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白华月的小腹传来熟悉的下坠感。她想去趟卫生间，可是往书包里摸了大半天，也没摸到月经用品。
坏了。忘带了。
她不认识这个班上的同学，只靠听听看看勉强记住了几个新鲜人名，也不知道这些人和她关系如何。像这种热气腾腾的夏天，肯定是挨不到回家，只能找人借两片。可找谁才好？
白华月左看右看，两只手拧在一起半天，最终把目光投向斜前方的徐澄明。
徐澄明正用一种大咧咧的姿势仰躺在座位上，嘴角在半边脸颊上挂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那个，”白华月身体稍稍探过去，“同学，打扰一下？”
“咋了姐妹，”徐澄明回过头，一边嚼泡泡糖一边对她微笑，“怎么忽然这么客气？”
听对方的口吻，两人还挺熟。
她面色不改，接着问：“你有卫生巾吗？”
“卫生巾？”徐澄明直起身子，一脸莫名，“那是什么，医疗用品吗？”
医、医疗用品？
白华月磁带卡顿一样凝固了三秒。她刚想解释给对方，张口前才反应过来，对方之所以不明白她的需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月经用品根本就不叫“卫生巾”，而是“月亮巾”。
“我刚刚说错了，你有月亮巾吗？”
“噢，你来月经了啊。”徐澄明笑着拍拍她的手，“恭喜恭喜，离大女人又近了一步。”
因为来月经而被同学恭喜。白华月懵懵地道了一句谢，就听对方接着说：
“不过我从不带月亮巾。很少有女人会特意带月亮巾吧，毕竟卫生间里都有啊。”
卫生间里都有？
白华月目瞪口呆。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有点呆啊。”徐澄明伸手探了探白华月的额头，“是不是跟文弱小男儿做同桌太久，把你给带傻了？”
“怎么又说我。”听到这话，同桌李小南从书上抬起头。
徐澄明咧嘴一笑，“谁说你了？”
“你说我……”
“喔。”徐澄明玩心大起，“说说看，我说你什么了？”
“你……你说我傻。”
“这不是挺聪明的嘛。”徐澄明笑眯眯看他，“还知道读话中话。”
趁着两人乒乓球一样一言一语，白华月逃也似地跑出教室。她迫切想要知道，卫生间里是不是都有月亮巾。
卫生间很好找，走廊上有清晰的标识，没过十五米就到了其中一个。她本来都做好了要排队的准备，真正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卫生间的面积宽阔得很，连隔间也多出好几排，永远有空着的位置，根本没有人排队。
在她还是何悦悦时，上学校的卫生间总要排队。如果想上厕所，一下课就要飞快地挤出人群，在女厕所前排长队。要是下课晚，等铃声打了可能都还没排到自己，只能又飞快地窜回教室，再憋45分钟，等待下一个课间。
如果在课中举手示意老师，自己想去趟卫生间，通常会被拒绝。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性格，有的会冷言冷语地问“为什么下课不去？”，有的老师会直接无视，还有的老师会像赶苍蝇一样示意“赶紧走”，眉毛普遍皱起，态度极其不爽，仿佛厕所会轻蔑了对方的课堂。
她当时心中叫苦不迭。一方面，去卫生间是一种基础生理需求；另一方面，那被压缩到十分钟五分钟的课间，怎么可能够她又排长队又解手。
隔壁男厕所通常不排队，人们以二十秒一个的平均速度进进出出，好像只是在小便池前拉了个裤链，连手都没洗就出来了。而女厕所这边的步骤会更加复杂，如果遇到每月持续三到六天的月经，花费的时间还会更久。
眼下的卫生间空间大，隔间多，再也不用在队伍里焦急地挤成一团。白华月心情放松，她推开一个没人的隔间，放心地走了进去。
隔间的空间竟然也格外宽敞。正中间一个自动更换坐垫的智能马桶，靠墙的两边竖着架子，一边放着几本薄薄的杂志、香薰和干湿厕纸，另一边放着足量的月亮巾和其他类型的月经用品。
这竟然是学校的卫生间吗？白华月捂住嘴，怕幸福从喉咙里流出来。
对于她这样一个，曾经需要排长队才能上厕所，月经用品也只敢买散装卫生巾的穷学生来说，能在学校拥有这样体面的上厕所方式，是想也没想过的事。
她现在的家其实已经有了无可挑剔的一切，但她只觉得那是经济宽裕的个例，却没想到原来在这个世界，这些其实是常态化的存在。
