道。”

    迹部景吾抿起唇角,“那你就真打算给一个来历不明、连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当妈?”

    都是用嘴说话,怎么迹部景吾说话就这么难听?

    东云怜继续回复Line消息,“科学派的专业人士调查不出来,我当然会请非科学派的专业人士调查,你急什么?”

    迹部景吾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我急什么?”

    东云怜越发肯定迹部景吾是在没话找话,“除了妖魔鬼怪,你好歹也想想其他可能性吧。”

    “从平行世界或者未来穿越过来,这不是很正常的状况吗?”

    迹部景吾顿住,缓缓转头,看向东云怜。

    东云怜一副司空见惯的口吻,“我在旧金山念小学的时候,同班的成同学就已经能去未来用魔法打败魔法。”

    “并盛中学的沢田君,中二那年和朋友们一起穿越到十年后,拯救所有平行世界。”

    “哦,顺便说一下,沢田君当年大战的反派BOSS,目前在我爸之前任职的大学攻读硕士。”

    东云怜说完,迹部景吾沉默片刻,最后问东云怜:“你,今年的体检报告还没出来?”

    东云怜按下发送键,抬头,“如果你皮痒的话,我可以现在把你打一顿,顺便给你安排一份颅脑检查套餐。”

    迹部景吾暂时不和急需颅脑检查的东云怜计较。

    “妈咪,老爹,这个是不是,阿拉斯加帝王蟹,的表弟?”

    糯糯指着水箱里的河蟹,兴致冲冲地问东云怜和迹部景吾。

    两人走过去,东云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表弟,点头说:“四舍五入的话,算是吧?”

    阿拉斯加帝王蟹和河蟹都是节肢动物门软甲纲十足目,河蟹攀攀关系应该也能算是阿拉斯加帝王蟹的表弟?

    先不管表弟不表弟,迹部景吾稍微有些意外,“你知道阿拉斯加帝王蟹?”

    按照幼稚园小班的词汇储备量,糯糯不太可能知道阿拉斯加帝王蟹。

    糯糯“嗯嗯”地点头,用手比划出大小,“老爹给糯糯吃的,阿拉斯加帝王蟹。”

    属实没料到自己还能被污蔑到这个份上,迹部景吾转头看东云怜,“你是信她,还是信我是织田信长。”

    我信你个邪。

    东云怜有几句百分百被红锁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考虑到糯糯在场,东云怜尽量心平气和地对迹部景吾说:“你在这较真个什么劲儿?”

    “你一定要我明说,她可能是平行世界,或者未来的我和你养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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