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汀晚从人家里出来时,外面已经黑尽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老人,却发现老人左脚肿得厉害。

    诺大一间房,就她一个人。

    林汀晚帮老人冰敷了一下肿大的脚踝,又替她煮了面,洗了锅,最后才离开。

    农村的石子路上没有路灯,整个就是黑压压的一片,林汀晚有些怕,但又没办法,只好打开手机电筒,还给自己放了一曲《好运来》壮胆子。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光听根本不够,还是心慌,总感觉有东西跟着,反正路上也没人,林汀晚放开声跟着唱:“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手机电筒的光亮在这一片黑夜里显得非常渺小,耳边刮过一些奇怪的沙沙声,林汀晚的走得很慢,手机一会儿照前面的路,一会儿照后面的路。

    有时候还会突然转过身大声唱着歌词,确定后面没人后,又扭回头往前走,唱歌的声音忽大忽小,还有些颤抖。

    前面有个拐弯口,林汀晚有些怕,恐怖电影里都是在某个转角处遇到鬼。

    她放慢了步子,白色的光束照在地上,一小颗一小颗的石子清晰可见,恐惧感也慢慢被放大,她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第一遍的好运来刚结束,林汀晚没敢动。

    等第二遍祖海的声音响起时,她埋着头,闭着眼,一鼓作气地跑过去,“啊啊啊啊啊啊——”

    砰!

    撞上了什么东西。

    肯定是撞上了“脏东西”!

    林汀晚死闭着眼不睁开,看不见就没有,嘴里又念叨着:“打扰了打扰了打扰了……”双手作揖不停地点。

    没声音。

    很安静。

    只有“阴风”刮过的声音,刮着林汀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林汀晚继续念:“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无意打扰,无意打扰……”

    ……

    对面那个活生生的人看不下去了,开口叫她:“汀晚姐。”

    汀……汀晚姐?

    这“鬼”的声音有点好听,有点陈景维的味道。

    等会儿?

    林汀晚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去寻面前的人,直到看到一双熟悉的板鞋,她才把眼睛睁开大大方方地看,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陈景维手机握着手电筒,蓝白色的外壳,林汀晚一眼就认出那是陈何友的。

    手电筒打出来的光亮很多,很有安全感。

    陈景维呆愣愣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写着四个字:你在干嘛?

    呵呵,

    这是第几次社死了……

    无所谓,已经麻木了。

    林汀晚咳了几声,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落在陈景维身上,“啊,哈哈,哈,你,你怎么来了。”

    说完自顾自地往前走。

    陈景维自觉地跟上,解释:“因为爷爷让我来接你,说你一个女生大晚上的不安全,而且……”

    欲言又止。

    林汀晚没回头看,“而且什么?”

    “而且爷爷说你怕鬼。”

    林汀晚正想反驳的时候,手机传来尖锐的歌声,“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

    ……

    刚才紧张得脑神经崩得太紧,以至于林汀晚都忘了自己的手机还在单曲循环《好运来》,她尴尬地解锁手机划掉音乐软件。

    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有蛐蛐声,偶尔的蝉鸣声,还有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气氛好像更诡异了。

    林汀晚指着自己的手机掩饰:“手机铃声,哈哈哈,手机铃声,刚有人在给我打电话,哈哈哈。”

    ……

    我在说什么啊……

    林汀晚真想把自己的嘴拿铁水焊上。

    说多错多,林汀晚闭了嘴,安静往前走,后面有人跟着,她也不怕。

    身后这人其实也很害怕。

    可想着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总归有些不安全的,况且陈万国还说林汀晚怕鬼,也总不能让三位老人这么晚了去接人吧。

    一咬牙,陈景维接过陈何友递来的手电筒,转身融入夜色里。

    刚被林汀晚吓了一跳,此时陈景维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可他能感受到,在他出现后,林汀晚有了安全感不少,都能编《好运来》是她的手机铃声了。

    他没说什么,也尽量表现得很自在。

    月光撒在他俩身上,两人节奏一致地往家去。

    已经冷静下来调整好自己的陈景维,又被林汀晚吓了一跳。

    也不知怎么的,林汀晚连连后退,“啊啊啊——!”

