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也在这儿?”凌九霄笑意不达眼。

    萧易寒半垂眼眸,左手卷上耳坠。“那你知道凌三小姐是怎么出现的吗?”

    闻言,凌九霄似乎想到什么。

    不错,自己是在睡梦中被卷进来,看到七七昏迷。

    那自己的“睡”真的是睡吗?

    她早年疆场征战,没有睡沉的习惯,所以绝对不可能,在周围灵息全变的情况下毫无察觉。

    所以她是被拖入其中,并且属于昏沉状态。

    而既然他们没有去找基阵,那便只有基阵找他们。

    他们被追踪了。

    凌九霄手不自觉摩挲下巴,蓝光碎碎地打落眼睫。恍然眼前一闪,她目光停驻在男人的手背。

    “嗯?”萧易寒察觉目光,翻转手腕却被女人抓住。

    凌九霄的力度不大不小,刚好让他挣不开。她托起萧易寒的手腕,眉目闪烁片刻,又撩起自己的手。

    蓝光忽明忽暗。萧易寒面色闪过轻微的讶异。

    二人手背都浮现相同的诡异印记。

    印记发白,边缘处若隐若现,与皮肤不分边际,若非方才蓝光照亮,凌九霄也不会一眼发现。

    凌七七紧随其后脱掉手衣,赫然是同样的景象。而备受三人注视的萧乐年面色发紧,浮现印记的左手隐隐瑟缩。

    四人面色难看。

    凌九霄现在想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了。这印记是媒介,极有可能是上次在云中镇被种下的。

    但是谁种的?是薰华,还是萧封年,亦或是——

    他们被基阵主动标记了。

    这个可能是最不乐观的。

    人为标记他们可以追根溯源,但基阵标记不同。

    流景告诉过她,基阵不可更改不可摧毁,意味着基阵不灭,印记不除。也就是说,他们还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动进入莫名空间。

    萧易寒向来伪装温和的面色同样眉头拧起。

    四周轻柔的蓝光沉沉戳穿四人心扉。

    凌九霄揉搓眉心。“现下最要紧的,是了解这里的情况。其他的……出去再谈。”

    萧易寒紧随话音,面无表情示意她先开口。然而女人未作反应,倒是一直靠近他身侧的萧乐年率先报告。

    “鬼,我看到了……好多鬼。”他气息紊乱,尽力压稳声调。“皇兄,为什么现在的鬼还会唱戏啊。”

    萧易寒斜睨他。

    上次遇见的虿鬼童梨不还会采药吗?

    凌九霄追问。“具体是如何?你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只有鬼,没看到人?”

    萧乐年忍着快窒息的痛苦。“……我和皇兄分别进门后,就到了一处戏圆,里面全是人。我开始看他们说说笑笑都还不像鬼,但直到,直到一个女人上台。

    她很奇怪,分明是伶人,却穿着神像的衣服,唱词也是从未听过。”

    凌九霄听后,顺着眨眼点头。右手旁的凌七七目光炯炯盯着她。

    萧易寒依然面无表情。

    不出意外,他们遇上了同一个人,同一场戏台。

    “那台上女人出现以后,发生了什么?”凌七七思索后发问,随即搭上凌九霄覆在她肩的手。

    “园里坐着人,全都开始大喊大叫,像是疯一样了。”萧乐年肩膀不自觉地发抖。“嘴里喊着什么‘梦娘子’‘戏好听’‘天上曲’。

    接着,戏台变成了道观,台上的女人立在神像的位置,可她看台下的人却很……兴奋,是想杀人的兴奋!”

    “后来我的脑子一直回响歌声,但只有一句话。”

    凌七七眼珠一转,迫不及待地追问。“是什么?”

    “‘看,鬼坐观,神叩首’。”

    暗哑堵塞三人喉腔。凌九霄依旧摩挲下巴仍在思虑。凌七七无声动唇,似乎在回忆什么。

    而萧易寒缠绕红耳坠的手指突然发紧,隐没在逆光中。

    “姐姐,我那里女鬼也唱了。‘戏外人惊,将舞戟掘雪坑杀活童,童凿坑浇生血埋活将’。”凌七七将方才回忆的唱词重复。

    萧易寒目光落在凌九霄微颤的睫毛,不再纠结与她的先后。“‘听,蝉筑巢,虫供食’。”

    女人手靠额头,沉默许长时间才道:“我听到的不止一句。”

    “‘还也曾扬红帘唱民曲,低头客迎双掌红裙伶’

    ‘伶呀呀,客隆隆,戏敞开’

