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闲暇的时间，两个人在午后正好的阳光照耀下坐在窗边看一本书。
这是李白鸟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周，她和崔文乾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他的碎嘴无非都是一些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有几只鸟、从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新游戏、新笑话，讲给她听，李白鸟却丝毫不觉得烦。
他第一次拥有朋友，李白鸟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他对她的存在十分珍惜，甚至愿意将自己今后人生的规划中也加上她。
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那天两个人靠在一起，崔文乾小声地把书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待到他有念错的地方，李白鸟就会用比他念书更小的声音纠正。
太阳实在过于正好了，劣质纸张上毛糙的字也害羞地躲进阳光里看不清，崔文乾艰难地念了半天，在李白鸟纠正他平翘舌的时候，他将书在膝盖上一摊，凑过来脸和李白鸟说话。
“你说，咱们两个以后会有机会上学吗？”
崔文乾的睫毛被阳光涂成浅棕，虹膜被照的十分深邃，如同星璇般迷幻。
“会有机会的，”李白鸟轻声道，“咱们两个如果谁被领养的话，估计就能上学了。”
“不不不。”
他使劲晃脑袋，似乎无法接受李白鸟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谁被领养这种话，这可是建立在两个人分别的前提下的。
“没被领养，咱们两个都没被领养。”
“如果你和我智力都没有问题的话，会有机会上学的。”
崔文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比我聪明不少，肯定有学上，那个时候你就认识更多的字了。那个时候你就能帮我纠正更多字了。”
李白鸟睨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话不感兴趣。
“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也不想去。”
“......哈哈，那你也太需要我了。”
崔文乾打趣她，笑声不太自然。
“嗯，”李白鸟趴在膝盖上，脸朝向他，笑容十分温和地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肯定，“就像你需要我一样。”
这下轮到崔文乾感觉被雷劈过一样不自在了，不过这是事实，他需要李白鸟作为他的朋友，他在这之前从来不知道朋友能让他这么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寻常——褒义的不寻常。
他终于有地方将自己的快乐掰成两份，得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实感，让他觉得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变得美好，因为他大可以将这所有美好都复制一份给李白鸟。
她是自己第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以后或许会有别的朋友，或许会分开，但李白鸟在他心中永远都不可替代、永远在他心中最显眼的位置闪烁。
想到这里，他出于一种愉悦到让自己快要漂浮的心情说：
“那你肯定想象不到我有多需要你。”
李白鸟没有理他，从他膝盖上取过那本寓言故事，用铅笔将他刚才念错过的字都标上拼音。
她将这则寓言故事从头捋了一遍，发觉这个故事和龟兔赛跑没什么不同。
一头鹿和小溪赌谁能在两年里第一个将石头磨至光滑，小溪持之以恒地用柔弱的水流冲击石头，而小鹿不以为意地玩了两年，最后在试图亡羊补牢的时候被石头撞坏了蹄子，成了输家兼残废。
很无聊的故事。
李白鸟边想，边在一个字上标上拼音。
她将自己代入这个故事中，只不过带入的是石头：如果她不在水里，小溪根本没机会闯入她的生活里逞能；如果鹿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也不至于在试图“打动”她的时候作茧自缚成了残废。
想象到鹿的惨状，她握着铅笔，发出一声轻笑。
“在笑什么？”
崔文乾非常自然地将脑袋靠在她肩上，耳朵硌得李白鸟有些难受，她用手将他的脑袋撑起来，调整位置。
“在笑你刚才念的故事，”李白鸟说，“我觉得很蠢。”
“真的吗？我还挺喜欢这个故事。我觉得小溪挺不错的，它脚踏实地去做了。”
李白鸟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瘪了瘪嘴，似乎对他的答复不甚满意。他们两个的意见居然相悖了？
崔文乾伸个懒腰，露出衣服包裹下一节白腰腹，仿佛一角纸般白得病态的细瘦腰腹。
“我下去了，一起？”
“你先下去吧，我把这篇标完找你。”
崔文乾应了声好，随后咚咚的下楼声在楼道响起。李白鸟转着笔，又标上一个。
