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凌天阁一片繁华,杀戮尽数蛰伏,山下长街半街人半街景。

    按理说现在还早,不该有这么多人在街上,但这几日正逢玄门十年一次的“试灵大会”,此大集专为玄门各派新弟子所设,为的就是锻炼和筛选出天赋强的弟子,凡修出金丹的新弟子皆可入秘境锻凡心,寻机缘。

    至于何为秘境,秘境是云泽仙君留在凡界的仙府,算是一方小世界,为的就是让玄门中的修仙者多一些机遇,而凌天阁代为掌管出入秘境的令牌。

    凌天阁之所以被称为千年第一门派,其一就是因为秘境。

    当然,也不止如此,凌天阁还掌握能请动天界仙官的“请仙令”,门下也出过无数大能,其中甚至有过飞升天界的大能。

    数千年以来,玄门中天赋稍微不错的,只要其心志坚定,几乎都能通过这一试,但能否寻到机缘,那就看个人的天赋和心性,一旦这样的弟子出现,散修会被各门派所争抢,已经入门的弟子会被门派长老亲自教养,至于心志不坚者,会迷失在秘境中永远无法出来直到寿命耗尽。

    所以试灵大会算得上是玄门中的修仙者翘首以待的一次大集,这也是唯一一个临青台会主动参与的玄门大集。

    褚砚秋在凌天阁内查探了几日,关于上泇关的消息,她手下那些人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不过他们都觉得此次上泇关被灭门可能和这些年玄门频繁有弟子失踪有关联。

    而凌天阁的祁慕最近就在查这件事。

    为了接近祁慕,褚砚秋压着自己的修为跟着临青台的新弟子进了秘境。

    茫茫白雾弥漫在水面,天边冒着绵绵细雨,十来只船穿插在朦胧的烟雾中。

    船上的人像是进入了一处世外桃源,只是这等景色无人欣赏,众人小心翼翼的在船上互相打量着,相熟的或肩并着,或杵着对方的后背。

    没有人知道这船要去往何处。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把这面湖当一回事,比如“云洲帝”。

    此人是凌天阁的弟子,也是个话痨子,与其他人的谨慎相比,他反而悠哉的游起了湖来。

    在云洲帝孔雀开屏般的卖弄里,这一船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在凌天阁身份。

    凌天阁的九长老是他父亲,归一峰的掌门是他的母亲,他还有个大了近百岁的哥,叫云秦洛,是玄门第一神医。

    大概是他身边的人太过宠爱,所以即使修为看着很一般但浑身是宝,从言行上来看,目中无人的就像个横着的螃蟹,唯有祁慕能管管他。

    褚砚秋在船上单独寻了一处能看到祁慕的地方立着,星星点点的雨滴在淡青色的桐油伞上,她一身紫衣立在伞下。

    须臾过后,一团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褚砚秋脚边,她眉眼微微下撇。

    “我是被裴时屿抓着来的。”陆神说完还朝其中的一艘船示意了一眼,然后洋洋得意接着说:“你看,他就在那条船上。”

    褚砚秋顺着陆神的视线望了过去,凝视片刻后,她说:“帮我跟着他,他如果有什么事,你直接来找我。”

    陆神突然焉了下来,嘴里嘀咕着:“为什么是跟着他啊,我想跟着......”

    雨声忽停,船身颠簸,褚砚秋眉心一蹙,她盯着湖面看了一眼,湖水莫名涌动,冷风毫无方向的乱搅,褚砚秋手中的伞被卷入冷雾中,大雾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凛冽的风夹着嘈杂的人语声从四面传开。

    陆神在船上惶急慌忙颠着四肢,生死关头,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口咬在褚砚秋的衣摆上,防之被甩下。

    游湖的云洲帝囔囔道:“怎么突然起风了?”

    褚砚秋元神放向四周,大涡流,看起来像是人为的,这湖底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上来就要置人于死地吗?

    “灵云,让他们离湖面远点。”说话间,褚砚秋见裴时屿长剑已出鞘,她不着痕迹的将冷雾中的裴时屿引了过来。

    灵云是临青台的弟子,她听了褚砚秋的话后立即用扩音术喝道:“大家都离湖面远点。”

    她的话一出,祁慕立即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御剑,远离湖面。”

    其余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机灵点的弟子见凌天阁之人都照做了,他们跟着御剑而起,剩下那部分没有动身之人,船只刹那间被一股强力吸引朝着旋涡中央卷去,湖面上数十条船身在卷席过程中被撞的分崩离析,船上之人跌入湖底后犹如水一滴水消失在大海之中。

    湖面浪波哗哗翻动,但跌入湖底之人却静的可怕,没有挣扎呼救声,除了激流勇进的水声,什么都没有。

    提前御剑而起之人在迷雾中失了方向,狂风乍聚周身,御剑之人摇摇欲坠,他们原是想尽快靠岸,但迷雾中哪里能断清哪边是岸。

    “别再往前!退!往后退!”

