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夜凉如水，竹林沙沙作响。
季遥努力回想铃声里藏着的画面，却始终像隔了一层雾，看不清，辩不明。
内心有说不明的焦急：那些画面一定是要告诉她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体内日益浓郁的魔气却遮掩了那道来自铃声的清气。
季遥明白，她需要尽快回桃源清除魔气。
她需要，再次与她们道别。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不告而别。
但还需要再缓一缓，等师妹情绪稳定下来。
师叔祖的逝世是一个沉痛的打击，师妹这两天常常红了眼眶，她看着心疼。
与度尘一叙了却心愿，接下来要赶紧回去看望小师妹。
季遥起身往回走，没走多久，讶异地发现，赵知知竟然就站在竹林外。
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是不是都看见了……
眼前的赵知知周身依旧散发着一股低落的气息，季遥三步做两步走到她身边：“知知，你怎么来了？你……还好吗？”
赵知知沉默了一会儿，低下眼眸：“阿遥，你总是不肯与我说这些年的事，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怕连累我，所以这些年也一直躲着我。可是在你最该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从不怨你瞒着我，我只怨那时的我，修为低下，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知知，”季遥叹息，“为什么要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我再说一次，你没有错。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现在我们能再次重逢，便是最好的结果，我们要珍惜当下才对呀，是不是？”
季遥摸了摸她的头发：“师妹，别难过了。”
赵知知看向她，眼神却依旧灰暗：“阿遥，你总说一切都过去了，可是真的都过去了吗？”
那些以为就此过去的陈年往事就像一淌浑水，随时光流逝，污浊沉淀，留下清澈的水面，可只要有心人稍一搅动，便又再起风雨。
季遥不想她来趟这浑水，她便自己去查。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也找到了一些残垣碎片。
关于季遥入魔的流言很多，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赵知知一个也不信，唯有一个传言引起她的注意。
——听说那女魔头原本是剑仙徒弟，却被玄正仙尊给看上，就被设法给抓走了！剑仙上门找人，结果不敌而死，所以剑仙徒弟才发了疯入了魔，她这是在为她师父报仇呢！
这只言片语掩盖在众多流言之下，赵知知找了很久，终于把最初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抓来。
那人是归星宗庇护下的一个小宗门的小弟子，被赵知知找到时，还以为惹到了什么人，战战兢兢地将一切如实托出。
小弟子说，这些话是他师父跟他提起过的，他师父跟随过玄正仙尊一段时间，做过一些事，跟他提起这事时一脸讳莫如深，也没有多说。
直到归星宗宗主玄正仙尊被女魔头所杀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开，与其他人聊起这件事时，他想起师父这番话，不小心说漏嘴，还遭到其他人的怒骂——
玄正仙尊堂堂化神尊者，什么美色没见过，看得上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指不定是那女魔头肖想仙尊不得，又遭剑仙阻拦恼羞成怒入了魔，又因爱生恨，这才残暴无道屠戮归星宗呢！
小弟子看赵知知来势汹汹又面色不善，摸不清她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说：“要我说，那女魔头还真的把玄正仙尊杀了，我师父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赵知知不置可否，抓住他的衣领，继续逼问：“你师父呢？”
小弟子难过起来：“跟我说了这件事后不久，他老人家就仙逝了。”
线索就此断在这里。
比起大众相信的那些传言，赵知知更相信这个说出去会遭到耻笑怒骂的消息。
因为季遥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赵衍息，一定是归星宗、一定是赵衍息做了“什么事”。
她转而调查归星宗，然而一无所获，归星宗死的死，散的散，甚至在叶非修身上都调查不到什么。
而后赵知知也想明白了：季遥杀了归星宗这么多人，唯独放过了叶非修，那只能说明，叶非修并不在“这件事”之中。
最后的最后，关于季遥的所有线索断在了她最后出现的地方，魔域深渊。
与季遥重逢后，赵知知重新调查魔域的线索，直到前段时间才查到度尘身上。
