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就算眸中有一分掩盖不住的伤情也是如此俊秀，平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攥着拳头反驳；“不，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你的。那日我离开你，只是因为……”
她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切的话语是如此的苍白，仿佛像是行舟水上却随时会倾覆。
她无法读懂他的情绪了。
谢浪闻立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她的下文，扬起唇嗤笑一声：“你看，你连理由都来不及编好，便想将我搪塞过去。”
眼前的女子僵硬的立在原地，许久都没见她动一下，他不顾心中的剜心之痛，深切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冷冷清清道：“若是曾经的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但是现在你要明了——”
平霓察觉到不对，眼中滚出一颗豆大的泪珠，猛地跑过去想要阻止他说出这句话，却被他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无法挣扎，也无法逃跑，只能看着他悲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听到他平静的说：“我不会再思慕你。”
一句话就如利剑穿心，平霓忍了又忍的热泪滚了下来，苍白的小脸上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迅猛如雨，慢慢将衣衫濡湿。谢浪闻露在外头的手臂抬了抬，却被他默不作声的压制回去。
他不再看她，狞眉转过身去：“滚出去。”
他顿了顿，语气倏地变冷：“明日便离开此地，绝对不许再回来。”
平霓抬手抹去眼泪，朝他走了几步，面上是脆弱的糊涂，沙哑着问他：“你为什么要追随钰王？他可是反贼。”
她朦朦胧胧的想了一路，几个疑问在肚子里倒豆子一遍倒来倒去，最后却出乎意料的问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谢浪闻站在原地，平霓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气氛却阴沉如同六月落雪，他像是不在乎一般笑了笑，随即眼风扫过她的眉眼质问道：“我追随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
钰王此次北上的速度并不快，他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居心实则路人皆知。
天子勒令太子监国，太子行踪成疑。
平霓做着粗活，抬头发现头上的日头已经到了天中，她捏了捏酸痛的手腕，拿着木桶去河边打水。
军婢每日劳作甚多，所换的不过是一蔬一饭罢了。硕大的木桶滴着水滴，一头青丝被热汗打湿没精打采的贴着头皮。她喘着粗气，一时不察身边居然跟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年轻男子。
她蹙眉看向他，男子提步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木桶，朝她笑了笑：“姑娘如此瘦弱，却提着如此重的东西，怪不得衣裳都被鲜血染的通红。”
平霓这才发现左胸的伤口细细的留着一股鲜血，指腹捻上去温柔而湿润，她眯眼想起这是太后宫中逃脱时被杀手刺中的。她慌张的笑了笑，想要掩饰过去：“多谢将军提醒，这不过是先前不慎所划破的伤口，不要紧的。”
男人春风化雨的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本将怎么会不明白？你们这些可怜人想必受多了寻常人不会经受的苦楚，若是旁人定会嗤之以鼻，然而我观姑娘这副样子，倒是心中有几分怜悯。”
他耳根子飘红，心里的话直白的说出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定睛细细的瞧过眼前女孩，只觉得她虽然穿衣打扮都是粗糙无比的，但是一张面孔清秀美丽，神态天真可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二人站在原地半晌，平霓一下子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垂头讷讷：“将军是……”
男子双眼激动的眨了眨，拍了拍胸脯：“本将是跟随谢军师保护他的周全的，我祖籍淮北，父母兄弟俱在，家境殷实，我名叫杨奕。”
杨奕生的浓眉大眼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却看见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副呆呆的样子，不明白她有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于是又补充道：“我尚未娶妻。”
