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苓躺在由木板和稻草组成的床上,窄小昏暗的茅草屋里,她眼皮不安地抽动,整个人陷入梦魇。

    呼,窗外的风带动稻草发出哗哗的声响。

    伏苓一脚踹空惊醒,浑身冷汗,懵懂地睁开眼,只看见一个破旧的房屋和搞不清状况的她。

    她双眼无神空洞地望着屋顶,身下是一动就会嘎吱响的木板床。

    她穿越了,在高中刚毕业,高考结束第一天,穿越了。

    不行,她不认命。

    新生都有保护期,说不一定刚穿越还有回去的机会呢,死一死说不定就回去了。

    茯苓看见床边的黄色墙壁,目测一下,很厚实很坚固。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长痛不如短痛,她咬咬牙,闭着眼猛地朝墙撞过去。

    眼冒金星,脑子一片空白。

    疼得她又晕了过去。

    "唉哟,痛。"

    茯苓痛呼着醒来时屋里还是只有她一人躺在地上,睁眼看见的还是破旧的屋顶,绝望疼痛让她两眼含着泪。

    像这样四处透风的茅草房,风一吹心一凉。

    头好晕好想吐,脑子应该是被撞成脑症荡了。

    回又回不去,死又死不掉。

    茯苓彻底扛不住情绪。

    左右无人,空荡寂静的屋子里难言的孤单感袭来,茯苓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嚎啕大哭。

    她莫名其妙被拐到这异世,她招谁惹谁了。

    现在连回家的路都没有一条,一丁点回家的希望都不给,她爸妈可怎么办?

    想着就悲从中来,她身子单薄,不知是饿的还是哭的,哭着哭着竟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醒来后茯苓躺了三日,中途饿晕了两日。

    死吧死吧,彻底摆烂。

    对于现状,她从第一天的茫然不认命到崩溃到绝望,再到现在的麻木认命。

    不过三天。

    从她进入这幅身体,就没有一点记忆,身边没有一个人,她看不见来处,也不知归处,她只是异世的一缕孤魂,轻飘飘地来了。

    这三日因为胆怯,她不曾踏出门一步,在撞墙、饥饿等一系列作死行为后,睁眼后还在茅草屋,便认命了。

    死不掉还白受罪,开局地狱模式。

    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赖活着。

    上天不让死,那就努力活。

    现实躲不了,那就只能接受现状。

    绝望的活着太痛苦,索性自己给自己找点希望吊着这条命好好活。

    肚子好饿头也好痛。

    她起床简单看了看茅草屋,看完感受只有一个。

    真特么穷啊!

    家徒四壁,一粒米都没找着,耗子进了都得骂骂咧咧饿着肚子走。

    黄鼠狼来了都得憋着屁走,踩在光溜溜的地上谁来了都得一肚子的气。

    真是一眼望到底的穷啊。

    她好饿,家里一颗米都没有,她饿得两眼发花,肚子饿到没力气咕噜叫,只剩胃里火烧得疼。

    饿到浑身无力,颤颤巍巍拄着床脚找着的棍,走一步晃四晃地出门。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正是黄昏。

    伏苓一个陌世魂,异乡人,不敢青天白日出门,生怕被抓走当柴一把火烧了,所以只敢在傍晚出门。

    可没曾想,她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一干瘪妇人,抓着她的手,一张嘴像豌豆射手说个不停。

    “哎呀,伏苓丫头,你这总算出门了,这几日婶婶忙着呢,也没见你出趟门。”

    谁啊?

    “你爷不在了,难道你就不出门吃饭了?我和你叔难道就不管你了?"

    叔婶。

    哦,爷不在了。

    "我和你叔还不至于磋磨你这孤女。”

    行,孤零零的小可怜。

    “走,跟婶婶走。”

    伏苓宕机,茫然地看着妇人。

    王大花望着伏苓呆滞的脸,犯愁,轻声嘟囔:“怎么看着更傻了。”

    嘿,还有点傻的小可怜。

    伏苓眼神一亮,自己大概不会被抓去烧了,她沉默不语想听这个婶婶继续说些事。

    "哎呦,你这头怎么了?"

    茯苓的声如蚊吟:“摔了。”

    "我的天,婶婶就这几日没来看你,脑门就就顶这么大个包啦?"

