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霓眉心一凛,袖中藏着的东西不可控制的颤动了一下,她挤出一抹笑容;“你为何要这么说我?”

    谢浪闻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他的目光灼热而温柔:“我瞧见你,觉得欢喜所以便这样说”

    他凝神盯着平霓,眸中渐渐染上了几分清淡的雾气,将水眸遮的彻彻底底,平霓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好暗自咽了一口唾沫,素手拿起桌子上的筷箸夹菜细细咀嚼。

    谢浪闻盯了她许久,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他白玉般的下颌上挂着一滴清透的酒液,忽然长指一撩,捏住了平霓的下巴。后者不得不抬头去看他,他只给她看了一瞬间他白皙而光彩闪动的容颜,便闭紧双眸,俯身祈求她的吻。

    她心中彷徨,从未像今天一般顺从的张开齿关,一双素手被他抓在胸前,他凑得那么近,却又极其温柔的含着了她的唇,吸吮着她舌尖的温度。

    这一吻不知道吻了多久,眼前火烛摇曳,被风猛地吹灭几盏,室内光线暗的他们只能看清对方眸中的水泽。像是动情之深的波澜。

    谢浪闻吻的难舍难分,他闭着眼睛察觉到身下幽软馨香随着她身上热度的攀升更是浓烈,直到她喘不过气来嘤咛一声,他的薄唇才离开了她水光粼粼的唇畔,静静的看着平霓喘息了许久才好笑般的刮了刮她的唇畔,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事情,他点着她的脸颊亲昵的说道:“那姓朱的大夫与我说,我的相貌可以吸引全天下的女子,可是我却觉得霓儿的心分明是不在为夫身上的。”

    平霓惊诧,她回忆起他来去莲香楼寻她的时候那不对劲的样子,手从他的胸口滑落,心跳的愈发快了些:“我自然是喜欢夫君的。”

    谢浪闻的目光越发幽深:“可是,为夫得到霓儿对于我的那一点点喜欢,却觉得不够……”

    他控诉的如有其实,冰凉的指尖缓缓抚过身下人的脸颊,像是在摩挲世间难寻的宝物:“我想要你所有的心。”

    平霓心中迷惑,她看着他绝世无双的容颜,一瞬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心中凄楚合并着数不清的怜惜,犹豫不决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低沉,嗓音沙哑:“你不愿意吗?”

    他心中七上八下,便是背负着一块长满青苔的顽石,既渴望顽石能够尽早落地,却又觉得自己还没有能让顽石落地的本事。

    她是这世上最复杂难以控制的棋局,是他一生罗盘的指向。

    平霓侧脸隐匿在黑暗之中,他的气息微微吹起她平整的额发,他静静的看了她半晌,平霓才慢慢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是心悦你的。”

    门扉不知被谁的力量暴烈的打开,砸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水色长袍的男人紧紧拥住怀中娇小的女子,两人气息交缠,平霓的脸颊被他蹭的通红,直到被抵在门扉上长长的接过一个吻。他手中的青筋毕露,克制的擦去女子脸上的汗液和水泽,看着她早已迷蒙的小脸,嗓音暗哑;“去榻上,好不好?”

    平霓迷离的眼神染上一分清明,她使出力气推开他,桃红色的袍角带着她身上的气味擦过他的鼻端,他更觉得心猿意马,却听见身边的人低低的说道:“先去洗沐吧……你方才从外边回来……”

    她的身体挨着他的身体,像是一只被他豢养的只属于他的可爱的兔子。他扬唇莞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都听你的。”

    窗外风动,室内燃香一瞬,袖中的东西没入炭火之中,散发馥郁的烟气,旋即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平霓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红白相见的炭块,她忽然觉得心脏骤痛,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她的咽喉。在室内静坐了许久,她的目光终于变得清明,却含着悲愁,慢慢走出门去。

    雨还在下,湖面水波奔涌,像是要掀起惊涛巨浪,垂柳的枝叶落了一地,渐渐随着水流飘远,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远处点燃的火烛幽幽的照亮她苍白的面孔,她终于发现冰凉的眼泪垂落在面颊上,喉中酸楚难言,面前的景物渐渐朦胧,像是一个失而复得却又即将永远逝去的幻梦。

    她走的是歧路,没有机会逃脱,这是她的宿命。

    直到眼泪被风吹干,她听见灰隼归巢的叫声才抬步回到房中。谢浪闻的身影沉在榻中,呼吸清清浅浅,早已经陷入的沉睡之中。平霓凝视他睡去的容颜,冰凉的一滴泪落在他的颊上,被她伸指擦去。