白华月坐下来，三两下换好了月亮巾。她摸得出也看得出，学校提供的月亮巾质量极好。自己因为生活费紧缺而被迫购买散装卫生巾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
薄薄一片月亮巾，默默承托起她隐形的自尊。
穿好裤子后，她余光瞟到架子上的杂志，便拿起来看了看。第一本是月经科普，第二本是性教育科普，第三本是生活刊。白华月翻了几页，便放下离开。
她在洗漱台洗手烘手，往外走去。路过男厕所时，男厕外正排着长队，队伍以慢吞吞的速度前行。队伍中间，一个戴着绿色颈圈的小男儿，正不满地抱怨道：“能不能快点啊，这些磨磨叽叽的男的，都在厕所里干嘛呢。”
“哼。”他附近的一个小男儿冷言冷语地回答，“躲在隔间里偷偷化素颜妆呢，一群绿茶男。”
“真够没素质的。”绿色颈圈男儿刻意提高了声音，“能不能快点啊，小仙男们，外面一群男儿等着呢，好不好意思。”
厕所隐隐传来镜子落地的声音，队伍却依旧纹丝不动。
有个男儿急得受不了，他看看身前的长队伍，又看看不远处畅通无阻的女卫生间，小声说：“我能不能去借用一下大女人那边的卫生间啊，实在憋不住了。”
这话一出，其他男儿都惊异地看他，就连绿颈圈男儿都问：“你疯了？”
“好歹你也是个小男儿，这种不害臊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可这队伍根本不动啊，我实在憋着难受。”憋不住的男儿委屈地说。
“继续憋着呗，大家都在这憋着呢。你一进去就是羊入虎口。而且这事传出去，你还怎么做男儿？男儿最宝贵的名声都不要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男儿憋红了一张脸，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多出格。
白华月立在一旁，新奇地看了会热闹。
因为担心上课迟到，她没听多久就离开走廊。
教室里，徐澄明的座位是空的。同桌李小南正独自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白华月坐下来，随便翻了翻面前的教科书。
谁知她坐下来不久，李小南就把手伸过来，默默递了块口香糖。
坏了。忘带了。
她不认识这个班上的同学，只靠听听看看勉强记住了几个新鲜人名，也不知道这些人和她关系如何。像这种热气腾腾的夏天，肯定是挨不到回家，只能找人借两片。可找谁才好？
白华月左看右看，两只手拧在一起半天，最终把目光投向斜前方的徐澄明。
徐澄明正用一种大咧咧的姿势仰躺在座位上，嘴角在半边脸颊上挂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那个，”白华月身体稍稍探过去，“同学，打扰一下？”
“咋了姐妹，”徐澄明回过头，一边嚼泡泡糖一边对她微笑，“怎么忽然这么客气？”
听对方的口吻，两人还挺熟。
她面色不改，接着问：“你有卫生巾吗？”
“卫生巾？”徐澄明直起身子，一脸莫名，“那是什么，医疗用品吗？”
医、医疗用品？
白华月磁带卡顿一样凝固了三秒。她刚想解释给对方，张口前才反应过来，对方之所以不明白她的需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月经用品根本就不叫“卫生巾”，而是“月亮巾”。
“我刚刚说错了，你有月亮巾吗？”
“噢，你来月经了啊。”徐澄明笑着拍拍她的手，“恭喜恭喜，离大女人又近了一步。”
因为来月经而被同学恭喜。白华月懵懵地道了一句谢，就听对方接着说：
“不过我从不带月亮巾。很少有女人会特意带月亮巾吧，毕竟卫生间里都有啊。”
卫生间里都有？
白华月目瞪口呆。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有点呆啊。”徐澄明伸手探了探白华月的额头，“是不是跟文弱小男儿做同桌太久，把你给带傻了？”
“怎么又说我。”听到这话，同桌李小南从书上抬起头。
徐澄明咧嘴一笑，“谁说你了？”
“你说我……”
“喔。”徐澄明玩心大起，“说说看，我说你什么了？”
“你……你说我傻。”
“这不是挺聪明的嘛。”徐澄明笑眯眯看他，“还知道读话中话。”
趁着两人乒乓球一样一言一语，白华月逃也似地跑出教室。她迫切想要知道，卫生间里是不是都有月亮巾。
