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社会多年,裴以期自认有了一定抗压能力,心态极好,外婆查出尿毒症时,她也只是消化了一天,就开始想着怎么解决问题,怎么治疗外婆。

    席岁声那边又道:“以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做好心里准备,砚哥,我找到了。”

    裴以期莫名,这是好事啊,难道檀砚绝出事了?

    真是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席岁声都不敢再说下去了,他鼓足一口气道:“砚哥……他在梧桐公馆开煤气自杀了,你也知道,华阳路那边算郊区,那么大一片地,周围没有任何高层居民楼,周围也没有别墅群,如果不是消防车执行任务返程时正好路过梧桐公馆,远远看到房子有起火迹象,砚哥可能已经……。”

    后面的话席岁声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懂。

    “人被送来的时候情况很不乐观,现在正在抢救中,以期,你来一趟吧,可能……我是说有可能,这是你见他最后一面了,地点就是你外婆换肾的这家私人医院。”席岁声说着话也抽噎了一下,吸了下鼻子。

    裴以期听着这话,感觉像听了个恶作剧,身体一下子泄了力,手机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突然头晕目眩,胃里感觉到一阵犯恶心,她跑到洗手间,趴在水池里,疯狂呕吐,一天之内还没有进食,只是把刚刚喝的饮料吐了出来。

    不……不会的,裴以期捡起手机,冲出咖啡馆,在外面拦出租车,可是拦一辆,一辆显示有人,她又同时点开打车软件,可是前面还排了两个人,这个点,下班高峰期,的确不好打车。

    就算打到车,交通这么拥堵,一时之间也很难到达目的地。

    裴以期冷静环顾四周,看到路边有共享单车,她打定主意,开了一辆自行车,先骑车离开这个比较堵的路段,然后打车比较容易,打到车路上也不堵。

    好在裴以期骑过堵车高发区,很顺利就打到了车,报了私人医院地址后,一路畅通无阻,车子在私人医院停下。

    裴以期小跑着在医院里穿梭,差点撞到了拐弯处迎面而来的一个送药的机器人。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坐电梯都嫌慢,转而走楼梯,一脚跨三个台阶,往5楼跑。

    她想到这家私人医院着火时,八音盒响起,是檀砚绝给他留了活路;她想象着檀砚绝倒在雪地里绝望吐血的样子;她回忆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檀砚绝问他能不能留下来一起取暖,那是他向她发出的求救信号。

    她想起阮南书说,上次去南园,檀砚绝就在那扇门后,如果她早早打开了那扇门,自杀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吧。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不,不,这一定是檀砚绝做的局,他一向喜欢利用苦肉计逼人就范的。

    但是这次真不好说,裴以期不敢赌。

    3分钟之后,裴以期就上到了5楼,按着席岁声的指引找到了抢救室门口。

    席岁声坐在医院长凳上,双手埋进发间,低着头。

    裴以期急切问到:“情况怎么样了?”

    席岁声抬头颓丧回答:“已经进去一个小时了,还在抢救中,由于煤气浓度过高,导致梧桐公馆失火,砚哥又吸入了大量的浓烟,被送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被烟熏黑的污迹,不幸中的万幸,砚哥身上没有烧伤痕迹,消防员在火势起猛之前就冲进火场救下了他,砚哥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话之间,急救室灯灭,抢救医生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两人同时站起身,异口同声道:“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面露凝重:“谁是病人家属?”

    裴以期退后一步,席岁声顾不得什么了,向前一步道:“我是。”

    “病人情况很不乐观,而且他自己也没有求生欲了,我们只能用仪器和药物吊着他的一口气,能不能醒来,只能看有没有奇迹了,现在病人已经转入icu,24小时之后家属就可以进去探望。”

    “如果……”医生顿了顿,艰难开口:“如果一周之内病人无法醒来,就可以着手准备后事了。”

    席岁声抓着医生胳膊不放:“是不是我们唤醒了砚哥的求生意志,他就有希望活下来。”

    医生不想打击家属最后一点希冀,便道:“原则上是这样,不过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可以让他最亲近最在乎的人在他耳边多念叨念叨,不过……”

