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习惯性手托下巴思考，她半垂的愁目透过浮动的镜面映进萧封年泛红的紫瞳。萧封年甩手挥散影像，敲敲桌椅。
“主子。”暗卫闻声速至。
萧封年随意瞥窗外一眼，无光天幕雷电轰鸣，他周身戾气淹没雨中。“还有多久才能开阵？”
“……主子，薰华大人说，你不需要知道多余的。”暗卫头伏得极地。
他是这次被挑中做皇宫与萧封年间联络的暗卫，但难办的是皇宫那边不愿配合，还颇为高傲地要求萧封年亲自传讯。
雷光刷过萧封年暴戾的神色，周遭黑气凝聚。“她当真狂妄，不过一个肉身都没有的残魂，也配对我颐指气使？”
黑气靠近暗卫，暗卫深知大皇子嗜杀成性，阴晴不定，便只叩头伏地，一声不出。
如果求饶，可能会死得更惨。
良久，气压退却。
萧封年睨过颤抖的暗卫，讽刺一笑，他再次转身眺望窗外，紫瞳早已呈红眸。
罢了，反正基阵已经将凌九霄标记，她怎么逃也躲不过上古杀阵。假若没死透，自己就负责补刀。
雨滴噼啪间，他似是想到什么，戾气彻底消散，随后半阖眼。“把梵琳找回来。”
暗卫回应，旋即消失于黑幕。
黑幕连绵中，梵琳将自己罩在灵光下。女人手抱琴，边走边扩散神识搜查。
倏地，神识嗡鸣，她闪动到发现异样之处。
神识所及之地是残破的屋骸。
她擦去斑驳墙壁的薄灰，便见灰尘后刻字——梦起奈何，桥断哑声
灵力凝聚的光晕打落梵琳恰如琉璃的瞳孔，她又走到屋内高地，却在不见半点可用线索。
“公主公主。”梵琳腰间的灵球闪烁，传出声音似是孩童。“发现什么了吗？”
“目前没有。”她继续搜查。
“啊，怎么会？根据显示，你应该已经到了扶风岛的基阵核心了呀。”灵球如同稚童透露疑惑。
或许以人族的叫法，应该唤这儿“雷泽岛”，梵琳心中默想。
翻弄物品时，梵琳脚下传来轻响，她低头一瞟，是两具白骨。俯身想要细看，随视角降低的同时，额间传来痛感。
她闷哼一声，调动灵光，光亮刚起，便被头骨大开的牙齿塞满视野。
头骨斑驳，却带着一股子湿气。察觉不对，梵琳本能想靠近探查。
“啊！”灵球刷地亮起。
“怎么了？”她被声音打断动作，只得先询问灵球。
“公主……你看后面。”灵球光晕一明一灭，像在颤抖。
她顺声回首。
背后不知何时堆满尸骨。尸骨堆叠，死态各异，但面色都能看出极度痛苦，哪怕只是残骸。
梵琳神色黯然。“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每次基阵都堆满无数尸骸，除了最初的苍梧连白骨都不见，只余无人问津的冤喊。
“公主，咱们能不能……回去啊，真的，要不算了吧，咱们别管什么基阵了，这里太危险了。”灵球哀求道。
梵琳检查着骨堆及周遭，没有回答。
“就算古地发现生灵大阵，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和公主你又有多大关系？”灵球见她不应，继续道。
“再说你看看那个萧封年，天天给你摆臭脸，这就算了，跟着他都被刺杀多少回了。公主，谁家历劫天天被刺杀啊？！”
“还有你想想上回，被那个拿剑的女人扔着玩，还好她没有杀人的打算！不然我还怎么跟女王交代……”
“上泉。”梵琳走到最初的高地。“生灵大阵是灵族千年摆脱不掉的杀咒，不找到解决的办法我绝不回去。”
“至于劫数，萧封年是我的劫，实在不行就杀了他，也算挡掉。”
上泉光晕逐渐微弱，恰巧铺满女人右肩，光晕柔和像是抚摸。