若不是因为师叔祖一事，她差点就要杀到梵天宗去。
“然而，”赵知知将她这些年的调查一一道来，末了再次说道，“阿遥，这一切并没有结束。近年来，关于你的流言又开始多了起来。”
季遥听赵知知讲完，又是感动又是怅然。她入魔后精神时好时坏，有时候恍恍惚惚的把很多事情都给忘了，心中只有复仇一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小师妹一直在努力寻找自己的下落，可惜自己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季遥安慰赵知知：“我知道的，关于我的流言其实一直就没断过，沧澜一行我已经在叶非修面前暴露了，又有什么流言也很正常，这些也从来都伤害不到我，知知，你不用担心……”
“你不知道！”赵知知打断她，“这些流言是在你去沧澜之前就开始的！”
在沉寂了十多年后，焰魔现世杀人的流言席卷重来。
赵知知当然清楚季遥不可能再去杀人，但重要的不是流言的内容是什么，而是流言是伴随着她的再度出现而出现的，那便说明了一件事：季遥的行踪暴露了，她被某些人盯上了。
“难道是我一早就被归星宗盯上了，所以才会在沧澜与他们撞上？”季遥稍一思索又摇头，“不对，沧澜之前，我一直待在岐黄谷的……”
知知说有关她出现的消息是近年才出现的，可她的出现完全是意外，出现后不久又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岐黄谷，归星宗怎么会知道呢？
更何况以叶非修的性格，若是真的知道她在岐黄谷，早就上岐黄谷堵人了，怎么可能等到去沧澜才动手。
赵知知见她终于上心，气道：“有我们替你隐藏行踪，按理说是不可能暴露的，而且你这几年一直待在岐黄谷里，又怎么可能出去杀人？”
季遥很感动赵知知这么信任她，又忍不住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赵知知就差白她一眼：“得了吧，你这几年明明一刻都离不开你那个便宜弟弟。”
那小子一直在岐黄谷接受治疗，阿遥可谓是寸步不离的照顾。这么大个人还得人看着，她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季遥一哽，不好跟她解释，那是因为她与江弃血契相绑，所以才没法与他分开。
还有，“一刻都离不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赵知知正色道：“曾经的我能力不够，在你入魔之时没能帮到你。可如今，我已经是上清宗的一峰之主，修为也已至元婴。你不想说的那些事，我也不在乎了。”
“今夜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赵知知牵起季遥的手，“阿遥，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帮你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再丢下我了，让我和你共同面对，好吗？”
这番话拉回季遥的思绪，听着听着，她眼眶都有些酸涩。
季遥松开赵知知的手，转而抱了抱她，笑道：“傻知知。”
季遥觉得自己想错了，一直以来，她只想着不该连累朋友们，却不曾想到，就因为她们是彼此的挚友，所以在她陷入深渊之际，她们眼睁睁看着却帮不了时，又会有多难过。
设身处地而想，她也会做出和小师妹一样的选择。
那些飘零无望的日子，痛苦的不仅仅只有她自己，她的朋友们，也在痛苦着她的痛苦。
安稳日子过惯了，她倒是忘了她如今还是修仙界有名的女魔头，就算她有意掩饰锋芒，可只要“女魔头”存在一日，就总有人想取魔头性命，毕竟“斩妖除魔”，天经地义。
从前季遥不想牵连赵知知她们，也怕赵知知得知真相后要亲自替她征战讨伐，如今要杀的人她都杀光了，告诉赵知知也并无不可。
而且她的行踪若是真的暴露了，想来她们还是会被她连累，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们多知道一点，以后也好做防备。
“你调查得没有错。”季遥说道，“赵衍息确实是冲我来的。”
赵知知没想到季遥愿意开口，怔愣了一下：“阿遥……”
“该从哪说起呢……”
思绪飘荡着，飘回百年前那些初出入魔时恍恍惚惚的日子，原以为脑海里这些过往已被尘封，但原来只要稍加翻找，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
季遥苦笑着：“知知，入魔之后，我其实是有偷偷回过上清宗的。”
***
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季遥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她只记得那时在暗市里，赵知知和萧然突然被抓走，她赶过去把她们救了出来，自己却中了陷阱，被一个阵法困住。