如果下午没什么事发生的话，应该还能和他读完三四篇。他们可以在一起呆得更久些，或许这没什么，但她认为这个很有必要。
她必须把他拉上来，让他和自己的人生平行，让他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人生分一半给她。这期间得没有任何人来领养他们才行。
如果是李白鸟自己被领养还好办，她有的是办法回来，崔文乾不行。
他一旦尝到了被爱的滋味，指定就把她甩到脑后了，更别提花时间去想她。
崔文乾实在太好了，他值得被所有象征着幸福的事物包围——当然，前者的一切都建立于他在李白鸟身边的时候。
她不自觉地咬着指甲，在脑中思考对策。一张尽显稚气的脸蛋被阳光晒得通红。
崔文乾不能离开她。
在她还在沉思时，一阵吼声从楼下响起，传进她耳中。她只一秒就辨认出那是崔文乾的声音，将书和笔往脚边一扔便闯出这方夹角，匆匆下楼。
她站到大厅时才发现原来是几个孩子发生了口角，两个人正要打架时被崔文乾捉了个正着，一只手拽着一个男孩，让他们两个冷静。
“有什么事情没办法解决吗，连拳头都亮出来了。”
崔文乾的三寸不烂之舌显然没对眼前的场面起到正向作用，经过这一通打趣，两个小孩急头白脸地开始指责对方，试图让崔文乾给自己评理。
李白鸟从楼梯上缓缓走来，向门口张望，疑惑这种大事发生为什么没有阿姨或者院长来解决，一般这种时候他们的身份才有实质上的作用吧。
眼看着崔文乾表情都变得窘迫了，李白鸟才走到其中一个五官长得有些密集的男孩面前，蹲下，和他平视。
“你不是真想和他打架的吧，”李白鸟语气平淡地说，“看到崔文乾下来你觉得他会制止你，就开始逞威风想要给事情闹大。”
“你凭什么这么说！”
用这种语气讲话李白鸟想不到除了自己说对了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李白鸟没有理他，扭头看向另一个神情紧张的小男孩。
“他要打我。我本来只是想跑，他非抓着我不放，让我挨了好几拳！”
还没等李白鸟说话，他就急忙给自己辩白起来。他叽里咕噜说完一通，崔文乾尴尬地将他松开。他摸着自己被攥痛的手腕，看着那个和自己产生矛盾的男孩，面色不善。
“是刘星先偷吃了人家半根香蕉吧。”
攒动的人头中突然有个脆亮的女生揭穿那个叫做刘星的人，而刚才那个被崔文乾误抓的男孩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李白鸟突然想起好像有些下午是有这种发水果的时间，通常情况下一个人能分到的量本来就不多，也不经常有水果吃，被偷吃生气也不奇怪。
“你出于什么想法吃别人的香蕉。”
李白鸟仍旧蹲着问他。
“他让我帮他拿，我没忍住，就咬了一口。”
“你那是一口吗，”五官密集的男孩大声地质疑道，“你把那半根都吞下去了。”
“反正我要他道歉，然后赔我半根！”
他气急败坏地补充道。
“道歉。”
李白鸟说着，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刘星挣扎了两下，但明显没起到什么作用，他最后只得弯下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崔文乾满意地点点头，将另一个孩子也放开了。五官密集的男孩获得了自由的下一刻就从崔文乾身边逃走，盯着他和李白鸟的目光说不上友好。
李白鸟压根没在意他，只是站起来后一直看着崔文乾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自己无法阻止他被人领养，那自己就只能多表达自己需要他、让他觉得离开她有负罪感，那个时候两个人才是彻底的安全。
他没办法对需要自己帮助的人视而不见，无论自己是否知道真相与原委。
李白鸟抱着肩膀发呆，对于眼前的事态发展完全没有再观摩解决的兴趣，崔文乾搂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变魔术似的从指缝里变出两张印着卡通人物的圆形卡片。
是每天晚间播放的动画片上的人物，好多正方体拼合成的机甲人。他们两个的喜欢溢于言表，几乎是立刻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开始讨论动画片中发生的情节。
提前缓存过的动画一日复一日地演出同样的集数，这群孩子居然还能有的聊。
李白鸟不禁有些佩服他们，也佩服耐得住性子去开解他们的崔文乾。
那些动弹不得、说不了话的孩子就不会像他们一样多事，给人找麻烦。他们就生活在那帮行动不便的孩子眼皮下，为什么还学不会知足？
李白鸟冷冷地扫视这些忘记了所有不愉快重新玩成一片的孩子，直到崔文乾从他们的包围圈中挣脱、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尾巴般从人堆里钻出来时，她才露出微笑。
崔文乾小跑到她身边，脸蛋红扑扑的，笑出两颗虎牙来。
“他们真是挺麻烦的，对吧？”
李白鸟云淡风轻地说。
“麻烦？”
崔文乾爽朗的笑容淡下来，李白鸟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这方面上两个人罕见的不同理也不同心了，
“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这样，他们最需要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转移下注意力......麻烦？你怎么会这样想。”
“......”