“都怪天命镜，预测的什么东西，之前那么多代女王都没事，结果就说你的劫是灵族唯一救命的机会。这不荒谬吗？一个族群的命运怎么能全落在一人肩上！”灵球嗫喏两句，便不再言语。
梵琳轻柔一笑，拍拍上泉。“好了，总之我绝不会让灵族出事。还有，你是母皇派来帮我的，不是来嘟囔的”
“萧封年很快就会派人来找我，我们得抓紧时间。快查查附近有没有魔气躁动。”
上泉闻言浮动，释放灵力探查。“公主，这应该是家戏圆，嗯……你先上台。”
上泉是灵族派来帮她的精灵，对人间颇是熟悉，就是有点胆小。
梵琳应声上台，刚刚站稳，便身形顿住。
“怎么样，看到了吗？”上泉询问。
从梵琳的方位望去，戏台对面有处死角。死角灰尘堆积，四面斑驳，乍一看就是平常废弃屋子的角落。
但在上泉灵力的帮助下，呈现梵琳眼前的便是透过死角后，与戏圆一模一样的场景。
“还有这个！”上泉飘到台子幕后。
惊讶未过，梵琳又跟它到台后，调转灵力注入墙壁。灵光流转，墙壁砰地坍塌。
梵琳踏过细碎的石子，走到半躺姿态的骸骨前。
这具骸骨很是奇特，尸身阴冷，与墙外的尸骨一样似乎被水浸泡很久，但身上戏服却崭新异常。
尤其是她右手作牵引状，藏进墙后一角。
梵琳俯身去勾她的手。但指尖刚触墙角，她身形便滞。
“公主……”上泉微微闪烁。
梵琳手探地更加深入，同时转头望向死角。
斑驳墙壁后，她看到自己的手指与白骨指尖扣在一起，连接她紧牵的另一具着戏服的白骨，最终，停在她复杂的神色。
凌九霄神色复杂，凌七七见状便轻咳两声，挺直腰板，扬起下巴拍拍她。见小家伙学自己的样子安慰她，凌九霄忍俊不禁。
玩笑过后，凌七七也继续道：“他说的兴许没错。我的‘戏’后来闯进一个小鬼，把唯一完好的门砸了。”
“七七，可以不说‘唯一’。”凌九霄提醒，侧目接上萧易寒半带杀气的眼神。
凌七七眼珠滴溜一轮，描述小鬼特征后，继续说。“那个小鬼，是不是姐姐你的《埋雪童》？”
将特征应对，凌九霄点头。“不错。”
“如此说来，确能通畅。”凌九霄沉思，随后咧嘴一笑。“不过看她下面有没有胆子，直接对我‘鬼坐观’呢？”
凌七七深吸气，放低音量。“姐姐，还是先弄清线索再说吧。”
凌九霄朝她一笑。
她明白，直接拆了雷泽岛确实管用，但她更需要线索，关于基阵的线索。
谈论间，众人身后再次敞开门。
谈论暂停，四人对视后转身进门。光没过肩胛，女人融进另一个空间，意识也开始溃散。
再次醒来，依旧是初见的戏圆，台上挥舞长枪的刀马旦，周遭喧嚣叫喊的民众……
难道是重复？
疑神间，凌九霄不慎碰到一旁的椅子，她随木石碰撞声转头，脑子间恍然闪过灵光。
不是循环，阿莫不在。
她上次在这里碰到阿莫，可现在却没有。
台上戏曲回荡，凌九霄凝神去听，却发现与上次无异。
这回又是哪一出？
凌九霄目光落在刀马旦的右臂。
鬼怪一旦被开阳所伤，伤口极难愈合，何况是砍下一臂？
还是所有都会在每场戏的开头重来？
她站起身，游走于人群。
各色老少齐聚戏圆，脸上挂着同样的痴狂，对四处乱走的女人竟然毫不在意。
凌九霄侧身经过正在鼓掌的大娘，却脚步停驻。她试探性地拍拍大娘，对方毫无反应，仍旧维持鼓掌的姿势。
凌九霄凝聚灵力，抓住她双肩与自己面对面。
灵力流经大娘体内，女人却仍旧喊着固定的赞词，双手不停鼓掌。凌九霄收回灵力，转身离开。
她继续用灵力探测其他人，不出意外，他们都和大娘一样。
身上的活气加重了，属于人的活气，并且……
