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朗周六早上吃过林柔疏煮的面后,离出发还有些时间,他没有直接去机场,而是一个人开车去了“潘”。

    “潘叔。”

    “你小子!好久没来了,都把潘叔给忘了吧。”

    “没有。”

    “想吃什么?潘叔给你做。”

    “刚吃过了,一碗面。”

    潘庆莱放下手里的铲子,将黎明朗迎到自己的办公室。

    潘庆莱以前是黎明朗家的厨师,可以说,黎明朗是从小吃着潘庆莱做的饭长大的。黎明朗印象中,父亲一直很忙碌,很少有时间能陪他。母亲施依芳的应酬也很多,又爱围着老公转。很多时候,都是由潘庆莱做了饭,陪他吃的。两人有很深的感情。

    黎明朗有能力后,帮潘叔开了私厨。经过几年发展,目前“潘”已经扩充到五家门店,员工不下百名,但只有黎明朗下的单,是全部由潘主厨亲自做的。

    “潘叔,我结婚了。”

    “真的?”潘叔将紫砂壶里第一次的茶汤倒掉,正往里重新蓄水,闻言停住手,“不错!是闷头干大事的料。”

    潘庆莱由衷为黎明朗开心,但看他表情,却像有心事的样子。

    “是联姻?”

    “算是吧。”

    “家里安排你娶的?”

    “不是,我自己安排的。”

    “真有你的。”潘叔将茶斟上,以茶代酒,和他碰了一下,“你小子,也该有个家了。”

    黎明朗苦笑:“我是为了进黎氏董事会。”

    “面是她煮的?”

    黎明朗点头,思绪有些流转。

    “我说呢。”

    “怎么了?”

    “明朗啊,或许你应该想想自己为什么要苦恼,而不是在苦恼什么。”

    “什么都逃不出您的法眼。”

    “遇上了,就是有缘的那个人。好好经营,你们会幸福的。”

    去机场的路上,黎明朗给助理打了电话。

    -

    林柔疏将那张卡绑定到自己手机支付。但他的所有个人用品似是不久前才换过,什么也不缺。为此,她还第一次去了他睡的那间次卧确认过。

    次卧与书房相邻,也是朝南,里面的陈设整洁,一丝不苟,像是五星酒店的样板间,套间内的衣帽间虽没有主卧那间大,但也足够用了。只是,想到是她占了他的房间,林柔疏有些过意不去。

    只因为他当初的那句“这个婚姻是真实的”,她就不好再挪地方,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那天和乐迪视频聊到这个,乐迪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们是合法夫妻耶。何况,这科学吗?”

    “可能是我没有魅力吧。”林柔疏耸一下肩。

    “他要不是个渣男在外面玩过了,就一定是个处男没经历过,否则怎么忍得住?”

    “为什么会忍不住?”

    “哎,姐姐跟你这个纯情小白没法解释。”

    林柔疏想起那天,情况那样特殊他都忍住了。她没和乐迪提。

    林柔疏泄气,与黎明朗的婚事定下来后,她竟然还天真的幻想过,要是有一天他能喜欢上自己就好了

    她情绪有些低落,“可能是我对他没有吸引力吧。”

    “别可能可能的啦!你每天不照镜子的吗?把头给姐姐抬起来!”

    林柔疏抬起头,故意凑近了些,嘟起嘴眨眨眼睛,对着手机屏幕左看看、右看看,“也就还过得去吧。”

    乐迪瞪大眼睛,“还,过得去!?妈妈呀,要不是我天生定力十足,再加上男朋友超级无敌宇宙屌帅酷霸拽,你再照一会儿,就要把姐姐掰弯了。”

    林柔疏被逗笑,“去你的。”

    乐迪哈哈笑,回了句:“好的,马上来。”

    两个人隔着屏幕各自笑作一团,然后就见乐迪起身,恍然大悟道:“他不会是个gay吧?”