卫生间很好找，走廊上有清晰的标识，没过十五米就到了其中一个。她本来都做好了要排队的准备，真正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卫生间的面积宽阔得很，连隔间也多出好几排，永远有空着的位置，根本没有人排队。
在她还是何悦悦时，上学校的卫生间总要排队。如果想上厕所，一下课就要飞快地挤出人群，在女厕所前排长队。要是下课晚，等铃声打了可能都还没排到自己，只能又飞快地窜回教室，再憋45分钟，等待下一个课间。
如果在课中举手示意老师，自己想去趟卫生间，通常会被拒绝。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性格，有的会冷言冷语地问“为什么下课不去？”，有的老师会直接无视，还有的老师会像赶苍蝇一样示意“赶紧走”，眉毛普遍皱起，态度极其不爽，仿佛厕所会轻蔑了对方的课堂。
她当时心中叫苦不迭。一方面，去卫生间是一种基础生理需求；另一方面，那被压缩到十分钟五分钟的课间，怎么可能够她又排长队又解手。
隔壁男厕所通常不排队，人们以二十秒一个的平均速度进进出出，好像只是在小便池前拉了个裤链，连手都没洗就出来了。而女厕所这边的步骤会更加复杂，如果遇到每月持续三到六天的月经，花费的时间还会更久。
眼下的卫生间空间大，隔间多，再也不用在队伍里焦急地挤成一团。白华月心情放松，她推开一个没人的隔间，放心地走了进去。
隔间的空间竟然也格外宽敞。正中间一个自动更换坐垫的智能马桶，靠墙的两边竖着架子，一边放着几本薄薄的杂志、香薰和干湿厕纸，另一边放着足量的月亮巾和其他类型的月经用品。
这竟然是学校的卫生间吗？白华月捂住嘴，怕幸福从喉咙里流出来。
对于她这样一个，曾经需要排长队才能上厕所，月经用品也只敢买散装卫生巾的穷学生来说，能在学校拥有这样体面的上厕所方式，是想也没想过的事。
她现在的家其实已经有了无可挑剔的一切，但她只觉得那是经济宽裕的个例，却没想到原来在这个世界，这些其实是常态化的存在。
白华月坐下来，三两下换好了月亮巾。她摸得出也看得出，学校提供的月亮巾质量极好。自己因为生活费紧缺而被迫购买散装卫生巾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
薄薄一片月亮巾，默默承托起她隐形的自尊。
穿好裤子后，她余光瞟到架子上的杂志，便拿起来看了看。第一本是月经科普，第二本是性教育科普，第三本是生活刊。白华月翻了几页，便放下离开。
她在洗漱台洗手烘手，往外走去。路过男厕所时，男厕外正排着长队，队伍以慢吞吞的速度前行。队伍中间，一个戴着绿色颈圈的小男儿，正不满地抱怨道：“能不能快点啊，这些磨磨叽叽的男的，都在厕所里干嘛呢。”
“哼。”他附近的一个小男儿冷言冷语地回答，“躲在隔间里偷偷化素颜妆呢，一群绿茶男。”
“真够没素质的。”绿色颈圈男儿刻意提高了声音，“能不能快点啊，小仙男们，外面一群男儿等着呢，好不好意思。”
厕所隐隐传来镜子落地的声音，队伍却依旧纹丝不动。
有个男儿急得受不了，他看看身前的长队伍，又看看不远处畅通无阻的女卫生间，小声说：“我能不能去借用一下大女人那边的卫生间啊，实在憋不住了。”
这话一出，其他男儿都惊异地看他，就连绿颈圈男儿都问：“你疯了？”
“好歹你也是个小男儿，这种不害臊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可这队伍根本不动啊，我实在憋着难受。”憋不住的男儿委屈地说。
“继续憋着呗，大家都在这憋着呢。你一进去就是羊入虎口。而且这事传出去，你还怎么做男儿？男儿最宝贵的名声都不要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男儿憋红了一张脸，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多出格。
白华月立在一旁，新奇地看了会热闹。
因为担心上课迟到，她没听多久就离开走廊。
教室里，徐澄明的座位是空的。同桌李小南正独自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白华月坐下来，随便翻了翻面前的教科书。
谁知她坐下来不久，李小南就把手伸过来，默默递了块口香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