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钩抓破树干,嵌入萧封年肩胛。

    萧封年眉头紧缩,抓住飞过的短剑刺向长钩尽头。

    来人被迫拉回长钩,旋身躲避攻击。

    紧接着,周围所有黑衣人紧凑成圈,将萧封年困在其中。

    包围密不透风,从竹林狭窄的缝隙望去,再看不到萧封年的身影。

    上泉微微颤动,勾住梵琳的衣袖。“公主,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是吗?”梵琳托着腮,“我看他命硬得很。”

    上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众人打斗的地方沉默。

    数十个黑衣人紧紧围作一团,看不到缝隙的沉闷中送出撕裂的金石碰撞声,浓烈的血腥气冲击鼻腔。

    梵琳继续坐着,百无聊赖地拔起一根野草。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萧封年遇到的第几次暗杀。

    从她遇到萧封年,待在他身边后,可以安稳度过的夜晚屈指可数。

    她并不同情萧封年,人族王室争权夺命,向来不过家常便饭,更何况萧封年的手上又有多干净?

    她只可怜自己和族人要卷入其中。

    “噗呲——”

    萧封年架起一柄长剑,刺穿最近的暗卫腹部,突破重围。

    他满脸鲜红,双眼嵌满血丝。

    暗卫重围被冲散,只得优先拉开距离。

    萧封年被引诱进阵法隔绝外界,死士一个也进不来;而被破阵法的暗卫同样元气损伤。

    一时间,谁也没动。

    梵琳扫视一圈,霎时眸中闪过微讶。

    远退的暗卫看似避让,实则每步都踩在设定好的阵法上。

    此刻他们脚下逐个亮起阵图,再次包裹萧封年。

    本以为仍是普通的阵法,但下一秒萧封年便浑身僵直。

    阵图腾起,所有光亮消失,四周挂上黑布,不曾有半点声响。

    梵琳停下手上动作,稍稍垂目。

    这群人怎么知道萧封年怕黑?

    黑暗中,不见轮廓的杀气凝聚成刃,合成囚笼刺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没有声息的暗沉中,男人指尖不时弹动,掌心抓上刀刃也不自知。

    他膝盖砸在泥里,连同微弱破碎的气息。

    他想说话,却不知是舌头打结还是伤到了喉咙,半个字都挤不出。

    耳侧传来刀刃破空声,他恍似未闻。

    血珠滴落挂在睫毛上,预想的痛感未到。

    萧封年想抬头,但血珠黏连眼皮,视野模糊沉重。

    死是这种感受吗?

    比活着好受些。

    倏地,肩上好似落了东西。

    “你真该死。”

    熟悉的嗓音扫开黑暗挤进耳蜗,萧封年不自觉地靠向温暖处。

    梵琳抓着他肩头闪过飞刃,却觉手心一顿温热,她看去,才见萧封年后背全是血,伤口在哪儿都看不清。

    梵琳旋身飞起。

    “焦尾!”

    黑暗中,古琴破空上升,荧蓝光芒流动琴身,交错飞出击碎攻势。

    暗卫想要再次追击,又被古琴拨动的音刃绊住脚步。

    阵法被焦尾击破,四周显现出本来的夜色。

    一人上前焦急道:“我们不追吗?”

    领头的男子望向二人消失的方向,摆摆手:“撤。”

    ……

    梵琳托着萧封年的腰,面色复杂。

    男人浑身是伤,腰间是她唯一能找着的好肉。

    梵琳吩咐上泉向前探路,带着萧封年继续向前走。

    那些人没追上来,看来下的不是死命令。

    梵琳托人跃过河水。

    只有老对手才知道萧封年怕黑,所以那些刺客背后主人是谁不难猜。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前方探路的上泉突然传来讯息。“公主,前面有片空地,我看了看没人,咱先去那儿休息吧?”

    梵琳点头,“好,辛苦你了。”

    上泉带着二人走向空地,它闪动微光,终是没忍住问:“公主,你没事吧?”

    几人走到空地,梵琳想要把萧封年甩下,“我有什么——”

    萧封年死死抓住梵琳的肩,整个人挂在梵琳身上,拽得梵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上泉害怕几秒后荒山野岭就要多出新的鬼魂,便悄悄走远避难了。

    梵琳脸比天还黑,“放手。”

    萧封年抓得更死。

    梵琳将手抵在距离萧封年喉咙不到一指的地方,亮出小型暗器。“知道你听得见,再不放手现在就杀了你。”

    萧封年依旧我行我素,梵琳冷笑一声将刀前送。萧封年的脖颈瞬间多出新的伤口。

    “别怕……”

    梵琳愣了一下,暂时停止攻击。“死之前还不忘记演戏?”

    “黑,别怕,琳——”

    “咚——”

    听到最后一个字,梵琳强行将他拽下来扔到地上。

    萧封年兴许是演戏演到自己都信了,但她要清醒。

    远处,上泉默默探头。“公主……”

    梵琳扶着额头。“怎么了?”

