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琴又怒气又急,努力克制着,才没将那两个宫女也一块踹下去了,“既然知道郡主从这里跌落了,为何不下水去?”

    两宫女瑟缩地发着颤,“奴婢不会游泳。”

    “玲,珑……”宋枝低吼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唯有眼泪毫无知觉地往外落,她的玲珑,玲珑……

    忽然有人喊道:“捞到了,捞到了……”

    在灯笼的照亮下,只见沈喜抱着一个小小的人,从离岸一丈远外的湖面游来。

    宋枝挣扎着扑过去,冰琴见状死死地抱住了太子妃。沈喜一上岸,怀里的小郡主便被太子妃夺了去。

    “玲珑——”宋枝接住失而复得的女儿,可怀里的女儿哪里还有生息?“不——”她拼命地摇晃女儿,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她的玲珑死去的那一夜。

    “我的玲珑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宋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若是失了分寸,还有谁会救玲珑?

    她将玲珑身上湿掉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解开自己的外袄,紧紧地包裹住玲珑,用自己的身体给玲珑冰凉的身体回温,随即起身来,朝着太医院的方向狂奔——

    不能死,她的玲珑不能死。

    “太子妃——”冰琴领着人在后面追,他们尽力地跟上,挥着手大喊:“快,快叫太医,让开——”

    宋枝拼命地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太医院离得那么远,她好怕,好怕来不及。

    这时,廊道上有人骑马,她飞奔过去,只见骑马的人是三皇子萧煜睿,“皇嫂,怎么了?”

    “救,救救我的玲珑,”宋枝把怀里的玲珑给三皇子看。

    “快!上马!”萧煜睿伸手将宋枝拉上马,随即策马狂奔向太医院,一路横冲直撞,跑到了太医院,“太医,快救人!”

    今日宫宴,唯有两个太医值守,医术最好的太医却不在,萧煜睿赶紧翻身上马,策马去交泰殿寻太医院的院判等几位医术最好的。

    ……

    “缓过来了——”随着太医院院判的最后一针扎下,原本毫无气息的小郡主忽的动了一下,然后从嘴里呛出水来,呼吸恢复了。

    宋枝跪坐在床边,死死地咬着下唇,任凭身旁的萧煜珩如何搀扶她,她也不愿意起来,她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发髻也乱了,她也顾不上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

    幸而房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不至于也将她冻病了。

    “如何?”萧煜珩连忙问。

    院判试探了小郡主的鼻息,又摸了小郡主的脉搏,随即才道:“请恕微臣医术不精,微臣只能留住小郡主的最后一口气,至于能不能撑过去,得看小郡主自己的造化了。”

    萧煜珩哽咽了下,眼眶迅速地泛红起来:“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微臣能做的,只能尽力给小郡主开一副药方,若能喂进去一点药,那就多了一线生机。”

    “劳烦杨大人了,还请杨大人您多费心。”

    院判微怔了下,太子殿下又何须对他如此客气,想必是真的疼爱这位小郡主,将所有救治希望放在他身上,盼着他能创造奇迹,令人起死回生。

    唉……可惜他医术有限,实在是只能尽最大的努力。

    萧煜珩心痛得不能呼吸,望着跪在床边失了魂的宋枝,更是心痛难耐,他蹲了下来,静静地陪在了宋枝身边,与她一起守着女儿。

    外间,院判杨大人开了药方,着手下的太医去煎,随即自己太后、皇上以及皇后、贤贵妃汇报小郡主的情况。

    太后闻言,止不住地叹气,十分心疼道:“玲珑这孩子如此乖巧,怎会遭此厄运?哀家,真是心疼啊!”

    皇后:“母后,您别难过了,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我如何能不难过?”

    贤贵妃心里也难受得紧,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问道:“究竟玲珑是怎么掉下湖里的?难道她身边没一个人伺候?”