凌九霄掰过一个男人的脸，凝视他的眼睛。男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皮肉松弛，但深处却闪烁哀怨与痛苦。
他嘴里喊着不尽的赞词，眼角却垂落泪花。
正如在场每一个人。
凌九霄难以描述现下的心情。上次逼问梦娘子“戏”中所见的人脸都是什么，梦娘子却只阴笑两下，扶着断裂的右肩说。
“看戏，不需要多余的情绪。”
还未问清楚，梦娘子身体便突然溃散，也许是因为七七把她扔回幕布后，赶上空间强制的“收摊”。
而此刻听客身上加重的活气，与她在“戏”中所见的人脸相同，表情也一模一样。
是人脸身上的活气转移到他们身上，还是这些本就该属于他们？
烦杂凑到一处，被前方刺耳的尖叫打断。
“啊！别碰我，别碰我！”阿莫站在一处死角叫喊。她身后站着身披斗笠的女人，侧身用左手牢牢抓她。
凌九霄目光射去，女人显然也注意到她，当即松手转身。
不过她刚抬脚，眼前便掠过寒光。开阳擦过她鼻尖，笔直地嵌进地里。
女人惊恐地对上闪现到身前的凌九霄，看她仰着下巴打量自己，随后拎起地上吓瘫的阿莫。
阿莫惊恐之余撞见熟人，两眼灌满泪光。“呜呜呜，大姐姐！”
“还记得我，不叫我坏人了？”凌九霄目光从阿莫悬空的脚扫到发旋。
不出她的预料，阿莫身上沾有不少泥灰，是从上次她拆掉的戏圆里跑出来的没错。
阿莫有变化，那么“戏”也绝不会重复。
“不不不，你最好了，大好人！所以你能不能先把她赶走……”阿莫飞速瞥黑衣女人一眼，立时缩头。
为什么这么怕她？
凌九霄拽过黑衣女人后领，呈俯视角度扣住她。接触间，凌九霄划过女人空荡的右衣袖。
目光闪烁，凌九霄将对方压得更死。“少了一只手，就不唱戏了？”
梦娘子见败露，立即调动黑气攻向凌九霄的眉心。凌九霄拍起阿莫，将她推到人群，旋即下腰顺便勾住梦娘子的下巴。
跌落在人群的阿莫总觉得自己预判了真谛。
每次看见凌九霄，必定伴随战场，和满身泥泞的自己。
凌九霄带人于半空划过漂亮的弧度。梦娘子大开手掌抓向她的胸膛，谁知眼前女人却不闪不避，迎着她的左臂向前突进，反手扼住她的脖颈。
脖颈被逐渐收紧，梦娘子脚下扑腾，不断挣扎。
“跟我交过手还敢如此莽撞，胆子不小。”凌九霄冷笑。
梦娘子放弃挣扎，艰难挤出声音。“放……放了我。”
“凭什么？”女人手勒得更紧。
“唔！我！我能带你们……出……出去。”梦娘子脸色发紫。
凌九霄没有接话，冷眼看她。
“你没有觉得……在这里……你……你很熟悉吗？”
凌九霄越发收紧的手指暂停。
她说得没错，从自己进入这个空间以来，便越发有种熟悉感，难以形容，也毫无根据的熟悉感。
就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力量。
梦娘子不断扑腾，示意她放开。凌九霄收手，又出右手扣在她断臂一肩。“说。”
梦娘子吃痛，目光憎恨却只得继续。“这里的一切，都是由你凝聚的。”
“我凝聚的？”凌九霄疑惑骤增。
“对，简单来说，就是你的力量塑造了这一切。”梦娘子回答。“而你听到那么多戏词，就是我们故意加快速度，引诱你到最后关头，好给我们补充能量。”
她的意思是，自己是她们的能量源？
眸光闪烁，凌九霄追问道：“怎么补充能量？补充能量后呢？”
“过鬼观，鬼观后……”梦娘子倏地低头。
凌九霄察觉不对，急忙闪开，但突然刺来的长枪依旧带动魔气，在她脸上留下两道刮伤。
