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梳楠的眼神明晃晃,她扇子扑闪一下,一阵温柔的清风拂面,平霓舒服的叹了一声。

    “二哥向来不喜舞文弄墨,怎么现在特意还有了一个书童?”谢梳楠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何人?莫不是二哥身边的通房丫鬟?”

    平霓冷不丁的被呛到,咳嗽了几声:“小姐莫怪,公子只是近来……”

    她编瞎话编的面不改色;“公子近来爱学习多了,还时常去书斋之中看书。”

    谢梳楠‘哦’了一声,眼风扫过,看这丫头似乎不像是在作假,平霓眨眨眼睛,有几分漂亮姐姐的风韵,她更是信了几分,笑着挽过平霓的手,和她笑谈:“父亲也真是的,我不过是犯了那么一点点小错,父亲便不让我出门,天天将我关在府中,真是快闷死我了。”

    “小姐犯了什么错?”平霓从未听说过此事,好奇问道。

    谢梳楠嘟起小嘴,‘哼’了一声,张牙舞爪浮现出几丝生气:“我不过是去了豹楼看了看那我喜欢的小倌人,只是看了看人家,又没碰人家,父亲就说我不守妇道,罚我不许出府!真是气煞我也!”

    她是万夫人和侯爷的小女儿,从小就被娇宠惯了,在这京城的贵女圈中,也算是最有名气的一位,因为她玩的花样繁多,玩的花样百出。

    平霓虽然不知道豹楼是何物,但是根据她说的那个小倌人隐隐猜出这应该是个犬马声色场所。

    她暗暗汗颜,看了看这谢梳楠平平的胸脯,谢浪闻如今快满二十岁,据说这谢梳楠比谢浪闻还要小上几岁,恐怕如今才十五六岁之数。

    十五六岁之数,便敢去犬马声色场所相看男人,怪不得会被侯爷关在府中。

    她慢慢琢磨出来,却还是讷讷笑着:“小姐好气魄,那豹楼到底是什么样子,连我也有几分想起看看了。”

    谢梳楠却是更加气愤:“自从我去了那豹楼被父亲发现之后,父亲便将豹楼检举了,如今本小姐就算想要带你去,也去不了了。”

    平霓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还未必真想去豹楼之中看看,谢梳楠挽着她的手臂,二人穿过一处亭台,在石凳上坐下,谢梳楠挥退了下人,双手捧起笑脸,眨巴着眼睛看着平霓:

    “还好遇到了姐姐,姐姐陪我一起玩罢。”

    “好,小姐想要玩什么呢?”

    谢梳楠冥思苦想许久,她平日里惯是和狐朋狗友门鬼混,如今在府中和这么一个冷冷清清的美人处在一块,一下子居然拿想不出来什么适合两人的游戏。

    “有了!”她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我们去父亲房中玩捉迷藏吧!”

    平霓疑惑:“这不太好吧,侯爷的房中,总是会有很多要紧的东西,小姐你这样贸然闯入,我们二人恐怕都会受到责罚。”

    谢梳楠开怀一笑,站起身来,拉起平霓的手臂就往镇北侯的房中走去:“无妨无妨,父亲的房中我是常去的,常常和小厮一同前去抓迷藏。”

    她轻抚平霓的手臂;“姐姐莫要慌张。况且此时父亲上朝去了,并不在府中。”

    平霓被谢梳楠牵引着向前走去,她有些心事重重,没见到谢梳楠悄悄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镇北侯的房间和平霓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本以为会是个气派华贵的地方,没想到只是一处宽敞而不失精致的地方。

    屋子里立着一架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张竹制的方形小桌,上面有些雕刻的用具,摆着些大小不一的玉石,上面有些还留有雕琢过的痕迹。

    平霓往里走几步,卧室之中,只贴墙摆放着一个瓷花瓶作为装饰,她细细看去,不知为何,床榻居然还没有被仆妇打扫过,乱作一团,上面有些潮湿的痕迹,像是侯爷夜间出了很多汗的样子。

    平霓下意识觉得不妙,抬腿后退几步,谢梳楠冷不丁的从身后贴了上来,她吓了一跳,重新回到了那花瓶旁边,她惊魂未定的按住胸口,谢梳楠得逞的笑了起来。

    今日是个晴天,日头升上来,阳光折射进来,屋顶忽然冷冷的闪过一道光线,平霓明锐的发现了哪里不对,她趁着谢梳楠不注意,快速往花瓶之中瞟了一眼——

    花瓶之中,居然藏着一把匕首。

    老侯爷为何要在此地放上一把匕首?

    女孩眼风扫过,又恢复了笑眯眯的:“小姐,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两人玩了几次,平霓都能够找到这小丫头,最后反而是谢梳楠认输,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侯爷的卧榻之中,摆了摆手:“不来了不来了,姐姐太厉害了。”

    她感受到卧榻的潮湿,连忙站了起来,惊道:“这被褥上怎么又有那么多的汗,父亲难道又没睡好吗?”