    擅于用毒的人,却被身边的人几次三番的下药,只是因为他对于她绝对的信任。他会记恨她给他带来的狼狈,爱意终究会如同流水般逝去。

    是他自作自受,若会有来日,她会照单全收。

    她极轻柔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却已是心如刀绞,她起身离去,仿佛再留在此地便不能呼吸。

    *

    扬州弑杀意浓,本已经被众多杀手盯上的孝音公主,忽然离奇消失在了此地。

    茶摊的歇脚处是杀手的聚集地。

    几个杀手腰佩着毒药、尖刀、短剑、匕首。手中托着茶碗,互相看了看对方:“你们说,这孝音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被谁得手了,还是悄悄的离开了扬州?”

    “不可能被得手了,头儿刚刚传来消息,孝音公主绝对还活着。”

    “若是离开了扬州,孝音公主又会去往何方呢?”

    “管她去哪里,国中大大小小的城池早就布满了数不清的想要她命的人,连官府都在到处缉拿她,她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了喽!”

    “你分明是想错了——国中并非所有的地方都布满了杀手,至少有一个地方没有……”来人肤色白皙,身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面容长的居然像是女子一般,他悠悠的饮了一口茶,等待着杀手们的下文。

    无人认得这古怪的男子,杀手们挤挤眼睛,问道:“阁下所言之处,究竟是何处?”

    来人笑了笑,他不动神色的放下茶碗:“京城之中,天子脚下——”

    杀手们顿时感觉自己好似被愚弄了,气恼的笑了起来:“哪里来的愣头青!那孝音公主若是一头扎进京城中去,莫非是不要命了?!”

    来人不理会杀手们的嘲弄,无所谓般摇了摇头,只在茶摊上放下一锭硕大的银子,便转身慢慢离去。

    扬州风雨不止,他在扬州的路线古怪而离奇,就算衣衫被雨淋的透湿也毫不在意,绕过闹市慢悠悠的逛了一会,居然来到了城郊的僻静之处,此处少有人烟,却有一栋气派的客栈竖立在此地,但也丝毫没有格格不入。

    他轻扬起唇角,敲响了客栈古朴的大门。柳叶纷飞,缓缓的落在他如墨的发丝上,他抬指轻轻的捻下,未及半刻钟,两道身着夜行衣的身影直直的从天而降,朝他作揖:“此地久无人住,我们奉命看守客栈,请您离开。”

    语气疏离又客气,一听便知这两人的身份不是俗辈。来人清清浅浅的笑了笑,将柳叶抖落:“骗骗寻常人也就罢了,还想将我也骗过去?”

    他笑起来更透露出一种妩媚独特的柔情:“行了,把你们阁主叫出来,我要见他。”

    暗卫眸光一闪,双双一愣,问道;“请问阁下是何人?”

    来人眯起眼睛,唇边冷冷的吐出几个字:“鬼市——简行册。”

    秋风已近,早晨的凉意总是让人觉得无端的寒冷,谢浪闻惺忪的眼睛从梦中醒来,只觉得四肢百骸剧痛无比,仿佛是丢入火中炼成了灰烬后又捏成了白骨安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触及到了柔滑却又坚毅的东西——像是某人手臂上的肌肉。

    平霓的手臂捏起来柔弱无骨,他最喜欢细细捏着与她游戏,她的手绝不会有如此硬邦邦的肌肉。

    身形快如雷电,一息之间便扼制住了来人脆弱的咽喉。被紧紧控制住呼吸的人眼眸睁大的奇大无比,慢慢的从喉中挤出一句话:“阁主……放开我……”

    简行册的面孔因为充血而头昏眼花。谢浪闻狐疑的神色裹挟着冷意打量着他,他一松手,简行册便脱力跌在了地上。

    暗卫慢慢从暗处走来,躬身细细说来:“阁主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夫人不知去了何处,朱郎中去了山中采药,属下实在是没办反了,所以才请简门主试试能不能将阁主唤醒。”

    简行册摇着自己的手腕,一双狐眸就要漫溢出笑意,揶揄道:“谢阁主恐怕没想过吧,这辈子还有我简某救你的这一天。”

    谢浪闻眸中一丝愕然渐渐退去,冷冷的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行册靠在轩窗上,正色道:“你那小情儿,给你下了药跑回京城送命去了——”

    他顿了顿:“这本事我在来时的新发现,我本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我要和你说的是——曹相,马上就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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