再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时，周遭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听不见一点声音，安静得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尝试着聚起法力唤出孤光，却发现一点术法都使不出来，更糟糕的是，她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流失。
灵力、法力、体力、乃至生命，都在渐渐流失……
这种难受又无力的感觉，她似乎在哪里也曾感受过，但这一次明显更加严重。
分不清日月，辨不出光暗，但季遥没放弃，她艰难地摸索着，花费了一番大力气大概摸清楚了——她大概还是被困在阵法里，阵法四周有一层屏障将她围起来，像一个专门为她定制的牢笼，正好将她锁住，让她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孤身一人身处一片完全的黑暗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何况她连自救的力气都没有。
季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闭上眼睛，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在脑海里反复翻阅那些美好的记忆。
她相信赵知知和萧然她们一定在想办法救她，在没有能力自救之前，她至少要确保自己的精神不会出问题。
况且，把她困住，又没有立即杀了她，那肯定是留着她还有用，不管是做什么，总归会有人来。
只要有人来，只要能够开口交谈，那便是一个突破口。
季遥耐心等待着，可她好像预判错了——没有人来，一点声响都没有。
好像真的就是把她抓来扔在这里不管不问，就让她在这里等死。
季遥知道自己该继续稳住心态的，可是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思考都变得困难，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次，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来了。
那人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冰冷的触感，像有蛇掠过。
季遥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抑或是幻觉。
她睁不开眼，虚弱开口：“你是……谁？”
没有回应，没有声音，连同冰冷的气息一同消失不见。
是幻觉吗？
不知道，季遥再次陷入昏迷。
……
季遥努力回想铃声里藏着的画面，却始终像隔了一层雾，看不清，辩不明。
内心有说不明的焦急：那些画面一定是要告诉她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体内日益浓郁的魔气却遮掩了那道来自铃声的清气。
季遥明白，她需要尽快回桃源清除魔气。
她需要，再次与她们道别。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不告而别。
但还需要再缓一缓，等师妹情绪稳定下来。
师叔祖的逝世是一个沉痛的打击，师妹这两天常常红了眼眶，她看着心疼。
与度尘一叙了却心愿，接下来要赶紧回去看望小师妹。
季遥起身往回走，没走多久，讶异地发现，赵知知竟然就站在竹林外。
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是不是都看见了……
眼前的赵知知周身依旧散发着一股低落的气息，季遥三步做两步走到她身边：“知知，你怎么来了？你……还好吗？”
赵知知沉默了一会儿，低下眼眸：“阿遥，你总是不肯与我说这些年的事，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怕连累我，所以这些年也一直躲着我。可是在你最该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从不怨你瞒着我，我只怨那时的我，修为低下，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知知，”季遥叹息，“为什么要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我再说一次，你没有错。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现在我们能再次重逢，便是最好的结果，我们要珍惜当下才对呀，是不是？”
季遥摸了摸她的头发：“师妹，别难过了。”
赵知知看向她，眼神却依旧灰暗：“阿遥，你总说一切都过去了，可是真的都过去了吗？”
那些以为就此过去的陈年往事就像一淌浑水，随时光流逝，污浊沉淀，留下清澈的水面，可只要有心人稍一搅动，便又再起风雨。
季遥不想她来趟这浑水，她便自己去查。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也找到了一些残垣碎片。
