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吱呀”一声,家门被打开。

    是斯瑞特回来了。

    每周他都要出几次门,不是采购就是靠打猎或治病维持生计。

    有时他身上还会带些伤,迪丝柏尔坚持给他包扎,他也就由她去了。

    迪丝柏尔与阿若呼唤他吃饭,他却充耳不闻走回卧室。

    二人对视一眼,发觉不对。于是迪丝柏尔起身去敲他卧室门。

    敲了好一会儿,连阿若都担心地凑到门前,准备砸门。

    门终于开了。

    斯瑞特面色苍白如纸,冷汗让他的几绺黑色碎发贴在额前,他强装平静的眼神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痛苦。

    他只露出不大一道门缝,“我今天有点累,不吃饭了。别担心,你们回去吧。”说完他重重一声关上了门。

    门前二人面面相觑,阿若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他以前也这样做过,钻进自己屋里,过几天他出来就好了。”

    他将饭放在斯瑞特门前,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迪丝柏尔还有点担心,但她能做的只有把家务干好。

    天色已然漆黑,在屋外雪落无声,淙淙溪流声搅碎在夜色里。迪丝柏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满脑子都是斯瑞特苍白的面孔,他比死人还像死人。

    还有一点,让她觉得情况很不妙。

    不行,她不能再想了!今晚还得睡觉。

    寂静的夜晚开门声格外清晰,迪丝柏尔根据声音远近推测出是斯瑞特出屋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床头的蝴蝶结,她的心微微发热,她还是起身去斯瑞特门前等候。

    “你在这儿干什么?”

    低沉压抑的男低音响起,迪丝柏尔蹲在他门口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她站起来看向穿着白色衬衫的斯瑞特:“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今天那么虚弱吗?”

    “虚弱?你在开玩笑吗?”斯瑞特右手放在左臂上,身体慵懒地靠在墙上。“我只是今天消耗了太多体力,感觉有点冷而已。”

    “别再骗我了!”

    斯瑞特的眼神在走道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吐字音调忽高忽低:“我骗你什么了?”

    “你身上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闻言,斯瑞特像是放松了一点,忍不住低笑几声:“你是猎犬吗?鼻子那么灵。”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打猎受的一点小伤,不碍事,而且走道真的很冷,”他补充道,“回去吧,我要回屋了。”他真冷了似的,双手攥住了自己的胳膊,白色衬衫被抓出了褶皱。

    迪丝柏尔不同意,莫名的恐惧攥住她的心,她不希望哪一天斯瑞特也像记忆中的尸体,不知不觉腐烂发臭。

    “那你跟我进来?”斯瑞特压低声音笑道,“你确定深更半夜跟一个成年男性进房间?”

    “……嗯。”迪丝柏尔犹豫了一瞬,又坚定了想法。

    “真是败给你了,”他嘟囔道,旋即开门放迪丝柏尔进屋,但还给门留了条缝。“你又对我了解多少?这么信任我……”

    “我只知道你救了我,收留我,还送我蝴蝶结。你对我很好。”

    “好吧,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希望你守口如瓶。”斯瑞特开始解开白衬衫的扣子,健壮的胸肌将白衬衫挤得饱满,他的腹肌随着扣子解开,由上到下一一显现。

    迪丝柏尔看到脱掉白衬衫的他,内心的担忧得到证实,并且产生了更大的惊愕。

    他的左肩——高于心脏的部位有道狰狞的枪伤。不仅如此,他的腰腹,肩背也有些或新或旧的刀伤枪伤。这些伤口要么像丑陋的蜈蚣在他腰腹处蜿蜒,要么像被拍炸的水球痕迹,摁在仿佛旧画布的他的身躯上。

    “让你见笑了。”他指了指肩上新鲜的枪伤。

    当迪丝柏尔用镊子拉扯出伤口小洞中塞的纱布,发现子弹还嵌在肉里。

    “现在我要取出子弹了,你要咬些什么吗?”

    斯瑞特笑着摇头:“我只需要喝几口酒。”

    迪丝柏尔看着他咕噜咕噜喝了半瓶上好的烈酒,喉结有节奏地上下滚动。然后他又在伤口处浇了点酒,全当消毒。

    肯定很疼吧,直接生猛用酒消毒伤口。

    迪丝柏尔见状怀着敬意,用单只翡翠般的绿色眼眸认真注视着他的伤。在取出子弹的过程中,他顶多在被牵连血肉时发出几不可查的闷哼,冷汗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他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你觉得……一个人做错了事,一种很严重的错事,或许是对自己,对别人,对社会,他怎么才能对自己的错误作出补救?” 他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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