李白鸟缄默了半晌，有一股莫大的愤怒压倒了她，可随后她就在心里作出了妥协：自己与崔文乾不可能事事都意见一致，以后就算再发生这种事，也不要先他一步失望，因为他是好人。
他需要她——就像她需要他那样。
李白鸟总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讲话，如果说出的话与崔文乾的想法相悖，他会失望，失望她并不完全理解他的想法；可不说的话，两个人关系的连结会松动、乃至留下一块影响深远的芥蒂。
她是崔文乾唯一的朋友，所以他会在意。
李白鸟尴尬地笑了两声，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失去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没必要嚷得这么大声吧，如果他们和王琳一样，还会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的得失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象征拔河比赛开始的枪响，开枪的下一刻，崔文乾便如同中弹一般猛地盯住她，嘴唇微张着，眼神透露出不可置信。
李白鸟没猜错，他果然很在意这件事。得给崔文乾纠正她的机会——一个台阶。
“不对吗？”
她讲出这三个字的口吻小心翼翼，充满了试探。
“不对，当然不对。这种事不是可以拿来对比的，李白鸟。”
崔文乾的眉头蹙起来，随着他说话的频率不断抖动，像两条正在抽搐的筋。
“见过了腿瘸掉的人的痛苦，就不准崴脚的人去抱怨吗？”
李白鸟用手指搔了搔发鬓，垂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从而也就无法猜到她从这段话中得到了什么结论，不过最后她扬起脸，仍旧对崔文乾露出笑容，说：
“这样，看来之前是我错了。”
崔文乾瘪了瘪嘴，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似乎还没从刚才那场短暂的战争中抽身出来。
“我没想教育你，但我觉得你这个说法有些......”他偷偷瞄一眼李白鸟，讲话顿了顿，“不太好。”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改变了我的想法，”李白鸟说，似乎是怕他真的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李白鸟的眼神十分诚恳，即便崔文乾不信她真的意识到了自己讲话方式的不妥，也没有办法发难。
“我们还是先走吧，一会照顾孩子们有的忙呢。”
李白鸟在得到他谅解的下一秒便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露出笑容的模样让崔文乾有些疑惑，可他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便和如同没事人般的李白鸟肩碰着肩离开了。
这是李白鸟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周，她和崔文乾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他的碎嘴无非都是一些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有几只鸟、从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新游戏、新笑话，讲给她听，李白鸟却丝毫不觉得烦。
他第一次拥有朋友，李白鸟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他对她的存在十分珍惜，甚至愿意将自己今后人生的规划中也加上她。
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那天两个人靠在一起，崔文乾小声地把书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待到他有念错的地方，李白鸟就会用比他念书更小的声音纠正。
太阳实在过于正好了，劣质纸张上毛糙的字也害羞地躲进阳光里看不清，崔文乾艰难地念了半天，在李白鸟纠正他平翘舌的时候，他将书在膝盖上一摊，凑过来脸和李白鸟说话。
“你说，咱们两个以后会有机会上学吗？”
崔文乾的睫毛被阳光涂成浅棕，虹膜被照的十分深邃，如同星璇般迷幻。
“会有机会的，”李白鸟轻声道，“咱们两个如果谁被领养的话，估计就能上学了。”
“不不不。”
他使劲晃脑袋，似乎无法接受李白鸟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谁被领养这种话，这可是建立在两个人分别的前提下的。
“没被领养，咱们两个都没被领养。”
“如果你和我智力都没有问题的话，会有机会上学的。”
崔文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比我聪明不少，肯定有学上，那个时候你就认识更多的字了。那个时候你就能帮我纠正更多字了。”
李白鸟睨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话不感兴趣。
“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也不想去。”
“......哈哈，那你也太需要我了。”