    ‘戏外人听,欲怜那抱湿炭埋雪童,又爱这舞长戟饮血将’

    ‘伶呀呀,客隆隆,戏反折’。”

    所听唱词悉数串遍,便越发觉得像连起来的。

    凌七七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既然是在同样的场地,看到同样的鬼,那我们听到的唱词也应该是一曲的。”

    萧易寒点点头。“不错,我和七弟明显对齐,你的则与阿凌相对称。只是,若将我们的与她连起来,便觉突兀了。”

    凌九霄隐隐猜测门后世界是以唱词为基调展开,唱词不全,便决计还有下次。

    “但……我有个疑问,那个,凌将军,你听了这么多唱词,没有点异样吗?”萧乐年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弱弱地发声。

    “什么意思?”凌九霄疑问。

    “……姐姐,其实我听到那句词后,就像被人控制,差点儿就跟着唱了。”凌七七歪头向凌九霄,捂嘴说。

    凌九霄瞥瞥萧乐年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自主将目光滑到旁侧的二皇子。

    二皇子佯作养神,双目闭紧拒绝交流。

    凌九霄轻笑一声。

    唱词应当存在混淆神智的伤害,而伤害大小依据个人修为与神识强度变化。七七会受影响是年纪尚浅,萧易寒受影响只能说明修为和凌七七差不多。

    反面说明,七七相比在云中镇修为大涨,但不代表萧易寒弱。

    毕竟凌七七

    可惜矜贵的皇子殿下不想承认,拒绝交流。

    “嗯。”女人毫不掩饰扬起的嘴角。“有。”

    “啊?”凌七七惊讶地张嘴。她明显猜到了唱词对人影响的条件,而在她的认知里,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完全对凌九霄无效。

    她向七七挑眉。“不如先说你们怎么出来的吧。”

    “嘶,我听不下去那女鬼在台上耍枪,就带着发疯的听客上台,结果打起来了,打着打着台子突然……”凌七七悟了姐姐的意思,话音顿住。

    “我听那鬼唱戏,本来就要下跪叩首了,结果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再等清醒,道观消失,我也就出来了。”

    “因为戏台被拆了,地上还凿出能埋人的窟窿。”萧易寒温和的面色微微发冷。

    凌九霄打量他小腿以下的泥,笑意难掩。

    迎着萧乐年难以置信的眼神,凌九霄正色道:“七七,我教过你别冲动。”

    女孩儿难为没有听信凌九霄的鬼话,目光异样地盯着她手里的鬼爪。

    女人摸摸鼻子,将裹着戏服的鬼爪收回纳戒。“我听完戏词,有些暴躁,不小心就把她台子给切了。”

    “凌将军,不如下次回宫见皇上,你也把皇宫切了?”萧易寒回想自己正套话小孩儿,结果猛地掉进窟窿,和对方平视的场景,上扬的嘴角便越显冷意。

    “起码我们现在知道空间影响可以互通。”女人神色严肃,恍似拆地的不是她。

    萧易寒冷哼,思路捋回正轨。“我打听了戏名《蝉筑巢》,随后进入对应的‘戏’。”

    凌七七表示自己是《饮血将》,而萧乐年则不清楚,毕竟他当时神智不清。

    凌九霄在众人商讨间挑出阿莫话中的信息。

    一,他们所处地方是真实的,哪怕是进入的“戏”,而且“戏”中的他们会变成角色甚至物品的一部分,绝对不能跟进鬼怪做剧情。

    萧乐年想到自己差点儿就对梦娘子叩首,后背冷汗岑岑。

    凌九霄接着说,其他人补充。

    二,并且戏不会唱完,那么他们若不突破,就会困在这儿。

    三,他们所见确是活人,作为次要,弄清楚他们与“戏”的关系。

    四,而作为主要的梦娘子十有八九是突破口,与其坐等剧情推进,不如主动找梦娘子,弄清楚她的身份。

    而凌九霄又想说什么时,萧易寒却猛地开口。“戏一定是循环的。”

    凌九霄注视他。

    为什么是一定?

    “‘鬼坐观,神叩首’。”萧易寒无言地看向她。手滑过断生坠,掌心指向她。“以及为什么只有你听到的唱词最多?”

    与流景交谈的话再次划过脑海。

    她告诉过自己,薰华需要她推进生灵大阵。

    而在雷泽岛,“鬼坐观,神叩首”明显过于沉重,也许是某个环节的开口。

    而要叩首打开开口的“神”,是自己。

    甚至可以说,她是除却梦桥声外的,另一方面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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