平霓先前还琢磨着不对味，闻之吓了一大跳，猛地咳嗽几声：“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杨奕拉住她的衣角，他眉眼弯弯，刚想仔细说说，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闷击。来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脸色阴沉的像是凛冬将至，平霓定睛一看，击中他的东西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竹节，而抛出竹节的人，居然是谢浪闻。
谢浪闻不知为何神色不佳，懒懒的摇着他手中那柄折扇，眉梢扬起：“杨将军还不赶快去兵帐中看看，有许多人在找你。”
他转身看了一眼平霓，目光寒凉，口吻冷酷：“在此处和军奴闲话，可不是杨将军的职责所在。”
他俊俏的脸庞染上一丝阴鸷，仿佛她是个毫不相关的人，平霓心中一紧，垂下了头。
杨奕对她他的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告诉平霓：“姑娘莫要再使重力，我处理完事情便会来助你，你将这水桶留在此地也无妨。”
平霓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心中啾啾的疼痛，像是有鸟儿在啄食她的心脏，她抿紧嘴角不想再看他一眼，提起水桶摇摇晃晃的就往前走去。
她紧握着拳头疾行，逃避身后人的视线。左胸的伤口冷不防的被牵扯道，钻心之痛让她不得不放慢脚步，她垂眸望见衣衫被染得通红，身后的脚步声疾的像是劲风，谢浪闻顷刻之间便站在她的面门之前。
他俯眼望见她胸前鲜红的一片，咬着牙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平霓渐渐败下阵来，正想顾左右而言它。他却像是洞穿了她的想法：“不许撒谎。”
平霓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低声断断续续道：“是——刺杀太后。”
她喉咙中尚还有几个字没有吐出，谢浪闻猛地想起那日她被那道袍男人抱在怀中消失在他眼前的场景，扯唇冷冷笑了：“如今真是有胆量，你为了他去刺杀太后？他有没有感激你对他的一片真心？”
话语说出口连自己都嫌弃牙酸，他在一瞬间居然又因为她而失去理智。索性很快便清醒，冷冷的看着她：“去我帐中。”
平霓退后一步，本能的抗拒：“不要……同行的人发现我不在，一定会生疑。”
她这借口实在是蹩脚，连自己都知道很难蒙混过关，谢浪闻死盯了她许久；“不过都是些采买来的奴婢，又不是自己同行的家人，别说是少一个，就算是少十个又能如何。”
他愈逼愈近，平霓心跳如擂鼓，慌不择路：“去你帐中做什么？”
他一凶起来便没半句好话，冷脸相对：“你若是不去也可，今日便会死在这里。”
他指了指她身上血流入注的伤口，眼眸却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微不可闻的怔了一瞬，随即有些愠怒般转身而去。
平霓几乎是被他拽入军师帐中，天色尚明帐中并未点灯，弥漫着淡淡的暮色，只隐隐绰绰的看见男人紧绷的神色。
她席地而坐，听见箱笼打开的声音，随即是几声清脆的响动，大概是他取了什么事先准备好的药瓶出来。一手抚住胸口，手心却很快便被鲜血染个彻底，她来不及愣神，小腿就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躺下去。”
躺在地上的感觉不太妙，只好紧闭双眸，任凭他冰凉的指尖挑开了自己的衣衫，潮湿的血液混着蒸腾的热气倒映在男人清澈的眼眸中，谢浪闻一件一件的剥去衣裳，见到她身上遍体鳞伤，几乎每一处是好的，忽然嗤笑一声：“平霓，你若是当日不喜欢我，大可不必假模假样的骗我。”
平霓不知道他此话从何而来，他甚少连名带姓的叫她，迷蒙的睁开眼睛：“为何这样说，我从没骗你过。”
谢浪闻充耳不闻，指尖带着几丝力道将鲜血一一擦净，像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反问道：“昨日我叫你离开此地，你为何不听？”
她又是许久不言不语。他戳了戳伤口，她委屈的抽气叫痛，才耳根通红的回答：“你叫我离开我便离开，我是这么好打发的吗？”
她虚弱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捏着他有力的手腕，声音细如蚊呐：“我想见到你，所以才来此地寻你。”
答案让男人出乎意料，他睁大眼睛，细细看了她一瞬：“我不想让你见到我。”
饶是伤口火烧般的疼痛却也没有此时的心痛钻心。她像是失去了声音，再也不敢言语了。等到终于擦完了伤药，她脱力般仰躺在地上。一个圆圆的药瓶落在她的手边，她接过那药瓶才敢发问：“你方才说的，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榆木疙瘩般的脑袋，让她想清这样的事情等一辈子都过去了也不可能有答案，谢浪闻眉梢一动，却是不想告诉她。
这属于曾经的他们，他们相爱，相拥，肌肤相亲。他快乐，高兴，欢愉，皆是因为她的缘故。