崔文乾打趣她，笑声不太自然。
“嗯，”李白鸟趴在膝盖上，脸朝向他，笑容十分温和地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肯定，“就像你需要我一样。”
这下轮到崔文乾感觉被雷劈过一样不自在了，不过这是事实，他需要李白鸟作为他的朋友，他在这之前从来不知道朋友能让他这么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寻常——褒义的不寻常。
他终于有地方将自己的快乐掰成两份，得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实感，让他觉得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变得美好，因为他大可以将这所有美好都复制一份给李白鸟。
她是自己第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以后或许会有别的朋友，或许会分开，但李白鸟在他心中永远都不可替代、永远在他心中最显眼的位置闪烁。
想到这里，他出于一种愉悦到让自己快要漂浮的心情说：
“那你肯定想象不到我有多需要你。”
李白鸟没有理他，从他膝盖上取过那本寓言故事，用铅笔将他刚才念错过的字都标上拼音。
她将这则寓言故事从头捋了一遍，发觉这个故事和龟兔赛跑没什么不同。
一头鹿和小溪赌谁能在两年里第一个将石头磨至光滑，小溪持之以恒地用柔弱的水流冲击石头，而小鹿不以为意地玩了两年，最后在试图亡羊补牢的时候被石头撞坏了蹄子，成了输家兼残废。
很无聊的故事。
李白鸟边想，边在一个字上标上拼音。
她将自己代入这个故事中，只不过带入的是石头：如果她不在水里，小溪根本没机会闯入她的生活里逞能；如果鹿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也不至于在试图“打动”她的时候作茧自缚成了残废。
想象到鹿的惨状，她握着铅笔，发出一声轻笑。
“在笑什么？”
崔文乾非常自然地将脑袋靠在她肩上，耳朵硌得李白鸟有些难受，她用手将他的脑袋撑起来，调整位置。
“在笑你刚才念的故事，”李白鸟说，“我觉得很蠢。”
“真的吗？我还挺喜欢这个故事。我觉得小溪挺不错的，它脚踏实地去做了。”
李白鸟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瘪了瘪嘴，似乎对他的答复不甚满意。他们两个的意见居然相悖了？
崔文乾伸个懒腰，露出衣服包裹下一节白腰腹，仿佛一角纸般白得病态的细瘦腰腹。
“我下去了，一起？”
“你先下去吧，我把这篇标完找你。”
崔文乾应了声好，随后咚咚的下楼声在楼道响起。李白鸟转着笔，又标上一个。
如果下午没什么事发生的话，应该还能和他读完三四篇。他们可以在一起呆得更久些，或许这没什么，但她认为这个很有必要。
她必须把他拉上来，让他和自己的人生平行，让他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人生分一半给她。这期间得没有任何人来领养他们才行。
如果是李白鸟自己被领养还好办，她有的是办法回来，崔文乾不行。
他一旦尝到了被爱的滋味，指定就把她甩到脑后了，更别提花时间去想她。
崔文乾实在太好了，他值得被所有象征着幸福的事物包围——当然，前者的一切都建立于他在李白鸟身边的时候。
她不自觉地咬着指甲，在脑中思考对策。一张尽显稚气的脸蛋被阳光晒得通红。
崔文乾不能离开她。
在她还在沉思时，一阵吼声从楼下响起，传进她耳中。她只一秒就辨认出那是崔文乾的声音，将书和笔往脚边一扔便闯出这方夹角，匆匆下楼。
她站到大厅时才发现原来是几个孩子发生了口角，两个人正要打架时被崔文乾捉了个正着，一只手拽着一个男孩，让他们两个冷静。
“有什么事情没办法解决吗，连拳头都亮出来了。”
崔文乾的三寸不烂之舌显然没对眼前的场面起到正向作用，经过这一通打趣，两个小孩急头白脸地开始指责对方，试图让崔文乾给自己评理。
李白鸟从楼梯上缓缓走来，向门口张望，疑惑这种大事发生为什么没有阿姨或者院长来解决，一般这种时候他们的身份才有实质上的作用吧。
眼看着崔文乾表情都变得窘迫了，李白鸟才走到其中一个五官长得有些密集的男孩面前，蹲下，和他平视。
“你不是真想和他打架的吧，”李白鸟语气平淡地说，“看到崔文乾下来你觉得他会制止你，就开始逞威风想要给事情闹大。”
“你凭什么这么说！”
用这种语气讲话李白鸟想不到除了自己说对了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李白鸟没有理他，扭头看向另一个神情紧张的小男孩。
“他要打我。我本来只是想跑，他非抓着我不放，让我挨了好几拳！”
还没等李白鸟说话，他就急忙给自己辩白起来。他叽里咕噜说完一通，崔文乾尴尬地将他松开。他摸着自己被攥痛的手腕，看着那个和自己产生矛盾的男孩，面色不善。
“是刘星先偷吃了人家半根香蕉吧。”
攒动的人头中突然有个脆亮的女生揭穿那个叫做刘星的人，而刚才那个被崔文乾误抓的男孩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李白鸟突然想起好像有些下午是有这种发水果的时间，通常情况下一个人能分到的量本来就不多，也不经常有水果吃，被偷吃生气也不奇怪。
“你出于什么想法吃别人的香蕉。”
李白鸟仍旧蹲着问他。
“他让我帮他拿，我没忍住，就咬了一口。”
“你那是一口吗，”五官密集的男孩大声地质疑道，“你把那半根都吞下去了。”
“反正我要他道歉，然后赔我半根！”
他气急败坏地补充道。
“道歉。”