    茯苓沉默了。

    这几日她也没心思在意额头上的伤,屋里也没镜子,她不知在外人看来自己额头上的伤有多重。

    王大花有些心疼,好好一姑娘就几日没见,头上就顶个大包,一看就伤得不轻,额头高肿,红里还泛着青像寿星公。

    幸亏年纪尚小,伤口好得快,还不容易留疤。

    茯苓听着女人不停的唠叨声,在对方的言语中能感觉到对方的关心,让她这抹孤魂在陌生的环境里第一次感受到异世他人的温暖。

    在王大花的唠叨声中,茯苓知道的是目前的情况是原主是一个孤女,前几日爷爷刚急病死了,前几日才下葬。而自己天生还有点傻,没听说过父母。

    而王大花是自己爷爷认的儿子的媳妇,自己从小喊婶婶,王大花一家也是茯苓在这个村里唯一的亲戚。

    因为爷爷听说是战乱逃难来到村里的鳏夫,来时独身一人,不知那天进山突然捡了个女孩当孙女。

    人际关系简单,加上本人还有些不正常。

    伏苓松了口气,傻子好啊。

    王大花一家住的屋子还不如茯苓住的屋子看着结实,同样的茅草屋,茯苓家的墙壁厚实,王大花家的只有薄薄一层顶着屋顶。

    茯苓跟着王大花进屋,他们一家正准备吃饭,林大郎和他几个儿子正坐在饭桌前等着她和王大花,茯苓跟在王大花身后,顺着王大花拉她的力度坐在饭桌下首。

    “喏,吃吧。”王大花递给伏苓一碗野菜粥,里面只有野菜没有粥。

    伏苓默默看看其他人碗里,野菜粥里也只有零星几粒米。

    秉承说多错多的原则,她接过碗,安静捧着,待婶娘和叔叔动碗时,她才开始喝粥。

    王大花同林大郎对视一眼后,林大郎没说话,王大花清清嗓子,放低声音询问道:“丫头,你可想好今后怎么办?”

    伏苓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低头看着碗发愣。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现在两眼一抹黑来到这个世界。

    林大郎叹气,他的几个儿子埋头苦吃,听见他娘的话也没抬头,他们并不在意茯苓的处境。

    不是正经亲戚,老头死了这门亲戚认不认都行。

    王大花叹了口气,解释道:“丫头啊,不是叔婶不愿意帮你,只是叔婶也有三个儿子,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叔婶也养不活你啊。”

    王大花虽然同情茯苓,可谁家也养不起个半大姑娘。

    林大郎接话:“你有没有想法,叔婶能帮的都会帮一把。"

    茯苓低垂着眉眼,轻声细语地说:"我也不知道。"

    声音还发颤,大概是原身残留的习惯吧,她一开口就是当地的方言。

    林大郎低头把碗里剩下的粥水吸溜完,语重心长地劝告她:"丫头,叔知道你没那么傻,到现在你也要想想今后该怎么办了。”

    他们也是普通农家,不可能养一个没有血缘的干亲侄女啊。

    伏苓沉默不语,越发像个傻子。

    她心里也轻飘飘的没有着落。

    王大花碰碰林大郎手臂,不让他话说重了,看着沉默不语的茯苓,她心里忐忑只觉得本来就有些傻的伏苓,经过这一遭更傻了。

    饭后,王大花和林大郎在灶屋洗碗,背着伏苓悄声议论。

    茯苓坐在堂屋,偷摸着靠在墙壁竖着耳朵偷听。

    先收集信息。

    “她这怕是魂跟着她爷,给勾走了。”

    大花真行,猜对了真相!

    “早先自己还爱慢慢说些零七八碎的话,现在你问她,她话也不爱说,像是受了刺激变得越呆了。"

    唉,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火柴小人。

    "要是彻底傻了,可怎么办?”

    她也不想傻啊,可要是突然不傻会不会被抓去当柴烧啊。

    林大郎低头不语,一张脸皱巴得更厉害了。

    王大花手浸着水,用手肘推推林大郎,语气有些不满:“当家的,你说怎么办?真要养她吗?”

    男人眉头紧皱,抹了把脸,烦闷地说:“老头是我干爹,傻子也算是我侄女,我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啊!"

    王大花看男人有些烦闷,语气放缓:"也不是说不管她,只是你也有一家子人要养,真留她在家呆呆愣愣的,活也不会做地也不能下,还多张嘴,你拿什么养?"

    林大郎越发烦躁:"那你说怎么办?看她饿死?她要是饿死了,村里谁都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没良心!”

    王大花叹了口气:“我曾记得你爹给她同宋家订亲,不然送她去宋家?”