    “不像,他的作风很直男。”更何况,艺缘娱乐想贿赂他,肯定是做过背调的。

    “那就是他那方面不行。”

    林柔疏状似一本正经点头,“嗯,听明白了,总之,不是我的问题。”

    “你说你这婚结的,也太仓促了点,都没验验货,就把自己交代了。”

    “我也没有办法,拦不住自己。”

    “哎,傻姑娘。”

    -

    黎明朗不在的这一个星期,林柔疏收过一次快递,两盒很大的泡沫箱,里面全是冰镇的各种肉禽海产,很丰盛,助理订的。林柔疏整理过后,冰箱已经塞满。她又买了点糙米、红豆、坚果、水果等零零碎碎的东西,用的,是黎明朗那张卡。

    黎明朗这次先到美国出差,再越过太平洋辗转到新加坡,行程比上一次还要忙碌。卓越和保镖还好一点,有两名盛辉建筑的高层已经年过五旬,私下里连连叫苦。好在结束时,给他们放了两天假,黎明朗在卓越和保镖的陪同下先行回国。

    飞机下午落地江城,司机将他送回景泰湾时,不到下午五点,时间刚刚好。

    黎明朗开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往里一走,才发现沙发上的一抹倩影。

    林柔疏今早起床后,就一直在画想要送给黎老太太的画,因为他收到黎明朗微信说,今天晚上会带她去黎家。她想将画赶制出来送给奶奶,说声抱歉,因为那盆枯萎的郁金香。

    前些天有空时,已经将大部分都画完,只剩少部分收尾。接连画了几个小时完成后,有些累,倒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睡着了。

    林柔疏上身只穿着一件宽带的棉质吊带,白色的。

    盛夏将至,临近中午时,林柔疏热得手心有点微微出汗,影响她拿画笔,但又没有热到想开空调的程度。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她索性将中规中矩的家居服脱掉,换上这件,接着作画。

    她肤色白皙,锁骨线条优美得让人禁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黎明朗瞥见她时,心中微动。

    那天,她也穿着白色,同样露出了锁骨。

    这件吊带没那间抹胸礼服短,但很贴身,美好的身材一展无遗。圆润饱满的两团蜜桃高高隆起,沟壑隐约可见,腰身纤细,曲线有一种雅致的美感。

    黎明朗背过身去,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画上。色彩鲜明,却不张扬,她画得很好。

    林柔疏眼眸微微张开时,就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意识到是谁时,倏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用手抚了一下胸口。

    黎明朗听到声音,也并未转头,仍对着画作观赏细节,里面的花朵栩栩如生,好像伸过手去,就能抓在手中一样。

    “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不记得了。”她听母亲说过,五岁就将她送去了美术班,她不好意思同他讲。

    “后来一直在学?”

    “没有,大学时主修了音乐,几乎将绘画放下了,只是在手痒的时候画一画。”

    林柔疏将一旁的沙发巾围上,起身走到他旁边,“这是送给奶奶的。”

    黎明朗略偏一下头看她一眼,她察觉了,不敢回看过去,低头讷讷说:“那盆郁金香没救过来,向她赔罪。”

    “不早了,收拾一下出发吧。”

    “好。”

    林柔疏将画从画架上拿下来立到一边,收拾画笔和画架,准备将它们收拾回主卧。

    黎明朗本来已经向书房的方向走去,听到声音,转身看着她,说了句:“有几个房间还空着,你选一个当画室吧。”

    林柔疏听到,回首,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

    临走,黎明朗问:“会开车吗?”

    “会。”

    车库里的车,她没有动过,他留意到了。

    黎明朗将车钥匙递给她,“你来开。”他没有跟她客气,黎明朗这几天一直高速运转,昨天只睡了三个多小时,这样的状态开车,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他本可以叫司机送的,不知为什么,他不想。

    林柔疏的车技很好,这都是拜麦乐迪所赐,一喝酒,就叫林柔疏代驾。

    一路上都很稳,黎明朗不时问她些什么,她都一一作答,两个人太不熟悉了。其实,林柔疏也有一堆好奇的事情想要问他,但她过于小心翼翼和紧张,根本无法将对话主导过去。

    黎明朗只是问了些日常琐碎的事情,类似“爱吃面?”、“晚睡还是早起”之类的。但最关心的,直接选择跳过。

    ‘《甜酸》写的是你喜欢的人?’、‘现在已经放下他了吗?’、‘和我结婚使你为难了吗’,诸如这些,理智让他无法问出口,但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天色渐晚,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开到了半山别墅。

    施依芳见儿子儿媳心切,听说他们到了,从别墅里迎了出来。

    “柔疏!”她过来拥抱林柔疏。

    “妈妈。”林柔疏被施依芳亲切的笑容打动,怀抱也很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儿回娘家的节奏。

    黎明朗见到母亲,本就冷峻的一张脸更沉了几分。转身就走了。

    施依芳本要与儿子打招呼的话梗在嘴里,没有讲出口。然后假装云淡风轻的扬扬头,转换话题道:“明朗手里拿的什么?”