    “人都在外面跪着呢,叫他们自己进来说。”皇后一早将事情经过摸清了,一个孩子罢了,还是女娃,于她而言没什么威胁,她作为皇后,自然是公事公办。

    更何况此事与宸妃还有关,小狐媚子仗着年轻,勾得皇上独宠她一人,她也没少恃宠而骄,不论如何,这也是一个打击宸妃的好机会。

    当夜在太子妃和小郡主身边服侍的宫人被领了进来,一个个在太后、皇帝面前跪下了。

    冰琴先开口讲话,把今夜宫宴她所做所为讲了一遍。

    “你倒是个护主的,”太后道:“此事便与你无关。”

    再到沈喜,沈喜重重地叩了三个头,“奴才该死,奴才有罪,奴才不该擅自离开小郡主……”

    沈喜原是陪着小郡主堆雪人,堆完雪人后,太子妃还未归来,便带着小郡主到暖阁取暖,不过因为小郡主鞋袜湿了,怕郡主冻生病了,便想着回东宫取一双干净的来,这落雪地面难行,沈喜有功夫在身,一来一回速度快些,便让他去取。

    “都怪奴才喝多了茶,腹痛难忍,去更衣了一刻钟,这才耽搁了,请太后治罪!”

    “你确实该治罪,太子妃信任于你,将小郡主交给你照看,你却玩忽职守!”太后非常生气。

    虽说沈喜确实错了,但也是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何况事后还跳下湖里,将小郡主救了上来。

    冰琴帮忙将沈喜救出小郡主之事说出来。

    “也算是将功赎罪,不过,罪过更大,你该罚!”

    再到后面两个宫女,是丽正殿的二等宫女,一个名唤绿意,一个名唤杜若,素日做事还算妥帖,否则太子妃不会提拔她们两人服侍小郡主。

    可面对问话,两人却是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说!”皇帝发话道:“若有半点欺瞒,立即拖出去乱棍打死。”

    “奴婢不敢欺瞒,”绿意道:“原是在暖阁之中的,可是宸妃娘娘来了,与小郡主说了几句话。宸妃娘娘忽然兴起,要到湖边去看雪,小郡主便也起了兴趣,也要跟着一块去。奴婢们原是劝着的,可是宸妃娘娘说有她看着,还有我们一道,必不会有什么事,可——”

    “可什么?”皇后迫不及待地问。

    “可宸妃娘娘到了湖边,一个劲地往边缘走,奴婢们要跟着,宸妃娘娘也不让,后来小郡主就掉了下去。”

    “怎么就掉下去了?”皇后假装诧异道:“既然是跟宸妃娘娘在一块,难道说是宸妃她——”

    “大胆奴才!竟敢污蔑主子,说清楚,究竟小郡主是如何跌落水中的,你们是否亲眼见到了?”

    “我,我——”绿意支支吾吾的。

    皇帝当即让人上棍刑,“给朕打,打到她口吐真言为止。”

    吴公公立马让人执行,那棍子打在绿意身上,棍棍到肉,当即皮开肉绽,绿意疼得求饶,“黄上饶命!奴婢没看见,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当时宸妃娘娘宫里的宫女与奴婢说话,等奴婢看见的时候,小郡主已经跌入湖中了。”

    “好一个狗奴才!没亲眼看见,竟敢把此事往主子身上推,实在该死!” 皇上下令,“来人,将这个奴才拖出去杖毙。”

    “是。”太监们上前,将绿意拖拽了出去,绿意苦苦求饶,见座上的主子们没有反应,于是大声呼喊:“太子妃,您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请您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救救奴婢。”

    看顾自己女儿不力,害得她的女儿落水,如今生死不明,如此,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可是宋枝也清楚的知道,此事与宫女无关,林溶月要害她的女儿,身为宸妃,她们这些普通的宫女哪能违抗得了主子的命令。

    宫女的命也是命,并无害人之心,这样白白丢了性命,岂非太不公平。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甚至身体都僵硬得动也动弹不得,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块跪在床前的石像。

    萧煜珩将宋枝的心声听在心里,他懂宋枝的意思,转身走了出去,制止道:“慢着。”

    他向皇帝行了行礼,“父皇,如今玲珑生死不知,还是莫要见血,损伤了玲珑的气运。况且此事事关玲珑,儿臣想所有人应当由太子妃来处置。”

    皇帝看了儿子一眼,却不松口,“这等贱婢中伤宸妃,妄想将此事推到宸妃身上,已逃避责罚,朕必须惩治她!”

    太后劝阻:“便是为了让哀家的曾孙女度过这一劫,此时也不宜见血。”

    皇后道:“皇上,事情还未查清楚,这里还有一个宫女没有交待。”

    众人的目光转到了宫女杜若身上,她匍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地发着抖。

    太子立于一旁,目光冷冷地俯视道:“你最好将所知的一切说出来,欺君之罪,九族皆灭!”

