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看着赵知知远去的背影,有些怔然。

    赵知知暂时离开了也好,等查完她所谓的秘密,说不定她就先带着治好灵根江弃走了。

    “阿遥,知知这些年来一直不曾放弃寻找你的下落。”云岚感慨道,“她比谁都想找到你啊。当年你入魔,宣布叛离上清宗便消失了踪影,她为寻你,顶撞师长,被关禁闭,及至后来,甚至和晏师兄反目成仇。”

    “什么?”季遥怔愣一下,问道,“为何?”

    云岚叹气道:“那时晏师兄刚刚接任掌门之位,她认为是他把你赶走的。”

    季遥睁圆了眼睛:“是我自己要走的,她为何这么想?”

    “身为上清宗主,他对你不曾出面维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知知觉得是因为他,你才不愿回上清宗的。”云岚也有些哀怨道,“若不是因为这样,你又为何一直以来躲着我们?”

    季遥无奈道:“我已入魔,就不该和上清宗再有牵扯。至于你,岐黄谷是世外之地,又何必因我沾惹是非。此行一趟若非事出意外,我也不会来找你。”

    “这一路我都隐匿着行踪,绕道人界而来,本想着给你递拜帖,你看了上面的图案便知晓我是谁。”

    顿了顿,她轻轻笑道:“当然,看了拜帖,你若是不愿见我……”

    “不许说这种话,从接到萧然的信我就一直盼着你来了,”云岚说道,“若不是知知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我早就派人去寻你了。”

    季遥无奈,确实是一个惊喜。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本想低调找你,不料在谷外闹了这么一出,没人发现吧?”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云岚端起桌上的汤药,吹了吹,凑到季遥唇边,劝慰道,“别想太多,先把药喝了吧,这药配知知的清心丹刚刚好。”

    季遥瞬间紧张起来,尝试拒绝:“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不用再喝了吧。”

    云岚一下精神了,把碗塞到她手里,随手掏出一本手札,在上面写写记记,而后说道:“当然还得喝。这是新的药,你快配上清心丹尝尝,我看看和第一副药相比哪个效果好。”

    季遥:……

    她不会真的准备了十几种药等她来一一尝试吧。

    所幸这次的药除了苦了一点,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被清心丹抵消掉了……

    季遥喝完药,才想起什么,问道:“江弃呢?”

    “哦,这个时辰应该快泡完药浴了,你要去看看吗?”

    季遥点点头,又问道:“他的身体能恢复吗?”

    “就这几日来看,已经有了一点效果,具体如何,还需再坚持一段时日才知晓。”

    云岚忽而赞叹道:“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我医治过不知多少,他还是第一个能忍住施针与药浴之痛的,吭都不吭一声,配合得很。”

    季遥笑道:“他确实比常人能忍。”

    -

    江弃被安置在仙兰苑一处偏僻院落中。这里环境清幽,灵力充沛,最适合病人养病。

    云岚将他安置在此,除却日常送饭送药的侍女,屏退了其他闲杂人等。

    她早已做好替季遥遮掩行踪的安排。

    云岚算算时间,也该给江弃施针了,便陪着季遥过去。

    刚进院子,就听后边有人气冲冲地追上来。

    “你们要去哪里?居然不喊我!”

    季遥一僵,缓缓回头:“知知,你没走啊?”

    此话一出季遥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果然赵知知立即像被点炸的爆竹,怒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是吧?”

    “你以为我需要亲自去查?”她怒极反笑,“告诉你,本小姐有的是钱!”

    赵知知咬牙切齿:“这些年来若不是萧然那死骗子一直诓我,我早就找到你的下落了,何须等到今日。既然被我抓到了,你便休想再摆脱我!”