他不会让她为了他受到一丝的伤害，就算是一丝擦痕他都绝不允许。
而她，却跑去另一个男人身边，遍体鳞伤。
他在她心中，无论是此时还是从前，终究都是空无一物。
她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切的话语是如此的苍白，仿佛像是行舟水上却随时会倾覆。
她无法读懂他的情绪了。
谢浪闻立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她的下文，扬起唇嗤笑一声：“你看，你连理由都来不及编好，便想将我搪塞过去。”
眼前的女子僵硬的立在原地，许久都没见她动一下，他不顾心中的剜心之痛，深切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冷冷清清道：“若是曾经的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但是现在你要明了——”
平霓察觉到不对，眼中滚出一颗豆大的泪珠，猛地跑过去想要阻止他说出这句话，却被他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无法挣扎，也无法逃跑，只能看着他悲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听到他平静的说：“我不会再思慕你。”
一句话就如利剑穿心，平霓忍了又忍的热泪滚了下来，苍白的小脸上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迅猛如雨，慢慢将衣衫濡湿。谢浪闻露在外头的手臂抬了抬，却被他默不作声的压制回去。
他不再看她，狞眉转过身去：“滚出去。”
他顿了顿，语气倏地变冷：“明日便离开此地，绝对不许再回来。”
平霓抬手抹去眼泪，朝他走了几步，面上是脆弱的糊涂，沙哑着问他：“你为什么要追随钰王？他可是反贼。”
她朦朦胧胧的想了一路，几个疑问在肚子里倒豆子一遍倒来倒去，最后却出乎意料的问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谢浪闻站在原地，平霓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气氛却阴沉如同六月落雪，他像是不在乎一般笑了笑，随即眼风扫过她的眉眼质问道：“我追随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
钰王此次北上的速度并不快，他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居心实则路人皆知。
天子勒令太子监国，太子行踪成疑。
平霓做着粗活，抬头发现头上的日头已经到了天中，她捏了捏酸痛的手腕，拿着木桶去河边打水。
军婢每日劳作甚多，所换的不过是一蔬一饭罢了。硕大的木桶滴着水滴，一头青丝被热汗打湿没精打采的贴着头皮。她喘着粗气，一时不察身边居然跟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年轻男子。
她蹙眉看向他，男子提步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木桶，朝她笑了笑：“姑娘如此瘦弱，却提着如此重的东西，怪不得衣裳都被鲜血染的通红。”
平霓这才发现左胸的伤口细细的留着一股鲜血，指腹捻上去温柔而湿润，她眯眼想起这是太后宫中逃脱时被杀手刺中的。她慌张的笑了笑，想要掩饰过去：“多谢将军提醒，这不过是先前不慎所划破的伤口，不要紧的。”
男人春风化雨的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本将怎么会不明白？你们这些可怜人想必受多了寻常人不会经受的苦楚，若是旁人定会嗤之以鼻，然而我观姑娘这副样子，倒是心中有几分怜悯。”
他耳根子飘红，心里的话直白的说出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定睛细细的瞧过眼前女孩，只觉得她虽然穿衣打扮都是粗糙无比的，但是一张面孔清秀美丽，神态天真可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二人站在原地半晌，平霓一下子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垂头讷讷：“将军是……”
男子双眼激动的眨了眨，拍了拍胸脯：“本将是跟随谢军师保护他的周全的，我祖籍淮北，父母兄弟俱在，家境殷实，我名叫杨奕。”
杨奕生的浓眉大眼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却看见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副呆呆的样子，不明白她有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于是又补充道：“我尚未娶妻。”
