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霓惊悚万分,本能想要逃跑,往前奔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的后衣领已经被某人攥在手里,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四周围着的少年惊讶于谢浪闻的武功,七嘴八舌的说道——

    “先生的手臂真是孔武有力,若是小生也能达到如此境界就好了”

    “先生居然单手就能制住一人,实在是让我辈佩服,”

    “你们快看,平霓同窗被先生几下就拿捏住了命门,这才是真正的江湖绝学啊”

    平霓心中欲哭无泪,暗道我那是屈服在了他的淫威之中!士可杀,不可辱!

    谢浪闻彬彬有礼,回道:“各位不必如此惊讶,只要每天练习该动作一百遍,不久之后便会同在下无异。”

    几个少年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谢浪闻拎起平霓便走,众人一片讶然,看见昔日的同窗被带走,居然无一人阻拦。

    平霓被丢上马车,在地上坠落,顿觉屁股一痛,还没来得及好好揉揉,就见身后的男人黑着脸上了车,她心道不妙,立马想出计策,借着疼痛的余韵挤出几滴泪水:“公子饶了我这回吧,霓儿不是故意的,我如今已经知错了。”

    谢浪闻目光灼灼:“哦,错在哪儿了?”

    平霓本就是抓瞎指望着能糊弄过去最好,没想到此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她犹豫片刻,老老实实的回答:“错在不应该去那武馆练武,错在不应该为了练武荒废了公子抱有期望的学业。”

    谢浪闻冷笑一声:“本公子什么时候对你的学业抱有期待了?”

    平霓呆呆的看着男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主动认错他的面色还是不见有半点好转,她扭捏:“那公子在生气什么?”

    谢浪闻忍了片刻,向前方挥了挥手,一个暗卫立即跳上马车,等待他的差遣,他没好气道:“你原原本本将这几日那武馆之中发生的事情都复述出来。”

    暗卫点头称是,他看了看平霓,有些为难道:“这几日,平霓姑娘不去学堂上课之后,便到了那武馆,前一两日还好,后一两日,姑娘学完了基础,就与同窗切磋,因距离太近,难免会产生摩擦,同窗的手,腰是不是就会碰到姑娘的身体,有一日,姑娘请一位年长的少年教自己武学,少年便手把手教授,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片刻后才分开,姑娘神色如常,但是那少年面色绯红,似乎有些想入非非……”

    平霓听着这暗卫一字一句的将她日常所做之事一一道来,目瞪口呆,有些气愤道:“公子,你怎么能派人来监视我!”

    谢浪闻挥退暗卫,眼风严厉:“你几日不去那学堂之中上课,我担心你在外面有什么困难不肯告诉我特意叫他去看着你,没想到看到你在武馆之中大杀四方!那少年的手与你的手碰到一起,还想入非非,本公子怎么能不生气?!”

    “那少年的手与我碰在一处又如何,左右不过是练武的交流,况且那暗卫都说了,那少年是因为‘难免的’才会如此!此事连我都不生气,公子为何会生气!”

    谢浪闻看着这榆木脑袋,气的说不出话来,将头转向一边,不想再与一块木头谈话。

    平霓观男人的胸脯上下起伏不止,似乎真是被气得不轻,她有些心虚,他一张俊脸被情绪压制的铁青,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两人一路无话,一路回了侯府。

    当晚,平霓自发收拾了被褥,从主屋里走出,搬到了侧间的佣人屋里去住了。院中佣人大多不在此地住宿,目前只有一个名叫做绿绕的一等丫头住在此地,此时还没有回来。平霓将自己的行李安置好,莫名觉得有些累,便躺下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霓感觉自己的脸被轻轻戳刺,她从梦中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原来外头已经是夜晚,床前站着一个一袭绿衣,梳着双耳簪的年轻女子,想必就是绿绕了。

    此女子气质微冷,站的笔直,寻常女子梳会显得幼稚的双耳簪在她的身上倒是十分合适。

    平霓揉着眼睛,听她问道:“你不是公子房中伺候的书童吗,前几日还在主屋住宿,如今怎么搬到此处来了,佣人房住着的都是些不受宠的丫鬟婆子,此地虽然只有我一个,还请你莫要嫌弃才好。”

    她话里句句带刺,就算平霓是个木头人也能听明白几分,这一口一个‘不受宠’‘莫要嫌弃’,难道是在内涵她对谢浪闻阿谀谄媚吗?