    林柔疏向施依芳说明,施依芳回了句:“做得好。”

    黎明朗和林柔疏一到,就开席了。黎振有应酬没有在家。赵乃英旁边,坐着个长相周正秀气的年轻人,很瘦。

    与老人打过招呼,黎老太太向林柔疏介绍道:“柔疏啊,这是明朗三叔家的耀康。”

    黎耀康起身,恭恭敬敬叫了声二嫂。

    这对于林柔疏来说,还是个很陌生的称呼,她点头微微致意。

    黎明朗将手里的画拿给林柔疏,她接过,走到老人旁边,“奶奶,我想跟您道个歉,您上次送给我的郁金香枯了。”

    “哎,没事没事,花开就会有花谢的那一天。把花盆留好就行,那是爷爷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古董。”

    原来不是因为那盆开得最艳才送给她的啊,而是因为花盆。

    林柔疏恍然大悟的同时,想到已经被江曼妮毁掉的古董,有一丝窘迫。

    黎明朗云淡风轻说:“花盆碎了。”

    林柔疏紧张看向黎明朗,有点怕她把原因说出来。

    “我不小心打碎的。”黎明朗毫无波澜补了句。

    林柔疏扣一下手,心中暗暗松口气。

    “啊,没事没事,一个花盆而已,器物也有寿禄到了的时候,碎碎平安嘛。”老太太倒是好说话。

    施依芳提醒:“柔疏,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哦,奶奶,这是我给您照着花房的样子画的画。”林柔疏将包装纸打开,奉到赵乃英面前。

    老太太眉开眼笑:“柔疏啊,有心了,外面买的哪能和这亲手画的比呀。还画的这么好。”赵乃英看着画,情不自禁直点头。

    黎耀康也凑过去,不自觉说了句:“画的真好。”

    施依芳也从座位起身凑上前去,婆媳两人将林柔疏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赵乃英由衷赞叹道:“没想到柔疏不光漂亮温柔,还是个才女啊!”

    施依芳:“可不是嘛!这么好的姑娘当您的孙媳妇了。”

    老太太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目光望向黎明朗。

    黎明朗平静的倒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施依芳看不下去了,招呼林柔疏坐下,“成天挂着个扑克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的儿子不会笑。”然后掩住手凑到林柔疏耳边,故意大声说:“实际上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了呢。”

    其他几人听了,都笑开了。林柔疏红了脸颊控制表情,黎明朗也勾勾嘴角。

    上菜了,几人边吃边聊天,氛围明显比上次松弛,可能是黎老爷子不在的缘故。

    席间,赵乃英抱怨:“柔疏啊,你要多来,奶奶见到你们,高兴啊。我和明朗说了好几次让她带你来,他总拿出差搪塞我。你爷爷也是,关心你们近况,听说你已经搬过去了,才放心下来。”

    施依芳也吐槽:“妈,您比我好多了,我给明朗打电话关心他们,他直接将电话挂掉。来来来,柔疏,咱们赶紧把电话和微信都加上。”

    “嗯。”林柔疏掏出手机。

    老太太和施依芳又关心林柔疏住不住得惯、缺不缺什么等等,话了好些家常。

    林柔疏心中温热。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不时给黎耀康布菜,像个小孩子一样宠溺他。林柔疏后来才听说,耀康原来叫耀庭,很小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爷爷给他改了名字。因没有生母,从小养在爷爷奶奶身边,再加上体弱,他是同辈中最受宠的一个。其他几个仍在念书的,都在国外留学,唯有他,爷爷奶奶舍不得,留在江城读大学,最近刚刚放暑假回来。

    黎明朗和黎耀康看起来相处得很好,但不算亲厚。

    不知道是不是性格的原因,黎耀康言语间总像是矮了一截,显得很怯懦。

    饭后又坐了一会儿,黎明朗带着林柔疏离开。

    刚走到停车位附近,一辆兰博基尼驶入院子,风驰电掣般停到他们面前,马达的轰鸣声很噪。

    车里的人出来,和黎明朗差不多高,长相也有三分相似。只是,黎明朗有种浑然天成的书卷气。这个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有种说不出的油滑和嚣张。

    “有底气了啊,明朗,见到我都不知道打招呼了?”言语中带着挑衅,那个人走过来,目光却落在林柔疏身上,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然后盯着她的脸,挪不开眼睛。

    林柔疏不舒服,别过脸去,下意识往黎明朗身边站了站。

    “大哥。”黎明朗沉声叫一句,然后将林柔疏的手紧紧握住,拽她到自己身侧稍后的位置。

    黎瑞峰坏笑一下,“恭喜,马上就要成为董事了。”

    “多谢。先走了。”

    “不介绍一下?”