“鬼观后，入阵，献祭。”梦娘子拉过闪来的刀马旦，二人手牵手，阴笑着向身后死角倒去。
“主子。”暗卫闻声速至。
萧封年随意瞥窗外一眼，无光天幕雷电轰鸣，他周身戾气淹没雨中。“还有多久才能开阵？”
“……主子，薰华大人说，你不需要知道多余的。”暗卫头伏得极地。
他是这次被挑中做皇宫与萧封年间联络的暗卫，但难办的是皇宫那边不愿配合，还颇为高傲地要求萧封年亲自传讯。
雷光刷过萧封年暴戾的神色，周遭黑气凝聚。“她当真狂妄，不过一个肉身都没有的残魂，也配对我颐指气使？”
黑气靠近暗卫，暗卫深知大皇子嗜杀成性，阴晴不定，便只叩头伏地，一声不出。
如果求饶，可能会死得更惨。
良久，气压退却。
萧封年睨过颤抖的暗卫，讽刺一笑，他再次转身眺望窗外，紫瞳早已呈红眸。
罢了，反正基阵已经将凌九霄标记，她怎么逃也躲不过上古杀阵。假若没死透，自己就负责补刀。
雨滴噼啪间，他似是想到什么，戾气彻底消散，随后半阖眼。“把梵琳找回来。”
暗卫回应，旋即消失于黑幕。
黑幕连绵中，梵琳将自己罩在灵光下。女人手抱琴，边走边扩散神识搜查。
倏地，神识嗡鸣，她闪动到发现异样之处。
神识所及之地是残破的屋骸。
她擦去斑驳墙壁的薄灰，便见灰尘后刻字——梦起奈何，桥断哑声
灵力凝聚的光晕打落梵琳恰如琉璃的瞳孔，她又走到屋内高地，却在不见半点可用线索。
“公主公主。”梵琳腰间的灵球闪烁，传出声音似是孩童。“发现什么了吗？”
“目前没有。”她继续搜查。
“啊，怎么会？根据显示，你应该已经到了扶风岛的基阵核心了呀。”灵球如同稚童透露疑惑。
或许以人族的叫法，应该唤这儿“雷泽岛”，梵琳心中默想。
翻弄物品时，梵琳脚下传来轻响，她低头一瞟，是两具白骨。俯身想要细看，随视角降低的同时，额间传来痛感。
她闷哼一声，调动灵光，光亮刚起，便被头骨大开的牙齿塞满视野。
头骨斑驳，却带着一股子湿气。察觉不对，梵琳本能想靠近探查。
“啊！”灵球刷地亮起。
“怎么了？”她被声音打断动作，只得先询问灵球。
“公主……你看后面。”灵球光晕一明一灭，像在颤抖。
她顺声回首。
背后不知何时堆满尸骨。尸骨堆叠，死态各异，但面色都能看出极度痛苦，哪怕只是残骸。
梵琳神色黯然。“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每次基阵都堆满无数尸骸，除了最初的苍梧连白骨都不见，只余无人问津的冤喊。
“公主，咱们能不能……回去啊，真的，要不算了吧，咱们别管什么基阵了，这里太危险了。”灵球哀求道。
梵琳检查着骨堆及周遭，没有回答。
“就算古地发现生灵大阵，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和公主你又有多大关系？”灵球见她不应，继续道。
“再说你看看那个萧封年，天天给你摆臭脸，这就算了，跟着他都被刺杀多少回了。公主，谁家历劫天天被刺杀啊？！”
“还有你想想上回，被那个拿剑的女人扔着玩，还好她没有杀人的打算！不然我还怎么跟女王交代……”
“上泉。”梵琳走到最初的高地。“生灵大阵是灵族千年摆脱不掉的杀咒，不找到解决的办法我绝不回去。”
“至于劫数，萧封年是我的劫，实在不行就杀了他，也算挡掉。”
上泉光晕逐渐微弱，恰巧铺满女人右肩，光晕柔和像是抚摸。
“都怪天命镜，预测的什么东西，之前那么多代女王都没事，结果就说你的劫是灵族唯一救命的机会。这不荒谬吗？一个族群的命运怎么能全落在一人肩上！”灵球嗫喏两句，便不再言语。