    “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梵琳低头瞥一眼。

    萧封年蜷缩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痉挛,活像刚从黄泉里爬出来。

    梵琳别过头,指尖打了个响。

    猝然,萧封年跟前腾升微弱的火焰,火光下萧封年才逐渐平静,只是嘴唇仍然不停翕动。

    梵琳别过头,拳头握紧。

    上泉也有些低落。

    公主本不是心狠的人,但灵族的命运不许她给自己机会。

    “对了公主,那个,女王陛下要找您。”

    ……

    梵琳走进法阵,看着眼前身影缥缈的女人,俯身行礼。

    “拜见母——”

    “阿琳。”

    梵琳双手扣紧。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天罚,马上就要到了。”

    “快到了,灯会都开始了,姐姐我们赶紧走!”

    凌七七撒欢似地向前跑,左看右看找好玩的。

    萧易寒跟在凌七七的后面做讲解,凌九霄和萧鸾则走在后面。

    凌九霄看着乱跑的妹妹笑了笑,难得没多说什么。

    “令妹天真活泼,实属难得。”萧鸾开口。

    确实难得。

    凌九霄叹口气。

    七七现在的贪玩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没有顾虑,而现在七七已经知道危险,于是更加珍惜还能放松的时光。

    无论怎么说,她也不过才十五岁。

    “我希望她可以永远这样,起码是我在的时候。”凌九霄嘴角挂着苦笑。

    萧鸾看她一眼,“她要长大的。”

    凌九霄回视萧鸾。

    萧鸾今年也不过十八,比起七七只大三岁。

    但萧鸾浑身上下早已不存少女的稚嫩,只能看到皇族上位者的沉稳与莫测。

    因为前路不定,没人会留给你做孩子的时间,所以你只有快点成长,再快点。

    并且,凌九霄明白她不能一直陪着七七了。

    “你们兄妹还真是不一样。”凌九霄抱臂。

    “何来此言?”萧鸾询问。

    凌九霄先是看看萧鸾,接着瞅瞅萧易寒,莫名笑起来。

    “你不觉得你哥哥很像说书的,陪你算账很屈才啊。”

    萧鸾端着手,侧头看了看给凌七七讲解的哥哥,轻轻摇头。“凌九霄,你有没有觉得,每次提到哥哥,你总会变得幽默些?”

    凌九霄闻言,调侃一声。“难道我平时很闷?”

    谁知萧鸾竟然停下脚步转向凌九霄,“此等俗语怎配形容本宫看上的人。”

    凌九霄忍俊不禁。“行,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们是兄妹了,你们夸人从来不忘了自己。”

    萧鸾转身继续向前走,道:“夸别人和认可自己并不冲突,就像本宫说你提到哥哥会更风趣,但你本身就比这风趣更值得人喜欢。”

    路过一家灯笼铺,凌九霄递给老板碎银,取下顶头最红的一盏。“殿下讲话总是让人这么顺心?”

    “不。”萧鸾看着她,目光淡然却又给人不可触及之感。“本宫只让自己顺心的前提下看看别人,就像本宫喜欢你,对你说出心中所想,也会让本宫更顺心。”

    凌九霄默默一笑。

    萧鸾的确很不一样。

    下一刻,她将方才取下的红灯笼递给萧鸾。

    萧鸾:“你这是作甚?”

    凌九霄笑得张扬。“这盏灯笼挂得最高,灯色最红,殿下拿着很合适。”

    萧鸾瞥一眼,稍稍仰头。“俗物,本宫不喜。”

    凌九霄没恼,补充说:“我送的,殿下还看不上?”

    萧鸾目光松动,依旧没动静,但手掌是伸开的,凌九霄合着人手掌就把灯笼塞过去。

    “凌九霄,你冒犯本宫?”萧鸾扫视她。

    “就这一次。”凌九霄对着萧鸾的眼睛勾勾嘴角,随后远离。

    紧接着,凌七七奔来,手里拽着奇怪的物什。

    凌九霄率先出手抵住凌七七额头。“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姐,你好无情。”凌七七苦瓜脸。

    “那你认这个姐。”凌九霄眼神指向萧鸾。

    凌七七错愕地看向这个只比她大三岁的少女,斟酌斟酌词句。“公主?”

    “你手上的物件蛮不错的,可否拿来让本宫看看?”萧鸾眼角轻弯。

    凌七七双手递去,萧鸾拈起细细打量一番后说:“是前面那家店铺的吗?”

    凌七七点头。

    “还有其他你喜欢的吗?”

    凌七七点头。

    “行。”萧鸾从怀中拿出令牌,递向凌七七。“拿去吧,这条街是本宫名下的,想要什么随便拿就是。”

    凌七七眼睛亮起来,接过令牌道谢。“姐姐真好!”

    看着凌七七远去的身影,凌九霄:……

    流水的姐姐,铁打的金钱。

    萧鸾轻笑两声,迎来凌九霄颇为幽怨的眼神。

    “这个,你拿着看看。”萧鸾把凌七七方才拿的物件递给凌九霄。

    凌九霄接过,先是疑惑为何要看一个玩具,接着便停下脚步。

    这是一个竹编的长命锁,锁上画着新芽图案,还坠着许多红绳。

    “‘命锁千灵,一系万生’。”凌九霄手指抓紧,“萧鸾,你要带我们去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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