    陈景维抓住她的胳膊扶稳她,有了支撑点,林汀晚抓着他的衣摆往他身后躲,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草丛里面突然跳出个东西,刚,刚跳我腿上来了,我,我一碰,凉的,软的,黏糊糊的,啊啊啊……”

    林汀晚躲在他左手臂臂弯里,陈景维也没想太多,揽过她身子的手直接轻拍安抚她:“别怕别怕,应该是青蛙,我看看。”

    “好,好……”林汀晚有些哭腔。

    陈景维搂着她往前,手电筒扫过草丛,果然有一只癞蛤蟆蹲在那里,陈景维低头给她解释:“喏,真的是青蛙。没事,灯照着,它不会动的,走吧,我照着它。”

    绿色的背部光滑得林汀晚看了又是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蒙住眼赶着陈景维和她一块,“一起,一起走,我怕,怕这种东西……”

    “好,”陈景维现在才注意到两人距离太近,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紧贴他的背,他虚揽着手臂,退开一点点距离,“那你走路中间吧,别太靠近草丛了。”

    林汀晚点点头,跑到他的右手边,心里有些后怕,刚才手摸在青蛙皮上的触感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还忍不住偷偷闻了一下,一股腥臭味儿,她戳了戳陈景维的肩膀问:“那个,我能,我能牵着你衣角吗,我还是有些怕。”

    陈景维低头落入林汀晚的一双桃花眼里,她的眼睛泛着薄薄的水雾,眼尾有些红,嘴唇微微颤抖,看来是真怕这东西。

    月光盛满她的眼睛,陈景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他喉咙微微一咽,答应她:“那你牵吧。”

    听到这话的林汀晚松了一口气,她攥紧陈景维的右衣摆,和他保持同频率的步伐,不敢往前也不敢落后。

    有风吹过,陈景维又闻到那股好闻的味道,是林汀晚身上的,同时他也感觉到衣服连着那头的人。

    忽地有些口干舌燥。

    夜晚果然让人变得敏感。

    陈景维低头瞥了一眼林汀晚,小时候那个仗着比她大,比他高的人如今在他身后缩成小小的一坨。

    要说对她没有好感,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天在黄桷树下见到的第一眼,陈景维是心动的。

    长的好看,性格好,为人亲近,林汀晚似乎没有可以让人拒绝的理由,但陈景维不愿意,这么好的人干嘛要喜欢上他那样的人呢?

    其实陈景维也想明白了,他对那位“网友”更多的是频繁聊天后产生的喜欢的错觉,算不上是喜欢,又或许是被林汀晚猜中后的不服气,咬死牙说自己是喜欢。

    还是保持距离吧,林汀晚。

    手机攥着陈景维的衣服,林汀晚像服了一颗定心丸,小时候被同学拿青蛙吓过以后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特别是刚才还无意中触碰了,再想起来也还是恶心。

    步子时大时小,偶尔触碰到一起的肩膀,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都让林汀晚暗暗有些开心。

    刚才慌乱间,抱住的腰腹,在摩挲间似乎印出一些轮廓,林汀晚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好/硬的腹肌。

    好想撩起来看……

    脑子里的想法逐渐带了些有颜色的东西,在她正想偏时,耳边传来陈景维磁性的嗓音,烫得她发麻,“要到了,汀晚姐。你可以放开了。”

    林汀晚不舍地松开手,被攥过的那块布料变得皱皱巴巴的,她用手给他展开,“用力了点,不好意思啊……”

    “没事,”陈景维指示她往前走,“走吧,汀晚姐。”

    林汀晚嗯了一声,走在前面,没走几步那边有人叫:“是狗儿迈?”

    “是我们,外公!”林汀晚跳起来挥着手。

    那边回:“快回来哦~”

    “好!”林汀晚回来看了一眼陈景维,叫他一起跑,“跑回去咯。”

    面前人又恢复笑容,没了先前那时的慌乱,陈景维望着她蹦哒往前跑的步子,竟莞尔一笑,只一瞬间,又觉似乎不妥,便收回自己的嘴角。

    天色越来越暗,两个孩子却迟迟未落屋,唐惠最是着急,虽说都在一个村里几步路的事情,但万一没看路掉哪儿磕哪儿,这会儿看见两个孩子安全回来才是真松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啷个楞个晚诶?”唐惠问。

    林汀晚刚进屋灌了口水,“那个婆婆脚崴了,我看有点严重,就帮她煮了面收拾了一下。”

    陈何友听她这么说很是高兴,“狗儿真乖。”

    一旁的陈万国也是连连赞叹:“我们幺女真懂事啊!”

    说完,陈万国收拾好自己的烟袋,拉上陈景维回家去,“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哥大嫂。”

    陈何友夫妻俩应:“好,早点睡。”

    陈景维把手电筒关好,递给陈何友,转身准备走。

    林汀晚叫住了他:“谢谢。”

    陈景维点头:“不用。”

    一旁的唐惠伸过脑袋嘱咐陈景维,“你也懂事,景维。辛苦你去接她,你回去也洗个澡好好休息。”

    被忽略的滋味不好受,尽管陈景维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但在唐惠说出这句话后,他心情是开心的,他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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