梵琳轻柔一笑，拍拍上泉。“好了，总之我绝不会让灵族出事。还有，你是母皇派来帮我的，不是来嘟囔的”
“萧封年很快就会派人来找我，我们得抓紧时间。快查查附近有没有魔气躁动。”
上泉闻言浮动，释放灵力探查。“公主，这应该是家戏圆，嗯……你先上台。”
上泉是灵族派来帮她的精灵，对人间颇是熟悉，就是有点胆小。
梵琳应声上台，刚刚站稳，便身形顿住。
“怎么样，看到了吗？”上泉询问。
从梵琳的方位望去，戏台对面有处死角。死角灰尘堆积，四面斑驳，乍一看就是平常废弃屋子的角落。
但在上泉灵力的帮助下，呈现梵琳眼前的便是透过死角后，与戏圆一模一样的场景。
“还有这个！”上泉飘到台子幕后。
惊讶未过，梵琳又跟它到台后，调转灵力注入墙壁。灵光流转，墙壁砰地坍塌。
梵琳踏过细碎的石子，走到半躺姿态的骸骨前。
这具骸骨很是奇特，尸身阴冷，与墙外的尸骨一样似乎被水浸泡很久，但身上戏服却崭新异常。
尤其是她右手作牵引状，藏进墙后一角。
梵琳俯身去勾她的手。但指尖刚触墙角，她身形便滞。
“公主……”上泉微微闪烁。
梵琳手探地更加深入，同时转头望向死角。
斑驳墙壁后，她看到自己的手指与白骨指尖扣在一起，连接她紧牵的另一具着戏服的白骨，最终，停在她复杂的神色。
凌九霄神色复杂，凌七七见状便轻咳两声，挺直腰板，扬起下巴拍拍她。见小家伙学自己的样子安慰她，凌九霄忍俊不禁。
玩笑过后，凌七七也继续道：“他说的兴许没错。我的‘戏’后来闯进一个小鬼，把唯一完好的门砸了。”
“七七，可以不说‘唯一’。”凌九霄提醒，侧目接上萧易寒半带杀气的眼神。
凌七七眼珠滴溜一轮，描述小鬼特征后，继续说。“那个小鬼，是不是姐姐你的《埋雪童》？”
将特征应对，凌九霄点头。“不错。”
“如此说来，确能通畅。”凌九霄沉思，随后咧嘴一笑。“不过看她下面有没有胆子，直接对我‘鬼坐观’呢？”
凌七七深吸气，放低音量。“姐姐，还是先弄清线索再说吧。”
凌九霄朝她一笑。
她明白，直接拆了雷泽岛确实管用，但她更需要线索，关于基阵的线索。
谈论间，众人身后再次敞开门。
谈论暂停，四人对视后转身进门。光没过肩胛，女人融进另一个空间，意识也开始溃散。
再次醒来，依旧是初见的戏圆，台上挥舞长枪的刀马旦，周遭喧嚣叫喊的民众……
难道是重复？
疑神间，凌九霄不慎碰到一旁的椅子，她随木石碰撞声转头，脑子间恍然闪过灵光。
不是循环，阿莫不在。
她上次在这里碰到阿莫，可现在却没有。
台上戏曲回荡，凌九霄凝神去听，却发现与上次无异。
这回又是哪一出？
凌九霄目光落在刀马旦的右臂。
鬼怪一旦被开阳所伤，伤口极难愈合，何况是砍下一臂？
还是所有都会在每场戏的开头重来？
她站起身，游走于人群。
各色老少齐聚戏圆，脸上挂着同样的痴狂，对四处乱走的女人竟然毫不在意。
凌九霄侧身经过正在鼓掌的大娘，却脚步停驻。她试探性地拍拍大娘，对方毫无反应，仍旧维持鼓掌的姿势。
凌九霄凝聚灵力，抓住她双肩与自己面对面。
灵力流经大娘体内，女人却仍旧喊着固定的赞词，双手不停鼓掌。凌九霄收回灵力，转身离开。
她继续用灵力探测其他人，不出意外，他们都和大娘一样。
身上的活气加重了，属于人的活气，并且……
凌九霄掰过一个男人的脸，凝视他的眼睛。男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皮肉松弛，但深处却闪烁哀怨与痛苦。
