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外,吴公公早已等候在此,见太子和宋枝过来,赶忙清了清嗓子,道:“传皇上圣谕,宋承徽居心叵测,竟胆大妄为冒充太子妃,罚其跪在慈宁宫前反省其罪行,无令不得起身。”

    宋枝膝盖一软,跪吧,跪吧,只要不直接给她砍了,跪一跪又何妨?小命重要。

    “不要跪。”萧煜珩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提领了起来。

    吴公公:“殿下,这是皇上的命令。”

    宋枝朝萧煜珩苦笑一下,“要不,我还是跪吧。”

    萧煜珩握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吴公公,此事由孤全权负责,父皇要责怪,便责怪我,要跪也应当是孤跪。”

    “不不,奴才不敢,”吴公公吓得连连后退,忙道:“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娘娘在慈宁宫等着您呢。”他说着向宋枝看了一眼,“不过皇上此刻应当是不想见宋承徽的。”

    萧煜珩看向宋枝,“你在这里等着我。”又转头叮嘱了吴公公一眼,“一切还请吴公公等孤出来再定,还请吴公公唤人搬一张椅子,让太子妃休息。”

    萧煜珩拍了拍宋枝的胳膊,示意她放心,这才向慈宁宫内走去。

    吴公公很为难,什么太子妃,皇上和太后那里还没定下,不过是冒充成国公府小姐成了一次婚,又不是真成了太子妃。

    但不搬这张椅子,在太子殿下那里也过不去,犹豫再三,吴公公还是去搬了一张椅子来,方才太子殿下都说了一切罪责在他,那么,若是皇上问责,自个儿全往太子殿下的身上推便是。

    椅子搬来,宋枝哪里敢坐,落到皇上和皇后眼中,她就是不知礼数,恃宠而骄。

    “砰!”慈宁宫里传来一声巨响,是皇帝的镇怒声。

    宋枝惊得心头一跳,心头一跳,还是跪了下来,全了这礼数,也把知错的姿态摆了出来。

    她可不能死,她得活着,把女儿重新接来,然后把女儿养大成人。

    跪罢了,庶民跪皇帝,那是常事。

    自她入宫以来,跪得还少了?

    吴公公挑眉,到底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惊不住吓。

    刚踏入殿内,迎面就砸来一个茶杯。

    萧煜珩没闪开,那茶杯直接砸到了他的身上,泼了他一身,滚烫的茶水渗透进衣襟里,烫得人生疼。

    “快来人,给太子擦一下,”太后看得心疼。

    慈宁宫中的嬷嬷拿着手帕上前,却被太子拒绝了,太子萧煜珩提起袍子,往地上跪下,“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你有什么罪?”皇帝道:“有罪的是那宋氏,她竟敢冒充太子妃出嫁,简直胆大妄为,依朕看得重重责罚她才是。”

    萧煜珩:“与宋承徽无关,她才是受害者。她是儿臣命人诓骗过去的,是儿臣授意喂了她下来药的酒,一切都是儿臣安排的,于旁人无关。”

    “太子殿下,你这次实在太不像话了,这娶太子妃岂是儿戏?哪能——”皇后在一旁煽风点火。

    不用她煽风点火,皇帝就已经上火,又摔了一个茶盏在地上,这次没直接砸太子身上,“你授意的?你是朕寄予厚望的太子,在娶太子妃之事上怎可如此儿戏?你可知朕为何执意要你娶程国公之女?你可知朕的良苦用心!”

    “儿臣知道,”萧煜珩抬起头,面色波澜不惊道:“但儿子不后悔,程小姐已有意中人,又何必强人所难。”

    “朕让她做天家的儿媳,那是抬举她,她岂敢拒绝!”

    “可儿臣并不喜欢她,儿臣娶妻,只想娶儿臣心仪之人,否则,儿臣不娶。”

    皇帝惊讶道:“心仪之人?”

    “是,”萧煜珩背脊挺直,眸光坚定地道:“儿臣心仪宋承徽,此生只愿娶她为妻。”

    “你——”皇帝气得大恼,“宋氏她身份低微,与你做妾,已是抬举她。至于太子妃,她这辈子都不要想。”

    萧煜珩道:“父皇,两年前儿臣若非得宋枝相救,想必早已不在这世上。况且,在民间时,儿臣已经以三媒六聘娶了她,从始至终,她都是儿臣的妻。当初入宫,让她为妾,已是委屈她。”

    “既然已经委屈了,难道以后还委屈不得?”皇帝怒道。

    萧煜珩:“就是让她受了委屈,便不舍得她再受委屈,想将最珍贵的东西赠她,给她所有的荣耀。”

    “你——”皇帝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太子!太子怎可感情用事。”

    “可儿臣也是人,儿臣本以为自己能做到,但试过之后,才知我做不到。不论将来会遇上何事,而今儿臣只想把能给她的,都给她,哪怕是太子妃之位。”

    皇后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皇帝面色铁青,心中窃喜,哎呀,这婚事是不成啦!程国公麾下的军队,也就不能成为太子的助力了!