平霓先前还琢磨着不对味，闻之吓了一大跳，猛地咳嗽几声：“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杨奕拉住她的衣角，他眉眼弯弯，刚想仔细说说，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闷击。来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脸色阴沉的像是凛冬将至，平霓定睛一看，击中他的东西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竹节，而抛出竹节的人，居然是谢浪闻。
谢浪闻不知为何神色不佳，懒懒的摇着他手中那柄折扇，眉梢扬起：“杨将军还不赶快去兵帐中看看，有许多人在找你。”
他转身看了一眼平霓，目光寒凉，口吻冷酷：“在此处和军奴闲话，可不是杨将军的职责所在。”
他俊俏的脸庞染上一丝阴鸷，仿佛她是个毫不相关的人，平霓心中一紧，垂下了头。
杨奕对她他的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告诉平霓：“姑娘莫要再使重力，我处理完事情便会来助你，你将这水桶留在此地也无妨。”
平霓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心中啾啾的疼痛，像是有鸟儿在啄食她的心脏，她抿紧嘴角不想再看他一眼，提起水桶摇摇晃晃的就往前走去。
她紧握着拳头疾行，逃避身后人的视线。左胸的伤口冷不防的被牵扯道，钻心之痛让她不得不放慢脚步，她垂眸望见衣衫被染得通红，身后的脚步声疾的像是劲风，谢浪闻顷刻之间便站在她的面门之前。
他俯眼望见她胸前鲜红的一片，咬着牙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平霓渐渐败下阵来，正想顾左右而言它。他却像是洞穿了她的想法：“不许撒谎。”
平霓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低声断断续续道：“是——刺杀太后。”
她喉咙中尚还有几个字没有吐出，谢浪闻猛地想起那日她被那道袍男人抱在怀中消失在他眼前的场景，扯唇冷冷笑了：“如今真是有胆量，你为了他去刺杀太后？他有没有感激你对他的一片真心？”
话语说出口连自己都嫌弃牙酸，他在一瞬间居然又因为她而失去理智。索性很快便清醒，冷冷的看着她：“去我帐中。”
平霓退后一步，本能的抗拒：“不要……同行的人发现我不在，一定会生疑。”
她这借口实在是蹩脚，连自己都知道很难蒙混过关，谢浪闻死盯了她许久；“不过都是些采买来的奴婢，又不是自己同行的家人，别说是少一个，就算是少十个又能如何。”
他愈逼愈近，平霓心跳如擂鼓，慌不择路：“去你帐中做什么？”
他一凶起来便没半句好话，冷脸相对：“你若是不去也可，今日便会死在这里。”
他指了指她身上血流入注的伤口，眼眸却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微不可闻的怔了一瞬，随即有些愠怒般转身而去。
平霓几乎是被他拽入军师帐中，天色尚明帐中并未点灯，弥漫着淡淡的暮色，只隐隐绰绰的看见男人紧绷的神色。
她席地而坐，听见箱笼打开的声音，随即是几声清脆的响动，大概是他取了什么事先准备好的药瓶出来。一手抚住胸口，手心却很快便被鲜血染个彻底，她来不及愣神，小腿就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躺下去。”
躺在地上的感觉不太妙，只好紧闭双眸，任凭他冰凉的指尖挑开了自己的衣衫，潮湿的血液混着蒸腾的热气倒映在男人清澈的眼眸中，谢浪闻一件一件的剥去衣裳，见到她身上遍体鳞伤，几乎每一处是好的，忽然嗤笑一声：“平霓，你若是当日不喜欢我，大可不必假模假样的骗我。”
平霓不知道他此话从何而来，他甚少连名带姓的叫她，迷蒙的睁开眼睛：“为何这样说，我从没骗你过。”
谢浪闻充耳不闻，指尖带着几丝力道将鲜血一一擦净，像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反问道：“昨日我叫你离开此地，你为何不听？”
她又是许久不言不语。他戳了戳伤口，她委屈的抽气叫痛，才耳根通红的回答：“你叫我离开我便离开，我是这么好打发的吗？”
她虚弱的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捏着他有力的手腕，声音细如蚊呐：“我想见到你，所以才来此地寻你。”
答案让男人出乎意料，他睁大眼睛，细细看了她一瞬：“我不想让你见到我。”
饶是伤口火烧般的疼痛却也没有此时的心痛钻心。她像是失去了声音，再也不敢言语了。等到终于擦完了伤药，她脱力般仰躺在地上。一个圆圆的药瓶落在她的手边，她接过那药瓶才敢发问：“你方才说的，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榆木疙瘩般的脑袋，让她想清这样的事情等一辈子都过去了也不可能有答案，谢浪闻眉梢一动，却是不想告诉她。
这属于曾经的他们，他们相爱，相拥，肌肤相亲。他快乐，高兴，欢愉，皆是因为她的缘故。
他不会让她为了他受到一丝的伤害，就算是一丝擦痕他都绝不允许。
而她，却跑去另一个男人身边，遍体鳞伤。
他在她心中，无论是此时还是从前，终究都是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