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和迹部景吾对上视线,东云怜愣了下神。

    很快,她意识到两人现在糟糕的距离和姿势,立刻就要起身。

    匆忙间,东云怜的手按在迹部景吾的大腿上,后者脸色一僵,反手握住她的手臂。

    察觉到手心硬邦邦的触感,东云怜赶紧收回手,一不小心用力过头,胳膊肘径直往他的下巴怼过去。

    关键时刻,迹部景吾迅速侧头,躲过这一记来势汹汹的肘击。

    避免了下巴被狠狠打中,导致牙齿脱落、颌骨骨折、神经损伤等一系列风险。

    乍一眼看到这副激烈的“战况”,不清楚事情原委的人,搞不好以为两人真在床上打起来。

    为了尽快结束眼下混乱的场面,迹部景吾松开东云怜的手臂。

    与此同时,东云怜也试图挣脱开他的手。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两人都反应过来,东云怜双手撑在迹部景吾肩膀两侧。

    她一条腿屈起,膝盖抵在他两腿之间,视线再度相对。

    除了温热的气息,有一股洗发剂和沐浴露混合的香味盘旋在鼻尖。

    东云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却闻到一股薄荷的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洗发剂沐浴露。

    没有时间细想,东云怜垂下来的一缕发梢轻轻扫过他的眼尾。

    “啪啪啪!”

    仿佛现场观看了一出好莱坞大片级别的动作戏,糯糯激动地连连拍手。

    “妈咪,老爹,Chinese Kongfu!”

    沉默是今晚的东云怜和迹部景吾。

    东云怜镇定地从迹部景吾身上下来,坐在床边。

    迹部景吾淡定地坐起身,抬手撩起额前稍显凌乱的刘海。

    糯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应。

    看看东云怜,又看看迹部景吾,发现两人脸上是相同的古怪表情。

    不仅没有被亲爱的妈咪老爹捧在手心,还被两人凉飕飕地晾在一边。

    糯糯瘪了瘪嘴,“妈咪,老爹,不理糯糯,糯糯也要理,妈咪,老爹。”

    有种一辈子的霉都要在今天倒完的疲惫感。

    东云怜手抵着额头,打算简单思考一下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压压惊。

    听见糯糯沮丧的声音,她微笑说:“没有不理你啊。”

    “你会说英语?真厉害。”

    糯糯走到东云怜面前,轻车熟路地趴在她的膝盖上,歪着小脑袋。

    “好漂漂。”

    东云怜没听明白,“什么?”

    糯糯用手指把嘴角两边的脸颊肉往上提,“妈咪的假笑,好漂漂。”

    东云怜难得被哽了下,旁边的迹部景吾直接笑出声。

    东云怜的眼刀子唰唰地飞过去,迹部景吾视若无睹。

    他把目光移向趴在东云怜膝盖上的糯糯,挑眉道:“你还挺有眼力见的。”

    不管迹部景吾是不是夸奖的意思,反正糯糯认为自己得到了迹部景吾的夸奖。

    糯糯骄傲地抬起下巴,“糯糯,是妈咪和老爹的,有眼力见的糯糯!”

    有糯糯得意洋洋的可爱表情作对比,话里有话的迹部景吾更没有人性。

    东云怜摸了摸糯糯的发顶,这样看来,有点缺心眼、哦,现在应该说是钝感力,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理会又在趁机编排他的东云怜,迹部景吾准备去洗手间拿吹风机。

    他刚刚起身,前一秒还在和东云怜撒娇的糯糯一个闪现,动作快、狠、准地出手把他推倒在床上。

    速度迅猛,力道强劲,一套连招比德〇还要纵享丝滑。

    迹部景吾还在被迫看天花板,糯糯低下头,声音怯怯的,“糯糯想要,妈咪,老爹,一起睡觉。”

    “老爹,不要丢下,妈咪,糯糯。”

    说着,糯糯的眼睛开始泛红,一副委屈到要哭出来的小可怜模样。

    迹部景吾就算生气,也不可能对至少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的糯糯发脾气。

    再说,明明是他无缘无故被推了两次,为什么好像他才是那个恶人?

    胸肋骨隐隐作痛,迹部景吾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气?

    难不成是天生神力,还是练了十年铁砂掌?

    东云怜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迹部景吾,“你竟然欺负一个小女孩?”

    迹部景吾也是无语了。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已经被东云怜判处无期徒刑了。

    东云怜对糯糯说:“别理他,我们回刚才那个房间,今晚我们一起睡觉?”

    这个提议对糯糯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糯糯差点就要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但是糯糯拥有钢铁般坚韧的意志,“妈咪,老爹,糯糯,一起睡觉。”

    软的不行,那也不能来硬的,东云怜曲线救国说:“可是我现在还不困,不然你先睡?”

    糯糯看着东云怜身上的学生制服,又看到迹部景吾身上的家居服,“妈咪,还没有洗澡,糯糯和妈咪一起,洗……”

    “不行。”

    迹部景吾突然说道。

    东云怜眉心直跳,她都没有说行不行,迹部景吾凭什么说不行。

    迹部景吾再次坐起身,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十年还是说少了。

    “你自己去刚才的房间洗澡睡觉,没有人会……”

    话还没说完,糯糯突然躺倒在地毯上,眼睛闭得紧紧的。

    沉默一会儿,迹部景吾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地碰瓷?