李白鸟说着，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刘星挣扎了两下，但明显没起到什么作用，他最后只得弯下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崔文乾满意地点点头，将另一个孩子也放开了。五官密集的男孩获得了自由的下一刻就从崔文乾身边逃走，盯着他和李白鸟的目光说不上友好。
李白鸟压根没在意他，只是站起来后一直看着崔文乾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自己无法阻止他被人领养，那自己就只能多表达自己需要他、让他觉得离开她有负罪感，那个时候两个人才是彻底的安全。
他没办法对需要自己帮助的人视而不见，无论自己是否知道真相与原委。
李白鸟抱着肩膀发呆，对于眼前的事态发展完全没有再观摩解决的兴趣，崔文乾搂着两个孩子的肩膀，变魔术似的从指缝里变出两张印着卡通人物的圆形卡片。
是每天晚间播放的动画片上的人物，好多正方体拼合成的机甲人。他们两个的喜欢溢于言表，几乎是立刻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开始讨论动画片中发生的情节。
提前缓存过的动画一日复一日地演出同样的集数，这群孩子居然还能有的聊。
李白鸟不禁有些佩服他们，也佩服耐得住性子去开解他们的崔文乾。
那些动弹不得、说不了话的孩子就不会像他们一样多事，给人找麻烦。他们就生活在那帮行动不便的孩子眼皮下，为什么还学不会知足？
李白鸟冷冷地扫视这些忘记了所有不愉快重新玩成一片的孩子，直到崔文乾从他们的包围圈中挣脱、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尾巴般从人堆里钻出来时，她才露出微笑。
崔文乾小跑到她身边，脸蛋红扑扑的，笑出两颗虎牙来。
“他们真是挺麻烦的，对吧？”
李白鸟云淡风轻地说。
“麻烦？”
崔文乾爽朗的笑容淡下来，李白鸟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这方面上两个人罕见的不同理也不同心了，
“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这样，他们最需要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转移下注意力......麻烦？你怎么会这样想。”
“......”
李白鸟缄默了半晌，有一股莫大的愤怒压倒了她，可随后她就在心里作出了妥协：自己与崔文乾不可能事事都意见一致，以后就算再发生这种事，也不要先他一步失望，因为他是好人。
他需要她——就像她需要他那样。
李白鸟总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讲话，如果说出的话与崔文乾的想法相悖，他会失望，失望她并不完全理解他的想法；可不说的话，两个人关系的连结会松动、乃至留下一块影响深远的芥蒂。
她是崔文乾唯一的朋友，所以他会在意。
李白鸟尴尬地笑了两声，语气显得有些着急。
“失去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没必要嚷得这么大声吧，如果他们和王琳一样，还会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的得失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象征拔河比赛开始的枪响，开枪的下一刻，崔文乾便如同中弹一般猛地盯住她，嘴唇微张着，眼神透露出不可置信。
李白鸟没猜错，他果然很在意这件事。得给崔文乾纠正她的机会——一个台阶。
“不对吗？”
她讲出这三个字的口吻小心翼翼，充满了试探。
“不对，当然不对。这种事不是可以拿来对比的，李白鸟。”
崔文乾的眉头蹙起来，随着他说话的频率不断抖动，像两条正在抽搐的筋。
“见过了腿瘸掉的人的痛苦，就不准崴脚的人去抱怨吗？”
李白鸟用手指搔了搔发鬓，垂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从而也就无法猜到她从这段话中得到了什么结论，不过最后她扬起脸，仍旧对崔文乾露出笑容，说：
“这样，看来之前是我错了。”
崔文乾瘪了瘪嘴，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似乎还没从刚才那场短暂的战争中抽身出来。
“我没想教育你，但我觉得你这个说法有些......”他偷偷瞄一眼李白鸟，讲话顿了顿，“不太好。”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改变了我的想法，”李白鸟说，似乎是怕他真的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李白鸟的眼神十分诚恳，即便崔文乾不信她真的意识到了自己讲话方式的不妥，也没有办法发难。
“我们还是先走吧，一会照顾孩子们有的忙呢。”
李白鸟在得到他谅解的下一秒便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露出笑容的模样让崔文乾有些疑惑，可他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便和如同没事人般的李白鸟肩碰着肩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