    杜若重重地磕在地上,“当时宸妃娘娘的发簪掉了,命奴婢在雪地上找,奴婢虽跪在雪地上找发簪,但亦有留意小郡主的动向。奴婢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宸妃娘娘带着小郡主到湖边,宸妃娘娘与小郡主说了什么,小郡主生气地扑过去咬宸妃娘娘的手,宸妃娘娘甩开了小郡主,小郡主没站稳,就摔进了湖里。”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皇后质问:“此话可当真?”

    “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皇后佯装惊讶万分,“我实属没想道,竟然真是宸妃将小郡主退下了湖。如此,应当传宸妃当面来对质,竟不知她说了什么,让那样乖巧的玲珑生气,而她下手这样狠,竟把一个才三岁的小孩推进了湖里。”

    “大胆!”皇帝重重地拍下桌子,严厉呵斥:“你岂敢攀扯宸妃!”

    “奴婢句句属实,”杜若目光坚定地道:“奴婢犯了错,奴婢自己承担,但万万不会犯欺君之罪,连累家人。”

    依杜若所说,小郡主落水之事,便切切实实是宸妃所为。

    皇帝面子上挂不住,“去请宸妃来。”

    吴公公连忙派人去办,结果去的太监回来禀报,“宸妃娘娘腹中胎儿不适,需卧床休养,实在不能前来。”

    皇后冷笑道:“既然身子不适,就更应当来,这里可是太医院,众太医皆在此,不正好替她——”

    话还没说完,皇后便遭了皇帝一个瞪眼,皇帝道:“宸妃她怀着龙子,身体不适,也是正常。小郡主落水一事,其中恐怕还有隐情,毕竟夜黑风高,这奴才离得远,怎么能看得那样清楚?”

    “皇帝。”太后实在看不下去皇上为了宸妃,自圆其说的样子,“此事若是宸妃所为,她便应当负责。”

    “母后,眉儿她毕竟怀着身孕——”

    里间的宋枝听见外面的动静,心里很麻木,林溶月本来就是凶手,还用得着争?

    这样的情景,也如上一世一样,林溶月这个凶手被护得好好的,只有她的女儿白白没了性命。

    宋枝扑倒在床边,伸手捂着女儿小小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玲珑,这一世,你别丢下娘亲好不好?娘亲好不容易才再把你带回来。

    你快醒过来,醒过来。

    你还说过年要去放烟花,娘亲都让人把烟花准备好了。

    娘亲要看着你长大,娘亲不要看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

    萧煜珩进屋来,就听见了宋枝的心声,他脚下一顿,心如刀割,走过去跪了下来,伸手拥住宋枝,“没事的,玲珑会没事的。”

    然下一瞬,他的手被宋枝推开了,宋枝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可是那看过来的眼神,只有恨意,滔天的恨意。

    他听见宋枝在说:都是你,都怪你,若非你招惹了林溶月来,玲珑怎会遭此毒手!

    不,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我们的女儿。

    可是萧煜珩能说什么?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恨意。

    -

    药灌进去了小半碗,宋枝期待地等待着,可是过去好久,她的玲珑还是没有好转。

    她摸了摸玲珑小小的身体,只觉得一片冰凉,就连气息也弱了。

    “不,不要……”她无助地哭着。

    萧煜珩连忙去喊太医进屋来,“务必保住小郡主的性命,有功者,孤承诺许他子孙世代荣耀。”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涌进来,纷纷拿出毕生所学,也要留住小郡主的性命。

    在众太医的医治下,小郡主的似乎好转了那么一点,气息平稳了下来,身体也没有那么凉了。

    但所有人也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果不其然,才过了没半个时辰,小郡主的情况又开始恶化,太医们用尽所学医术,好容易有所好转,可才半盏茶功夫没过,气息又弱了,甚至连脉搏都停了。

    这次,太医院院判无能为力,“太子殿下,太子妃,请恕老臣无能,恐怕小郡主留不住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宋枝伸手去摸女儿的脸,才发现女儿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身体也变得冰凉,即便灌再多的汤婆子放在被褥里,女儿的身体也暖和不起来。

    她再一次的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宋枝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一点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我累了,”宋枝安静地说:“玲珑交给你们照看,我要去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会,我不能倒下,我的玲珑不会死的。”

    萧煜珩听见她肯吃东西,忙让人去准备,让冰琴贴身服侍。

    他必须留下,哪怕是看着女儿咽气,他也要看着太医把所有方法试遍,不放过一丝救回女儿的希望。

    可没过多久,冰琴慌张地跑了回来,“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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