    完了,能和傻子定亲,多半也是个火坑。

    “这也可行,但现在老爷子刚死,连孝期都没出。”

    王大花把洗净的碗收纳放好,嘴里说着:“你干爹早前对宋家有恩,两家也定了亲,现在林家就剩个孤女。村里也就只有你这个干亲,你这个干叔叔的,能送她去宋家已是恩重,谁也说不出你个坏。”

    墙壁太薄,茯苓偷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他们要送自己去找那个未婚夫。

    王大花和林大郎三言两语里决定好茯苓的去处,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出了灶屋,看见茯苓正坐在凳子上望着院子发呆。

    王大花轻拍茯苓肩膀,笑容满面:“丫头,我和你叔叔思来想去,你还有个未婚夫哩。”

    “宋家可不得了,有房有产,早些年你爷就同宋家定了亲,我想不如让你叔叔送你去宋家,成了喜事,你也早些去宋家享福。”

    茯苓傻愣愣地看着王大花,一副不知状况的样子。

    王大花看着她呆傻的模样,放缓了声音:“丫头,叔婶总不会害你,宋家可是个好去处。”

    茯苓装作不知,说话慢吞吞地演傻子:"宋家是谁?"

    王大花嘴快,也不管茯苓能否听懂:"宋家可是大户人家,他家可有丫鬟照顾呢。之前宋家家主走商碰见山匪重伤,恰巧遇见你爷救他一命,你爷就同宋家定了亲。"

    宋家?既然有丫鬟伺候又怎么会同意和傻子定亲?宋家这门亲事就像裹着糖浆的毒药,指定有雷。

    "定亲?嘿嘿,新娘子!"茯苓继续当傻子。

    "诶,对咯!送你去当新娘子,不然你个傻子待在村里,说不定那天就被熊瞎子裹走咯!"王大花快言快语吓唬茯苓。

    茯苓心里一沉,一个傻子孤女说不定那天真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她记得古代宗族很强大,可也保护不了她啊。

    反正在村里她也只能当傻子,还不如走出去。

    她不可能一下就变聪明,在她痴傻的这段时间里,她很难阻挡他人的眼光恶意,村里他人随手一使坏,对她就是免顶之灾。

    现在爷爷刚走还没人注意她,万一以后有人注意到她,她是傻还是不傻。

    相比之下去个陌生的地方反而比继续待在村里风险更大,还不如挟恩图报,去宋家当个普通人也比在村里继续当傻子好。

    茯苓心想王大花这两口子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对她有些小心思,但也没什么坏心思,家里穷,多一个人就多一口嘴,他们也没有义务抚养自己。

    不对,她能不能立户。

    “我自己一个人陪爷爷。”茯苓装作懵懂。

    王大花拉着她一拍:“哎呦,你家那院子你怎么守?”

    “你连户都没法立,遇见丧良心的进屋把你绑了抓去卖了都不知道。”

    茯苓心里一沉,连户都没办法立。

    那她只能赌一把了。

    既然宋家是原主爷爷定的亲,她只能相信原主爷爷一把,去宋家赌一回。

    茯苓思索片刻,像个树懒一样慢慢点了头。

    林大郎也不管茯苓的听不听得懂,开口道:"宋家老爷在你家住了半年,多是你爷爷照顾他,我搭了把手,那半年里你爷送你来我家,是你婶照顾的你。宋老爷见过你几面,只知你说话有些慢,你去了宋家就少说话。"

    看她像以前一样反应慢,林大郎缓声和她商量:“待会你回家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带走,若带不走的,叔叔折价收了,送你去宋家。”

    待茯苓回到茅草屋,环顾四周,四面空空,三间屋子,一个屋子应该老人曾住的,自己住在西屋,东边则是灶屋。

    她先是从老人房间搜起,从床下找到二两碎银,而她屋里仅仅找出几件麻衣,灶屋只有零散几个瓦罐和干柴。

    她深深叹了口气,从叔婶零星几句话里知道,原主一家没有田产只有这几间茅草屋村。老人喜欢进山里采药存了些钱,只是一辈子也没成亲,当了一辈子的老鳏夫。在山里捡到的自己,于心不忍带回家,可能想把自己养大替他养老,可惜养大了发现人有些痴傻,老人也没放弃还是一心把原主养大。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朝急雨,老爷子淋了雨旧疾复发病逝了,就连前几日的葬礼都是叔婶主持操办的。

    家里银子早治病办礼花没了,就屋里这二两碎银都是在床下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应该是原主剩下的全部家当。

    没钱没粮还没地住。

    茯苓哀嚎,她可真最惨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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