    见云岚揽着季遥,赵知知不甘示弱,也紧紧揽住她的手臂。

    “知知你得正好,我们正要去看阿遥她弟弟呢。”云岚开心地说道,“丹医本是同源,你也来一起给他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治疗法子。”

    “弟弟?”赵知知看向季遥,冷笑一声,“好啊,消失不见这么多年,还莫名多了个弟弟。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的弟弟有何过人之处,值得你这么替他费心。”

    季遥处在她们二人中间,几乎是被半拉半拽拖着走。她很想知道,现在带着江弃跑路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及至江弃的房间门前,云岚伸手刚想敲门,季遥那一声“江弃”还未喊出,赵知知就一脚踹开了门。

    季遥属实被惊到了。

    赵知知向来都是名门大小姐的矜骄做派,脾气虽然骄纵了些,但从来做不出踹门这种粗鲁的事情来。

    以往踹门这种事,都是自己在做。

    赵知知不会是跟她学的吧……

    房间内,江弃刚从浴桶出来披上衣服,正要系上带子,就听身后一身巨响,他猛地回头,看见季遥时霎时愣了一下。

    少年脸色猛地涨红,急急忙忙把衣服系好,套上外衣。

    门外三人面面相觑。

    季遥扶额:“知知,你怎么可以踹门,这是人家男孩子的房间。”

    孩子大了,给他留点隐私吧。

    赵知知方才气上心头也没多想,现在才意识到此举不妥,她努努嘴:“我下次不踹就是了。再说了,不就是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毛唔唔唔……”

    季遥瞬间捂住她的嘴。

    “咳,”季遥先进了屋,看了眼江弃,问道,“江弃,身体感觉如何了?”

    江弃没回答,看着她反问道:“你呢?”

    “我?”季遥不明所以,“我没事啊。”

    江弃声音有些低落:“你睡了三日。”

    她足足睡了三日,是不是因为一直带着他赶路才会劳累至此。

    她们这边姐弟情深,赵知知越看越生气,这么久没见面,季遥都没问过一声她过得好不好!

    她凑到季遥身边重新揽住她的胳膊,开始用挑剔地目光审视江弃,问道:“这就是你那所谓的弟弟?”

    季遥点点头,笑道:“她是赵知知,上清宗最厉害的丹修,不,是仙界最厉害的丹修。来,快喊一声赵姐姐。”

    赵知知一听季遥夸她,气消了点,纡尊降贵地冲江弃点点头:“虽然你还不够格当我弟弟,但看在阿遥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

    面对赵知知不加掩饰的敌意,江弃黑眸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他踉跄了一下,似是站不稳,下意识抓住季遥的手腕支撑着身子,抬头看她,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姐姐,我有点难受。”

    季遥赶紧扶住,有些担心地看他。

    云岚说过施针与药浴之痛不是寻常人能承受住的,江弃这么能忍痛的人都说难受,那一定真的很痛吧。

    她赶忙说道:“阿岚,你先来给他看看吧。”

    “哎呀,别急别急,浸完药浴,难受是正常的。来,先躺下来,我给你针灸。”云岚拿起银针,正要施针,就见江弃抓着前襟不肯松开。

    云岚很疑惑一直很听话的病人怎么突然就不配合了,催道:“把上衣脱了呀,不脱我怎么扎针?”

    江弃抿了抿嘴,看了眼季遥。

    季遥一眼就知道江弃在别扭什么,又气又好笑道:“行行行,我不看行了吧。”

    说罢,她拉着赵知知就出了房门。

    赵知知乐得季遥只跟她在一起,她反手拽着季遥就往外走。

    “知知,你要带我去哪?”

    “随便,反正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赵知知带着她漫无目的地乱逛,走着走着,不知来到了何处,入眼是一片皎洁的莹白。

    这里遍地种满一种季遥不曾见过的花。

    花瓣晶莹剔透,散发着浅淡莹白的光芒。此时天色渐晚,暮色四合,这一地的花光芒愈盛。

    季遥一下子被吸引,蹲下.身子,轻轻抚摸花瓣,问道:“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是阿岚种的吗?”

    赵知知摇摇头,她是牵着季遥随便走的。

    她也有些好奇,自己比季遥先到岐黄谷,在这住了快一个月也不曾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

    四处望了望,赵知知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们没走远,这里应当还在阿岚的仙兰苑里。我听阿岚说过,仙兰苑有个地方是留给一些特殊病人养病的,难道是这里?”

    见季遥对这些花挺感兴趣,赵知知拉着她挑了处干净的草地坐了下了来,说道:“哎呀不管了,反正我累了,不想走了。”

    季遥笑了笑,随她坐下,没再说什么。

    夜色正好,晚风拂过。

    她轻轻开口:“知知,师叔祖和晏……师兄,他们还好吗?”