    她心中有些恼怒,面上淡声道:“绿绕姑娘多虑了,是公子宅心仁厚,前几日我来到府中,还尚在病中,公子把我留在主屋照顾了几天,如今我病好了,照旧是府中的下人。”

    绿绕没想到她能不急不恼,当即对她的成见散去几分。两人却也无甚可说的,各自洗洗也就睡了。

    第二日清晨,平霓尚在梦中,就有小厮前来叩门,说公子要伺候笔墨。平霓早就猜到谢浪闻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眼下果然要作妖。她迷迷糊糊的撑起身子,透过窗纸一看,才发现天居然还没亮。

    小厮低低出声:“平姑娘,快起吧,公子特意叫属下来叫您。”

    平霓若有所思:“一大清早的,公子就要伺候笔墨,公子如此发愤图强,明天要进京赶考了?”

    小厮忍住笑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编排谢浪闻的,只拱了拱手:“快去吧姑娘,公子等着呢。”

    平霓打着哈欠披衣起床,轻手轻脚的出门,赶到谢浪闻院子里一看,谢浪闻正襟危坐在院中,旁边摆着兵器架,上面皆是五花八门的剑。

    天微亮,空气中有难以散去的潮气,冻得人手脚发抖,平霓望了上首的男人一眼:“公子好兴致,一大早就在院中练剑,如今还叫我来伺候笔墨,笔墨在何处?”

    谢浪闻看着女孩精神奕奕,显然昨夜一觉睡得极好,可他昨夜却一宿没睡。

    昨夜他气了半天,终于承认此事他也有错,在平霓眼中,他恐怕对于她束缚甚多,引起了她的不快。

    本想叫那没良心的人过来说几句好话,此事也罢了。

    他拉不下脸来,找到了院中的小厮,院中的小厮见他扭捏半晌,直说道:“公子,平姑娘昨夜就搬到侧屋去了,你不知道吗?”

    他的怒气顷刻间变成了无尽的哀怨,他在房中哀怨一夜,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黯然神伤,像是个怨妇。

    自己平日里明明不是如此的——他心里恨的牙痒痒,爱折磨人的个性又蠢蠢欲动了。

    他一宿没睡,天没亮就起身,叫人传话给她,让她来见他,可看到了她真的不在意,心里却是越发的揪心,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揪心何处而来——为何如此,为何一切都像是他一个人的闹剧?

    他本甘心,面上挂起笑容:“霓儿昨夜睡得可好?昨天是本公子不对,本公子不应该如此与你发脾气。昨夜那武馆老板给我来信说——近来经营不善,那学堂和武馆都已经关门歇业了,霓儿今日莫要去了。”

    平霓明眸中染上几丝疑惑:“此事当真?”

    谢浪闻温和道:“自然当真。”

    自然是真的,昨日下午一回府,他就给那武馆修书一封,以重金买下了学堂和武馆,那武馆老板感激不尽,连夜把银票兑换了离开了京城。

    他循循善诱:“霓儿既然想学那剑法,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本公子亲自教你”

    “这架子上的剑,都是数百年来的名物,中间的那把断水剑,是前朝名匠所铸造,霓儿愿意用哪把就用哪把,若是都不喜欢,本公子还有很多,都可拿出来供你一一挑选。”

    平霓听得天花乱坠,目光一一在那些剑上拂过,渐渐眼花缭乱。随手拿起一柄,感觉称重无比,极薄的剑身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谢浪闻大步走过来提起剑,仿佛像是轻捻起一片飘落的羽毛,他反手向后挥去一剑,院中种植的翠竹顷刻间断为两半。

    “好厉害的剑术!”

    谢浪闻淡淡收剑,回身道:“这并不是剑术,而是内劲,剑锋未到,剑气先至,剑气高昂者,距离十步便可杀一人。”

    “公子如此懂剑,真是令人佩服!”

    谢浪闻瞥了一眼女孩惊喜的面容:“我曾师从江南名侠张静放,可惜他不认为我能够悟透他的剑道,最后将我逐出师门。”

    平霓没想到这光华灿烂的人还有如此灰暗的过往,安慰道:“公子莫要伤心,我瞧你这剑术如今已是登峰造极了,公子在那名侠处练了多久的剑?”

    谢浪闻淡然:“半月有余。”

    半月有余,便能够使出如此凌厉的剑气,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奇才。

    他已恹恹,扔下剑打了个哈欠:“霓儿,你先练习方才本公子做过的招式试试。”

    平霓凝聚心神,缓缓将剑抬起,笨拙的开始练习,慢慢的有了些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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