他嘴里喊着不尽的赞词，眼角却垂落泪花。
正如在场每一个人。
凌九霄难以描述现下的心情。上次逼问梦娘子“戏”中所见的人脸都是什么，梦娘子却只阴笑两下，扶着断裂的右肩说。
“看戏，不需要多余的情绪。”
还未问清楚，梦娘子身体便突然溃散，也许是因为七七把她扔回幕布后，赶上空间强制的“收摊”。
而此刻听客身上加重的活气，与她在“戏”中所见的人脸相同，表情也一模一样。
是人脸身上的活气转移到他们身上，还是这些本就该属于他们？
烦杂凑到一处，被前方刺耳的尖叫打断。
“啊！别碰我，别碰我！”阿莫站在一处死角叫喊。她身后站着身披斗笠的女人，侧身用左手牢牢抓她。
凌九霄目光射去，女人显然也注意到她，当即松手转身。
不过她刚抬脚，眼前便掠过寒光。开阳擦过她鼻尖，笔直地嵌进地里。
女人惊恐地对上闪现到身前的凌九霄，看她仰着下巴打量自己，随后拎起地上吓瘫的阿莫。
阿莫惊恐之余撞见熟人，两眼灌满泪光。“呜呜呜，大姐姐！”
“还记得我，不叫我坏人了？”凌九霄目光从阿莫悬空的脚扫到发旋。
不出她的预料，阿莫身上沾有不少泥灰，是从上次她拆掉的戏圆里跑出来的没错。
阿莫有变化，那么“戏”也绝不会重复。
“不不不，你最好了，大好人！所以你能不能先把她赶走……”阿莫飞速瞥黑衣女人一眼，立时缩头。
为什么这么怕她？
凌九霄拽过黑衣女人后领，呈俯视角度扣住她。接触间，凌九霄划过女人空荡的右衣袖。
目光闪烁，凌九霄将对方压得更死。“少了一只手，就不唱戏了？”
梦娘子见败露，立即调动黑气攻向凌九霄的眉心。凌九霄拍起阿莫，将她推到人群，旋即下腰顺便勾住梦娘子的下巴。
跌落在人群的阿莫总觉得自己预判了真谛。
每次看见凌九霄，必定伴随战场，和满身泥泞的自己。
凌九霄带人于半空划过漂亮的弧度。梦娘子大开手掌抓向她的胸膛，谁知眼前女人却不闪不避，迎着她的左臂向前突进，反手扼住她的脖颈。
脖颈被逐渐收紧，梦娘子脚下扑腾，不断挣扎。
“跟我交过手还敢如此莽撞，胆子不小。”凌九霄冷笑。
梦娘子放弃挣扎，艰难挤出声音。“放……放了我。”
“凭什么？”女人手勒得更紧。
“唔！我！我能带你们……出……出去。”梦娘子脸色发紫。
凌九霄没有接话，冷眼看她。
“你没有觉得……在这里……你……你很熟悉吗？”
凌九霄越发收紧的手指暂停。
她说得没错，从自己进入这个空间以来，便越发有种熟悉感，难以形容，也毫无根据的熟悉感。
就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力量。
梦娘子不断扑腾，示意她放开。凌九霄收手，又出右手扣在她断臂一肩。“说。”
梦娘子吃痛，目光憎恨却只得继续。“这里的一切，都是由你凝聚的。”
“我凝聚的？”凌九霄疑惑骤增。
“对，简单来说，就是你的力量塑造了这一切。”梦娘子回答。“而你听到那么多戏词，就是我们故意加快速度，引诱你到最后关头，好给我们补充能量。”
她的意思是，自己是她们的能量源？
眸光闪烁，凌九霄追问道：“怎么补充能量？补充能量后呢？”
“过鬼观，鬼观后……”梦娘子倏地低头。
凌九霄察觉不对，急忙闪开，但突然刺来的长枪依旧带动魔气，在她脸上留下两道刮伤。
“鬼观后，入阵，献祭。”梦娘子拉过闪来的刀马旦，二人手牵手，阴笑着向身后死角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