关于季遥入魔的流言很多，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赵知知一个也不信，唯有一个传言引起她的注意。
——听说那女魔头原本是剑仙徒弟，却被玄正仙尊给看上，就被设法给抓走了！剑仙上门找人，结果不敌而死，所以剑仙徒弟才发了疯入了魔，她这是在为她师父报仇呢！
这只言片语掩盖在众多流言之下，赵知知找了很久，终于把最初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抓来。
那人是归星宗庇护下的一个小宗门的小弟子，被赵知知找到时，还以为惹到了什么人，战战兢兢地将一切如实托出。
小弟子说，这些话是他师父跟他提起过的，他师父跟随过玄正仙尊一段时间，做过一些事，跟他提起这事时一脸讳莫如深，也没有多说。
直到归星宗宗主玄正仙尊被女魔头所杀的消息一夜之间传开，与其他人聊起这件事时，他想起师父这番话，不小心说漏嘴，还遭到其他人的怒骂——
玄正仙尊堂堂化神尊者，什么美色没见过，看得上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指不定是那女魔头肖想仙尊不得，又遭剑仙阻拦恼羞成怒入了魔，又因爱生恨，这才残暴无道屠戮归星宗呢！
小弟子看赵知知来势汹汹又面色不善，摸不清她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说：“要我说，那女魔头还真的把玄正仙尊杀了，我师父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赵知知不置可否，抓住他的衣领，继续逼问：“你师父呢？”
小弟子难过起来：“跟我说了这件事后不久，他老人家就仙逝了。”
线索就此断在这里。
比起大众相信的那些传言，赵知知更相信这个说出去会遭到耻笑怒骂的消息。
因为季遥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赵衍息，一定是归星宗、一定是赵衍息做了“什么事”。
她转而调查归星宗，然而一无所获，归星宗死的死，散的散，甚至在叶非修身上都调查不到什么。
而后赵知知也想明白了：季遥杀了归星宗这么多人，唯独放过了叶非修，那只能说明，叶非修并不在“这件事”之中。
最后的最后，关于季遥的所有线索断在了她最后出现的地方，魔域深渊。
与季遥重逢后，赵知知重新调查魔域的线索，直到前段时间才查到度尘身上。
若不是因为师叔祖一事，她差点就要杀到梵天宗去。
“然而，”赵知知将她这些年的调查一一道来，末了再次说道，“阿遥，这一切并没有结束。近年来，关于你的流言又开始多了起来。”
季遥听赵知知讲完，又是感动又是怅然。她入魔后精神时好时坏，有时候恍恍惚惚的把很多事情都给忘了，心中只有复仇一事。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小师妹一直在努力寻找自己的下落，可惜自己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季遥安慰赵知知：“我知道的，关于我的流言其实一直就没断过，沧澜一行我已经在叶非修面前暴露了，又有什么流言也很正常，这些也从来都伤害不到我，知知，你不用担心……”
“你不知道！”赵知知打断她，“这些流言是在你去沧澜之前就开始的！”
在沉寂了十多年后，焰魔现世杀人的流言席卷重来。
赵知知当然清楚季遥不可能再去杀人，但重要的不是流言的内容是什么，而是流言是伴随着她的再度出现而出现的，那便说明了一件事：季遥的行踪暴露了，她被某些人盯上了。
“难道是我一早就被归星宗盯上了，所以才会在沧澜与他们撞上？”季遥稍一思索又摇头，“不对，沧澜之前，我一直待在岐黄谷的……”
知知说有关她出现的消息是近年才出现的，可她的出现完全是意外，出现后不久又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岐黄谷，归星宗怎么会知道呢？
更何况以叶非修的性格，若是真的知道她在岐黄谷，早就上岐黄谷堵人了，怎么可能等到去沧澜才动手。
赵知知见她终于上心，气道：“有我们替你隐藏行踪，按理说是不可能暴露的，而且你这几年一直待在岐黄谷里，又怎么可能出去杀人？”
季遥很感动赵知知这么信任她，又忍不住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赵知知就差白她一眼：“得了吧，你这几年明明一刻都离不开你那个便宜弟弟。”
那小子一直在岐黄谷接受治疗，阿遥可谓是寸步不离的照顾。这么大个人还得人看着，她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季遥一哽，不好跟她解释，那是因为她与江弃血契相绑，所以才没法与他分开。
还有，“一刻都离不开”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赵知知正色道：“曾经的我能力不够，在你入魔之时没能帮到你。可如今，我已经是上清宗的一峰之主，修为也已至元婴。你不想说的那些事，我也不在乎了。”