    平霓明锐的捕捉到‘又’这个词语,她不动神色的问:“侯爷难道经常睡不好觉吗?”

    谢梳楠扁扁嘴,回答道:“我的院子就在父亲的屋舍附近,父亲十有七八就会做梦呓,昨日我睡得晚些,在府中随意溜达,回院中的时候,父亲已经睡下了,我又听见他在说梦话。”

    “父亲似乎总是会说跟玉有关的梦话,想来父亲也是爱玉之人,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父亲白日里常常在雕琢这几块玉石,晚上在梦中想起也是正常的,只是父亲有时候居然会说些“小心”之类的话,有时候还会硬生生的做噩梦被惊醒。”

    她幽幽的叹气,抬起眼帘:“我也曾经问过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曾经以为父亲是在官场上惹到仇家了。可是父亲却不想与我谈论此事,还说不是什么仇家的事情。”

    平霓心思微动,看来这侯爷的心病也是和玉有关的,可是如此显贵的人物,居然会因为一块玉石而揪心,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们在此地停留太久,看了看外边的日头,似乎也快是日上三竿了,她告别谢梳楠:“小姐,我今日还有一些杂事,今天先告退了。”

    谢梳楠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挥手与她作别,在平霓走后,她的笑脸慢慢冷却了,冷眼看着外边的天色,过了好一会,守在外边的仆妇才听到她的召唤:

    “彩月,来将这被褥换掉。”

    彩月虽然不知道早晨大小姐不让她换掉被褥的原因,却还是乖顺的点头称是。

    平霓回到院中,一向性情平静的绿绕居然难得有些焦躁,她坐在竹凳上做着女工,看见平霓走进来,一把拉过她,问到:“你知不知道那件事?”

    平霓一头雾水,秀眼茫然的看着她:“什么事情?”

    绿绕忧心忡忡的说:“大少爷有好几日未回府了!”

    平霓笑了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忧心的,她在凳上做好,安慰绿绕道:“这有什么可忧心的,兰公子几日没回家,又不是没有别处可去。”

    她意识到哪里不对经,双目圆睁,“唰”的一下站起:“兰公子可是那天宿在宫中之后,便没有回府过?”

    绿绕还未点头,缺见女孩头也不回的往外奔去。

    平霓手脚飞快的爬上马车,她知晓谢兰多半是被困在宫中了,这几日听府中的下人说万夫人每天都要进宫拜见太后,万夫人分明不是为了去见太后,而是为了去见被皇帝困在宫中的儿子。

    虽然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可是如果此事暴露,她在外的好名声便尽毁了。

    把谢兰困在宫中是皇帝的授意,她脑瓜子转的飞快,顷刻间明白这便是诱惑她进宫的诱饵了。

    骏马嘶鸣,朝着皇宫快步赶去。

    朝乾宫中茶香袅袅,谢浪闻和皇帝对坐,正在品茗。

    皇帝平时和他无话不谈,今日却三缄其口,这让他有几分意外。二人安静许久,皇帝又冷不丁的开口:“浪闻的大哥上次在宫宴上喝醉了酒,我留他在宫中休息两日,如何。”

    谢浪闻耳朵一动,始终没听出来这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闲闲道:“大哥安好,便好。”

    皇帝侧过身去,隐藏住了表情中的不自然。他眼中浮现出那小姑娘的面孔,问道:“你对那书童,有几分是真心?”

    谢浪闻发现此事被看穿,倒也是不恼,他漂亮的眼睛划过一抹异色,茶盏落在玉案之上发出“叮”的一声。

    眼波如水面般平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我对那书童,没有本分真心。”

    说出话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一句话倒像是在折磨自己,他好似自己在向自己施着凌迟之刑。他目光中的痛苦瞒不过皇帝的眼睛,辛帝‘哦’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过他此言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到时候那女孩离京之后,他就算再发怒,怒火也不会烧及此身。

    辛帝狭长的视线打量着谢浪闻,暗暗思忖,他向来是个明事理的年轻人,就算对孝音确实有几分真心,等到他平息了怒火,时间流水般过去,他也会慢慢忘了孝音,曾经是如此纨绔的少年,想来也不会如那痴男怨女般长情吧。

    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他知道谢兰的真实身份。

    他喉头一紧,想起了这年轻人这些年在暗中扶持自己的种种,心中当然有感动,但是谢兰的事情东窗事发,他发怒起来,无异于砍掉他的左膀右臂。

    要想在他这里隐瞒事情,将事情隐瞒的严丝合缝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辛帝还是想试一试。

    他目光坚毅,心中划过一道叹息——

    请原谅我,浪闻,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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