    半空中的祁慕吼道,她竭力带着凌天阁之人从这场暴风中抽身。

    而另一边的裴时屿却没有她们狼狈,因为他御剑的方向一开始便不是朝着旋涡而去的,起初他还未觉察,但当发现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时,他便反应过来了。

    穿过迷雾,裴时屿一眼抓住了换上临青台弟子服饰的褚砚秋。

    裴时屿停在了距褚砚秋半步之遥的位置,凉风扬起她面上的紫色面纱,她的头发和往常一样用几支白玉簪子低低地束在颈椎上方的位置。

    这是裴时屿第一次见她穿紫色的衣服,不应景的是她衣摆处吊着一只四脚兽。

    褚砚秋皱眉,似在不满裴时屿出现在这里。

    裴时屿双目和她对视了片刻后,拎起陆神道:“它带我来的。”

    “你不是......”灵云忽然缄口,一对眼珠子在他和自家小师叔身上打转。

    陆神在裴时屿手上蹬脚反驳:“你真是阎王出告贴!明明是自己威胁我带你找仙子姐姐在先。”

    “懂得还挺多的。”裴时屿被揭穿后也不解释,而是继续威胁说:“你再吃里爬外,我就把你拿去炼丹药。”

    陆神被气的愤愤道:“你看看他,这种卸磨杀驴的狗东西就该让他死在这里,哪里值得你关心了。”

    听了这话裴时屿不怒反笑。

    “你不该来这里。”褚砚秋说。

    裴时屿态度不温不热答:“可临青台并没有小师叔想的那般欢迎我。”

    褚砚秋忽视了他的称呼,朝着灵云看去。

    灵云讪笑道:“小师叔,你知道我师尊的,不过她这次也没有太为难你这位朋友,尤其在他和师尊说了你们的关系后,师尊还主动放他下山了。”

    褚砚秋:“......”

    她就是料定了有颜筱在,裴时屿想出临青台不会那么容易,因为颜筱一直想查自己的身份,裴时屿算是她现有的记忆里唯一一个与自己过去有关之人,面对这种自己主动送过去的线索,她竟会放过。

    褚砚秋低垂眼皮凝视着湖面,“湖底下的东西你们对付不了,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掉下去。”

    回撤的祁慕一行人正向他们这边摸索。

    “啊......师姐我不行了!”

    云洲帝鬼号的声音越贴越近,祁慕已经带着他们冲出被旋涡殃及的地方了,但云洲帝修为属实一般,一趟折腾下来,他连剑都御不稳了。

    祁慕等人已经力竭,就是想帮他也有心无力。

    “不是说只是锻炼吗,这什么鬼地方!”云洲帝的声音近乎崩溃。

    裴时屿双眸狠狠一闭,云洲帝的声音仿佛贴在裴时屿耳边,他不耐烦的撂鞘稳了一把鬼号之人。

    云洲帝的身子被猝不及防的稳住了,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也顺着手中的剑鞘扒了过来,朝他丢了一个东西。

    “多谢,这个赏你了。”

    裴时屿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丢过来的东西,撩起眼皮用仿佛看死物一般的眼神打量他。

    “裴时屿。”

    裴时屿没理褚砚秋,他问:“你是凌天阁的弟子?”

    几乎是裴时屿落音的一瞬间,四周波澜骤平,缭绕的大雾尽撤。

    可众人还未来得及收心,天又生异象,黑白俶尔颠倒,方才还依稀是青天白云,须臾间月挂枝头。

    玉弓之下的枯树缓缓升起,而刚刚还在翻江倒海的湖面此刻变成了一潭死水,仿佛生命力全部涌向了这颗升起的枯树,但讽刺的是,那颗枯树上是倒挂满枝的白骨。

    一股怨气扑面而来,众人心中警惕。

    “这......”云洲帝咽了咽口水吞下心中的恐惧。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从未听说过秘境里有湖。”人群中有人出声向凌天阁之人要答案。

    褚砚秋竖指聚灵,她侧耳细听着周遭的一切波动,随着一声树枝的抖动,她右手蓄力朝裴时屿的方向一推,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十几丈之外。

    下一刻,漫天猖獗的狂风刮的白骨“叮叮当当”作响,惨叫声和魔物嘶吼声从湖底传出,紧接着湖面蓦地凝出无数虚影。

    褚砚秋随即手腕一翻,左手化指为兰,掐了一个清净决,指尖淡青色光芒化开,放在平日,她手中的清净决是鬼怪最为忌惮的,但她如今的修为用清净诀,如同隔靴搔痒,非但不能镇退他们,反而激怒了这些东西。

    她的这一举动近乎将湖底的阴物都引了过去,一时之间,褚砚秋周遭煞气冲天,漫天黑影成巍峨之势将她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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