“今夜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赵知知牵起季遥的手，“阿遥，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帮你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再丢下我了，让我和你共同面对，好吗？”
这番话拉回季遥的思绪，听着听着，她眼眶都有些酸涩。
季遥松开赵知知的手，转而抱了抱她，笑道：“傻知知。”
季遥觉得自己想错了，一直以来，她只想着不该连累朋友们，却不曾想到，就因为她们是彼此的挚友，所以在她陷入深渊之际，她们眼睁睁看着却帮不了时，又会有多难过。
设身处地而想，她也会做出和小师妹一样的选择。
那些飘零无望的日子，痛苦的不仅仅只有她自己，她的朋友们，也在痛苦着她的痛苦。
安稳日子过惯了，她倒是忘了她如今还是修仙界有名的女魔头，就算她有意掩饰锋芒，可只要“女魔头”存在一日，就总有人想取魔头性命，毕竟“斩妖除魔”，天经地义。
从前季遥不想牵连赵知知她们，也怕赵知知得知真相后要亲自替她征战讨伐，如今要杀的人她都杀光了，告诉赵知知也并无不可。
而且她的行踪若是真的暴露了，想来她们还是会被她连累，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们多知道一点，以后也好做防备。
“你调查得没有错。”季遥说道，“赵衍息确实是冲我来的。”
赵知知没想到季遥愿意开口，怔愣了一下：“阿遥……”
“该从哪说起呢……”
思绪飘荡着，飘回百年前那些初出入魔时恍恍惚惚的日子，原以为脑海里这些过往已被尘封，但原来只要稍加翻找，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
季遥苦笑着：“知知，入魔之后，我其实是有偷偷回过上清宗的。”
***
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季遥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她只记得那时在暗市里，赵知知和萧然突然被抓走，她赶过去把她们救了出来，自己却中了陷阱，被一个阵法困住。
再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时，周遭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听不见一点声音，安静得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尝试着聚起法力唤出孤光，却发现一点术法都使不出来，更糟糕的是，她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流失。
灵力、法力、体力、乃至生命，都在渐渐流失……
这种难受又无力的感觉，她似乎在哪里也曾感受过，但这一次明显更加严重。
分不清日月，辨不出光暗，但季遥没放弃，她艰难地摸索着，花费了一番大力气大概摸清楚了——她大概还是被困在阵法里，阵法四周有一层屏障将她围起来，像一个专门为她定制的牢笼，正好将她锁住，让她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孤身一人身处一片完全的黑暗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何况她连自救的力气都没有。
季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闭上眼睛，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在脑海里反复翻阅那些美好的记忆。
她相信赵知知和萧然她们一定在想办法救她，在没有能力自救之前，她至少要确保自己的精神不会出问题。
况且，把她困住，又没有立即杀了她，那肯定是留着她还有用，不管是做什么，总归会有人来。
只要有人来，只要能够开口交谈，那便是一个突破口。
季遥耐心等待着，可她好像预判错了——没有人来，一点声响都没有。
好像真的就是把她抓来扔在这里不管不问，就让她在这里等死。
季遥知道自己该继续稳住心态的，可是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思考都变得困难，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次，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来了。
那人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冰冷的触感，像有蛇掠过。
季遥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抑或是幻觉。
她睁不开眼，虚弱开口：“你是……谁？”
没有回应，没有声音，连同冰冷的气息一同消失不见。
是幻觉吗？
不知道，季遥再次陷入昏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