    “姓晏的好得很!”赵知知就差翻个白眼,显然不想多提这个人,可听季遥提到师叔祖,她沉默了一下。

    “自从谢师叔……之后,师叔祖就闭关了,这些年我也没能见到他。”

    这些年上清宗发生的事情太多,师叔祖大受打击,从此闭关不再露面,连她也见不到。

    听闻师叔祖闭关是在养病,赵知知不确定,想了想,还是不想让季遥担心。

    “知知,你呢?”季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阿岚说你和晏师兄反目成仇了?”

    赵知知愣了一下,转而怒道:“你当初说叛出上清宗就当真再也不回来了,他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只顾当他的什么狗屁掌门!”

    “知知,晏师兄临危出任,为了上清宗,他有身为掌门该做的事情……”

    “我不想听这个!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他就那么冷眼看着……”她说着说着,声音里又带了哽咽。

    季遥忍不住叹气,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声音很轻,却仍是坚持道:“他没有错。”

    赵知知靠在她的肩膀上,望着眼前莹白的花,沉默片刻,喃喃道:“是啊,我知道的,他没有错……”

    “错的是我。”她低下声音,“错的是我,要不是我贪心非要去什么暗市,要不是为了救我,这一切怎么会发生!”

    她抱住季遥,哽咽道:“阿遥,对不起……是我的错……”

    云岚爱哭就算了,她的小师妹怎么也变得这么爱哭了。季遥轻轻推开一点距离,绛红的眼眸看着她认真道:“知知,你和师兄都没有错。”

    “这些年我都调查清楚了,他们就是冲我来的,反而是你们被我牵连了,要该道歉也是我说才对。”

    赵知知看着季遥眉间那深深刺痛她的火焰魔记,说道:“不准和我说对不起。”

    季遥笑了笑,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知知你又是从何处得知我来岐黄谷的消息?”

    萧然和赵知知都说晏清执这些年一直在“冷眼旁观”,但季遥明白,晏清执身为上清宗掌门,有他的一份责任在,必然不会要求她回去。

    彼此知道对方安好便已足够。

    所以之前碰到傅行秋,她并不介意让师兄知道她的行踪,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傅行秋向师兄告知了她的行踪,师兄应当也不会跟师妹透露。

    从赵知知刚刚的哭诉里她也明白,所谓的“反目成仇”,应当还是小师妹单方面和师兄冷战。既如此,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她又是从哪知道的消息。

    “傅行秋来找他,我偷听他们讲话知道的,后来我就从玄天宗一路查到萧然那里去。”

    赵知知抬眸看她,眼眶还是红红的,有些哀怨道:“要不是萧然在其中作梗,我怎么会一直找你找不到,可恶,就连傅行秋一个外人都比我先知道你的下落!”

    重点是这个吗?

    季遥诧异道:“你偷听他们讲话?”

    赵知知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她:“因为他是故意的。”

    “什么?”

    “我与他不相往来许久,偏偏那日他非摆起掌门的臭架子,下令让我前去弈轩亭商讨要事。”赵知知冷哼一声,“我和他能有什么要事商讨,就算真要议事也不该去弈轩亭。他那冷冰冰的臭脾气比玄天之柱那的破石头还硬,非得拐弯抹角搞这么一出。”

    “……”季遥突然意识到,小师妹真的长大了。以前她明明最怕的就是晏清执这个铁面无情的大师兄,现在居然敢这么强硬地面对他。

    赵知知看来是积怨已久,把晏清执翻来覆去狠狠冷嘲热讽一番,最后才不情不愿道:“罢了,这次就当承他的情,若不是他我也没法那么快找到你……”

    季遥愣住,居然是她想错了,消息还真是师兄透露给师妹的,可这是为什么呢?

    赵知知回答了她的疑问,她声音渐渐低下来,看向季遥的眼眸里带了丝祈求:“阿遥,我们都想你回去啊。”

    “谢师叔不在了,但我们还在啊。”赵知知执着道,“回去你就和我一起住在丹青峰,谁又能知道?”

    看来不说清楚,小师妹是真的不肯放弃了。

    季遥掌心放出一团赤红火焰,说道:“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一瞬间近在咫尺的魔气让赵知知下意识愣住,这魔气跟她往见过的都不一样,透露着不同寻常的诡异与力量。

    这便是……

    赵知知喃喃道:“红莲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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