    糯糯闭着眼睛回答:“糯糯,已经睡着了。”

    迹部景吾深呼一口气。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见惯了,闭着眼睛说瞎话的倒是不多见。

    不忍直视,迹部景吾转过头,东云怜正好侧头看来。

    今晚第三次视线相对,两人怔了一瞬,飞速撇开目光。

    糯糯大有赖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在迹部景吾叫佣人过来把糯糯拎走之前,东云怜先一步上前准备把糯糯抱走。

    不出意外就出意外了。

    糯糯说话的时候像树懒,语速缓慢,用词不连贯。

    行动的时候一会儿像只小豹子,一会儿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

    不但轻松避开了东云怜的手,还顺势一个闪身,连翻带滚地躲到了床底下。

    东云怜沉默了。

    迹部景吾更沉默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实版床下有人?

    东云怜弯腰看了眼床底下,糯糯蜷缩在中间的位置。

    不说别的,至少迹部景吾房间的清洁非常到位,连床底下都一尘不染。

    东云怜和迹部景吾商量说:“实在不行,你今晚找间客房睡?”

    如果糯糯打定主意“一起睡觉”,说不准真能在床底下呆一夜。

    简直是荒谬它妈妈给荒谬开门,荒谬到自己家了。

    迹部景吾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在自己家还得去客房睡?”

    “那你想怎样?”东云怜瞟一眼迹部景吾,“你睡床上,她睡床底下?”

    总不能就这样鬼打墙下去,迹部景吾叫门口的佣人另拿两套棉被。

    佣人眼观鼻鼻观心地抱着棉被进来,把两套棉被放到沙发上,目不斜视地退出房间。

    迹部景吾拿了套棉被扔进床底下,抱起床上的棉被扔到另一张沙发上。

    他把沙发挪到靠墙的位置,对东云怜说:“你睡那边,我睡这边。”

    东云怜一时语塞,迹部景吾竟然这么轻易就……妥协?

    迹部景吾不冷不热道:“那能怎么办,让她一个人在我房间里呆一夜?还是我们在这里耗一夜陪她玩躲猫猫?”

    “我倒是想找人把她从床底下揪出来,可惜丢不起这个脸。”

    迹部景吾说话难听也就算了,偏偏说的还有那么点道理。

    东云怜暂时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在沙发上对付一夜。

    半夜三点钟,糯糯从床底下探出脑袋偷偷观察情况。

    看到东云和迹部景吾齐齐整整地躺在两侧的沙发上,这才放心地回到床底下。

    东云怜根本没有睡着。

    复盘完近十七年的人生,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决定起床提前去学校。

    只有晦暗月光洒落的房间里,一双仿佛闪烁奇异光芒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换做别人,早就当场惊声尖叫,东云怜面不改色地对上糯糯的目光。

    见到东云怜终于睁开眼,糯糯松了口气,掩饰不住开心地说:“妈咪,你睡醒了?”

    东云怜顶着两个乌漆嘛黑的黑眼圈,“睡醒了,我得去学校了。”

    落地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糯糯用脸蛋蹭了蹭东云怜的膝盖。

    “妈咪,好辛苦。”

    话音刚落,头顶的吊灯突然被打开,骤然的亮光让东云怜眯了眯眼睛。

    等到视野逐渐清晰,她看见迹部景吾靠在沙发上,顶着两个乌漆嘛黑的黑眼圈。

    显然他也一夜没睡。

    东云怜回到她之前借住时的房间洗漱。

    昨晚佣人为糯糯收拾客房的时候,也整理好了这间房间。

    东云怜顺带给糯糯洗了个热水澡。

    糯糯一开始表现得有些抗拒,在东云怜的连哄带骗下,还是乖乖地在浴缸里泡了五分钟。

    女仆送来换洗的衣物,东云怜把糯糯脱下来的裙子交由女仆清洗。

    话说回来,糯糯不是跪坐在地毯上就是躺在床底下,身上的小白裙竟然还是干干净净的。

    东云怜原本打算叫辆计程车去学校,下楼时看见等候在客厅的米迦勒。

    清晨五点四十分,迹部白金汉宫灯火通明,米迦勒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东云怜。

    “早安,怜小姐。”

    “罗兰德主厨听说怜小姐在这里,凌晨四点钟就起床准备早餐,时间刚好赶上了。”

    东云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槽点太多无从下口”吧。

    她接过牛皮纸袋,托米迦勒向罗兰德主厨转达谢意。

    米迦勒道:“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在下会照顾好糯糯小姐,请怜小姐放心。”

    “怜小姐注重学业,也要多加注意休息。”

    东云怜微笑颔首,“辛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您也多多注意身体。”

    看来她的黑眼圈有够明显。

    糯糯跟着东云怜一起走到别墅外,远远看到那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幻影,东云怜暗道不好。

    走近一看,果然看见后座已经换好学生制服、正在闭目养神的迹部景吾。

    “天不亮的你去学校干什么?”东云怜的心肌在梗塞的边缘来回横跳。

    迹部景吾眼皮都懒得掀,“你也知道天没亮?司机大清早起来,难道还送两趟?你付油费?”

    东云怜无奈接受和迹部景吾同乘一辆车去学校的现实。

    让她自掏腰包付油费没关系,让司机送两趟确实不太好意思。

    上车前,东云怜对糯糯说:“你乖乖的,下午我来接你,我们去见一个漂亮姐姐。”

    糯糯乖巧地点头,不舍地松开抱住东云怜的手,“妈咪,不用担心,糯糯在家里,乖乖等妈咪,老爹。”

    “见谁?”

    劳斯莱斯驶出迹部白金汉宫大门,迹部景吾问东云怜:“你请的那个‘非科学派的专业人士’?”

    东云怜闭上眼睛,开始做眼保健操,“知道你还问?”

    迹部景吾按着额角,“嗯,你所谓的专业人士,最好别是个打扮非主流,手里拿着亚马逊五百円的水晶球,讲话还怪腔怪调的占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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