    萧煜珩正了正色,道:“父皇,儿臣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儿臣已经请求程国公收宋枝为义女,儿臣娶的太子妃依旧是程国公的女儿。”

    “什么?此事程国公知晓?”皇帝诧异。

    “是儿臣胁迫他,程国公因此不得不答应。”

    这时殿外的吴公公前来禀告:“皇上,程国公求见!”

    “让他进来!”

    程国公踏入慈宁宫,却见他只着中衣,铠甲脱了抱在手上,而后背还帮着一捆荆条,“陛下!臣有罪!”

    程国公蓦地跪下,一步步地跪到了皇帝面前,磕头三下,才道:“臣犯的是死罪,请陛下治臣死罪!与臣的家人无关!请陛下治臣一人之罪!”

    “如今你知道怕了?知道与你的家人无关了?做这件事之前,你可曾想过会落得什么下场?!”皇帝震怒。

    程国公俯身叩头,满眶热泪,“臣知道,可臣不得不那样做。阿却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可这十九年来,我从未养育过她,明明她就在臣的眼皮子底下,臣都未曾照拂过她。

    这些年来,她过得如何,臣也看在眼里,因此才更痛惜她,她自小在军营里长大,为了大晋立了多少军功,就受了多少的伤。

    她一个女子,能练到这样一身武艺,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苦。”

    程国公悲恸大哭,“臣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没有尽到半点父亲的责任,没有尽到一点抚养的义务。如此情况,臣又如何能让她为了程国公府牺牲自己的幸福?请陛下体谅臣一个父亲的不忍,千错万错,皆是臣一人之错。”

    皇帝沉默良久,终是道:“好一片慈父之心,朕岂能因为此事追究你的责任。只是欺君之罪,不得不罚,程国公,朕便罚你一年俸禄,此事便就此作罢。”

    “老臣谢皇上隆恩,皇上的大恩大德,臣无以为报,将来定尽臣最大的努力为皇上您守好西北边防。”

    “起来吧。”皇帝道:“来人,给程国公赐座。”

    程国公忙道:“皇上,臣不敢坐,臣跪着便是。”

    “朕让你坐便坐,还有你背的那什么,还不快快卸下,成何体统!”

    “谢皇上。”程国公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向太子投去一个“您自求多福”的眼神。

    “至于太子,”皇帝话锋一转,道:“娶太子妃之事暂缓,容后再议。”

    “父皇,儿臣已娶了太子妃,便只认她一人,且天下百姓皆知儿臣娶了程国公之女,程国公已经认宋承徽为义女,程国公,您也同意了,不是吗?”

    程国公听罢,连忙点头,“是,是真的。”

    “呵呵,”皇帝冷笑,“太子,你这是在胁迫朕?”

    “儿臣不敢。”

    “既然你不愿容后在议,那朕现在就给你赐婚,择日便娶上官府的嫡女上官嫣为——”

    “父皇,”萧煜珩截断了皇帝的话,难得顶撞,质问着,“您真心爱过谁吗?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想必是没有,否则怎会咄咄相逼——”

    “太子!”太后娘娘制止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你,你……”皇帝手指着萧煜珩,怒骂:“你给朕滚出去!”

    “还请父皇成全。”萧煜珩跪在地上不走。

    “滚!”刚摆上的茶盏又被摔了。

    皇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心中狂喜,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被女色迷昏了头的时候,竟然为了一介农门女顶撞皇上。

    最好,为了这事,废除了太子之位才好。

    “快退下吧!”太后摆了摆手,“别再叫你父皇生气了。”

    皇帝脸色通红,显然已经盛怒到了极点。

    “是,孙儿这就退下。”萧煜珩先拜了太后,又拜了皇帝和皇后,这才起身离开。

    萧煜珩从慈宁宫出来,艳阳照在脸上,眼睛一时睁不开,抬手挡了挡,待眸子逐渐适应光线,这才看清了跪在殿外的宋枝。

    他剑眉倏地蹙起,走过去道:“吴公公,可还记得孤说了什么?”

    吴公公摆手讲明:“太子殿下,此事与奴才无关啊,是宋承徽受不住龙颜之怒,自己跪下的。”

    萧煜珩没理他,走过去宋枝身前,伸手道:“快起来。”

    宋枝跪得腿麻了,她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谈话,但能听见三番两次地摔茶盏的声音,想来事态闹得不小。

    她搭住萧煜珩的手,借着他的力从地上站起来,小心问道:“如何?太后娘娘和皇上可要治我的罪?”

    宋枝很严肃的,结果萧煜珩看着自己,反而轻声笑道:“没事,一切有我。我们回去吧,忙着请安,早膳还没用,孤饿了。”

    他拉着宋枝要离开,但宋枝跪久了,腿麻还没缓过来,身形趔趄了下,赶紧扶住了萧煜珩的胳膊,对上他的目光,露出可怜样来,“我腿麻了。”

    萧煜珩微微倾身,长臂一伸,将宋枝拦腰抱了起来,“孤抱你。”

    一旁的吴公公瞪大了眼睛,一路目送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抱着宋承徽,不对,宋太子妃离开。

    良久之后,他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就不该狗眼看人低,人家太子妃身份低微又如何?

    但架不住太子殿下宠溺,连太子妃之位都给了,那么将来太子继位,这皇后的宝座可是这位宋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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