    黎明朗不睬,牵着林柔疏往他的那辆劳斯莱斯走去。

    黎瑞峰在背后喊:“这样的好事,怎么让你捷足先登了?哼,不过我不喜欢二手货,不然现在换人也不是不行,都是姓黎的,卖谁不是卖,没准我还能出的价高点。”

    看来他是打探到了那一个亿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黎明朗沉下脸来,眼神凛冽,握着林柔疏的那只手力道渐紧。她被握得有些疼了,伸出另一只手轻碰了一下他手臂。

    但他仿佛没有察觉,紧紧攥着她径自转身,厉声对黎瑞峰道:“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你不觉得可笑吗?自己都拿婚姻当筹码了,还特么跟我谈尊重?”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黎明朗松开林柔疏的手,撸起袖子欲往前走,被林柔疏用力拽住。

    他回头,见她双眼泪盈于睫,使劲朝他摇头。黎明朗恢复了些理智。

    黎振的车适时开进了院子,两人都马上调整了神色,就像偶然碰见,无事发生一样。

    分别匆匆向爷爷打过招呼后,各自散了。

    黎明朗和黎瑞峰很少打照面。

    因黎明朗过于优秀,黎瑞峰很早就看这个堂弟不顺眼。小时候也打过架,长大后,在爷爷奶奶面前装得兄友弟恭,私下里一点联系没有。

    黎瑞峰一直视黎明朗为眼中刺,黎明朗却从未把他看在眼里,他知道黎瑞峰是什么样的人,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黎明朗的事业虽然都隶属黎氏,却相对独立,与整个黎氏相比,可谓凤毛麟角。黎瑞峰在黎氏总部工作,做他爸黎盛成的副手,多年来一直在父亲的羽翼下耀武扬威。本来以为黎氏一把手的位置基本已经等着他直接继承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黎明朗隐藏的够深,直接杀回了黎氏总部,还是董事的位置。他听到消息后,很是抓狂。

    从半山别墅出来后,黎瑞峰直接去了父母家。

    黎盛成不在,只有母亲周雁秋在家。

    他进了门就开始埋怨:“烦死了,妈,你怎么搞的?这么近水楼台的事,让黎明朗占了先机。”

    周雁秋明白儿子在说什么,前段时间就三番五次的跟她发牢骚,“儿子,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想想下一步吧,你怎么还提个没完了?”

    “我今天见到了。”

    “谁?”

    “黎明朗为了董事会的席位娶的女人。”

    “哦,就是曼妮的那个表妹?好像是叫林什么疏。”

    “江曼妮也太不争气,连个黎明朗都搞不定。我二姨也是,明明说好了让曼妮嫁给黎明朗,以后凡事就都好操作了,现在倒好,办的这叫什么事?!”

    “跟你二姨不相关,她也不知道遗嘱,她小姑子没得早,那孩子又很小就被送去了国外。”

    “你别为她开脱了!谁不知道我二姨在江家说一不二?没准儿倒戈了也说不定,你还蒙在鼓里呢!”

    周雁秋也开始没好气,“行了吧你!别脾气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有没有其他猫腻且不提,她周雁枫还能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谁还不是被黎明朗摆了一道?我就是气不过,那女的长得贼漂亮,让黎明朗捡了便宜,还捞个董事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周雁秋敛一下神色,“瑞峰,妈不管你在外面玩儿得有多花花肠子,但黎明朗和她都领证了,你可得有个把门的。要是招惹了她,信不信你爷爷奶奶能把你逐出家门?”

    黎瑞峰略思忖了下,谨慎点头。

    “儿子,你爸都为你铺了几十年路了,就算他当个董事,又能作出什么浪来?”

    黎瑞峰烦躁的将领带从领口扯下来,“黎明朗最近频繁出国,肯定是想把国外资本注入盛辉建筑。”

    周雁秋看儿子一眼,无奈摇头,“你的秉性,还需要历练,太沉不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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