    “不过什么?”裴以期问。

    “还是做两手准备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医生态度严肃。

    这是下病危通知书了。

    医生走后,医院走廊内一阵冗长的沉默,落针可闻。

    席岁声先开了口:“以期,抱歉,又把你牵扯进来了,刚刚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算我求你,能不能救救砚哥,能救砚哥的人只有你了,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他是为情自杀的,明明已经得到一切,苦尽甘来了,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去了一趟南园之后,裴以期也深入了解了一些檀砚绝的过往,他童年活的那么悲惨,而且放弃自己也是因为忠孝难两全。

    试着救他没问题,可是救活了呢?檀砚绝是因为自己拒绝他而自杀,救活了也就意味着自己要一直救下去,她真的不想再搭上自己下半辈子。

    内心挣扎间,一个浑厚的男声在走廊想起,来人穿着制服:“请问哪位是席岁声先生,我们在梧桐公馆勘探现场的时候,在一片红薯地里发现了这封信,好像是遗书,是写给席岁声先生的。”

    是警察。

    席岁声后知后觉的回答道:“我就是,交给我吧。”

    席岁声拿到信封,封面是写着席岁声收,他三下五除二把信拆了开来。

    打开一看,标题的确是遗书,整整写了三页。

    裴以期也靠过来,两人一起阅读这封信。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也许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当我展开纸张,准备写下遗书时,却不知要写给谁】

    【想来想去,好像收信的人选只有你一个人,席岁声】

    【这消失的几天,我走了很多地方,偶尔去湖边坐坐,回忆往昔,恍然间,发觉自己已经想不起,她在这里最后一次拉大提琴,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偶尔又回南园看看,那是我呱呱坠地生命开始的地方,只是没想到,我生下来,一生都在演绎悲剧,一生都承载着“母亲”的恨而活。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是阮南书的亲生儿子,是父亲外面那个女人所出】

    【阮南书告诉我,亲生母亲拼死也要生下我,说让我看看这个世界,不过阮南书有一句话说得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看的,糖果纸包装下的一堆腌臜烂货罢了。我自己就是。我这一生都对不起她。】全程都用她来代替,丝毫没有提及裴以期的名字。

    【那天最后一次和她见面之后,我就有了结自己的想法了,之所以拖到现在,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记得年少时,她说自己人生最幸运的三件事:爸爸妈妈,音乐,檀砚绝】

    【很开心,她现在已经重新捡起了自己热爱的事业】

    【我出国去找过傅文月,和她聊了很多很多,聊裴以期这七年受得苦,我把裴海帆抓来审问,带到傅文月面前,威逼利诱裴海帆承认,裴以期没有和他暗中勾结,没有为了自己的前程埋葬真相。我请求傅文月去找裴以期聊一次,解开她这么多年来的心结,我许给傅文月母女诸多好处,包括助她女儿成为芭蕾舞演员,她才答应下来。】

    【最后,她的能力因我而丧失,希望我的死,可以换来期神重回巅峰。】

    【对了,席岁声,这么多年都是你尽心尽力治疗我,开导我,能留给你的不多,我拿下了北洲所有私人医院的经营权和最大股权,股权转让文书和经营权让渡文书,会邮寄到你家的地址。】

    【至于她,等到时机成熟,会有唱片传媒公司找上门,签下她,到时北乐之国的项目就会因期神而重启。她没了宁家这个倚仗,想要单枪匹马再闯音乐圈,只能处处碰壁,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壁垒,宁家当年,就打压了很多有才华的音乐制作人。】

    【可惜,我不能看到期神重新出山了,如果真有那一天,写信烧给我,我会在奈何桥边,一直等着你的消息。】

    【听说人死了,会化成一颗星星,在天上守护着自己爱的人,呵,我是不信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丧事,低调点替我办了,不用告诉“母亲”,不用通知檀家任何人,更不要告诉她,她已经不想和我扯上一丁点关系,没必要让她再徒增烦恼】

    【墓地我也已经选好,就埋在梧桐公馆前院子那片红薯地就行,旁边再种些梧桐树,果树,环境也不错,这个地方,至少有我和她的回忆】

    整个信写到这里,通篇有一种平静的疯感。下面还有最后一段。

    【你不是安慰我说,走散的人最终都会在梧桐树下重逢么?可惜,我等不到了,下辈子吧。魏琳设计师当年白发苍苍,都没有等到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看来当时选新房,没找大师算一下,失策了,这已经是个不祥之地,当墓地挺好的,就这样吧】

    落款:檀砚绝  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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