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大捷的喜讯如春风般迅速从皇宫传遍大街小巷,举国上下沉浸在欢庆之中,皇帝更是龙颜大悦,特赦天下以示恩泽。

    在极度精明的商人眼里,这就是巨大的商机。

    连年征战使得国库日渐空虚,银两的储备大幅减少。李承寻思着既然税收收不上来多少,那就找找其他途径,和颜硕一合计,不如做买卖。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流,这样做是否不合适?”李承问道。

    颜硕微微一笑,回答道:“陛下英明。您可知道,盐铁专营一年为朝廷带来的利润之巨,非其他行业所能比拟。”他伸出两根手指头,继续道:“这其中的利润,可是相当可观的。”

    李承听后,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五百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具体事宜,便交由你全权负责了。”

    而京城德顺街的明德坊就是由颜硕一手操办开起来的。顺着大捷的东风,迅速推出了以护国将军林书友为原型的门神贴,这一商品迅速成为京城的新宠,几乎每家每户都争相购买张贴。若是哪家门口缺少了这张门神贴,恐怕会引来邻里们的侧目和轻声调侃。

    到了四月十六日,门神贴的销售热潮已经持续了十几天,其火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而身为明德坊背后老板的颜硕望着库房内日益累积的财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深思熟虑后,郑重地对身边的人说道:“告诉工匠们,将门神贴的再版模具全部销毁吧,今后我们将不再制作这款门神贴了。”

    身边的人一脸困惑,这门神贴明明卖得风生水起,为何突然决定停售?难道是因为竞争对手纷纷效仿,利润开始下滑,打算收手了?

    但是利润有所减少,但这款门神贴仍然有着可观的盈利空间。

    这番操作实在让人有些想不通。

    “二十文一版门神贴,售完即止,不再补货!”

    明德坊的伙计们早早地把摊位在门前支好,铜锣一敲,清脆的吆喝声便传遍了街头巷尾。附近的百姓们闻风而动,纷纷从四面八方涌来,眨眼之间,原本宽敞的德顺街竟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这直接导致原本正在赶路的人被迫停下了脚步。

    一位面容秀美的少女手里牵着马的缰绳,站在德顺街的街头踮着脚往前看,束起的长发随着身体不断摆动。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迷惑,只看见乌泱泱的人头汇聚在一个地方,“这是在做什么呢?”

    再这样子下去,城门下钥前都出不去,等回去,又得被爹爹说一顿。

    一想到这里,林席云原本就不算太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离开京城已十载,归来却觉沧海桑田。昔日毗邻而居的前工部尚书张宗朝,因不慎触怒了权势滔天的相国公,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昔日府邸也早已易主。幸而,仍有人知晓张尚书的遗孤在城北的贫民窟中艰难度日。她前往探访时,只见张段庄正聚精会神地背书,听张夫人说他现在已经考到了进士。

    “张夫人,我和爹爹马上就要回京常住了,府上还有很多空房子,实在不行,您们先搬过去就好。”

    贫民窟内人头攒动,房屋低矮拥挤,即使正午时分,阳光也难以穿透狭窄的缝隙,屋内的环境阴暗而潮湿。林席云看着张段庄,只见他眯着眼睛,将书本紧紧贴近眼前,几乎不足一尺的距离,眉头紧锁,似乎正努力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认文字。

    这行为和爹爹那个粮台官一样,每次爹爹问他要粮草的时候,只会慢吞吞地拿起账本,然后将眼睛凑到里账本不足一根手指的地方,不断的挪动着头部。

    然而,那人已经年近四十,而张段庄却刚刚及冠。

    有其父必有其子,倒也不想张夫人也继承了张尚书的刚直不阿,她坚决地回绝道:“自从宗朝被诬陷贪污而下狱后,周遭之人对我们母子俩避之唯恐不及,但我们都已习惯这种冷漠。”

    张夫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而苦涩的笑容,“我并非那种久居深闺、不知世事利弊的妇人。林大将军如今前程似锦,与我们这种有罪之臣的家属产生牵连,于他并无益处。庄儿如今已是进士,只待六月殿试,若天遂人愿,能为他封个一官半职,那便足矣。”

    “可是那罪名明显就是诬陷,您们就没有想到上诉吗?”林席云见张夫人态度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过离谱。

    仅凭两位已故官员的陈情书,竟未有任何人深入调查,便草率地将张宗朝投入大牢,甚至未给予他任何辩护的机会。令人震惊的是,在下牢的第二日,就传来了张宗朝离世的消息。这一连串的操作,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轻易推断出张宗朝是被人蓄意杀害的。

    “皇帝难道就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妥吗?”林席云忍不住问出口,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尖锐。

    张宗朝被害是启德三年,李承才不过是个稚嫩的十三岁少年。那时的林席云还天天爬树捅马蜂窝,就算身处皇家有着诸多束缚的李承多早慧,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面对盘踞前朝数十载的相国公又能做什么。

    张夫人面对林席云的提问,显得无言以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皇帝后来有没有其他的表示呢?”林席云再次追问,话语中充满了不满和疑惑。

    如果因为当时年幼力薄,无法阻止相国公杀害张宗朝,那么现在呢?他已经亲政了,难道也没有任何表示吗?

    听到这里,张夫人显然被触及了内心深处的伤痛,她站起身,挥手示意林席云离开。林席云这才注意到,张夫人一直藏在衣袖中的双手,那双曾经纤细如玉的手,如今已经变得肿胀粗糙,甚至有几道深深的裂口。

    看来也是没有了。

    随着门的关闭声,林席云的心也彻底沉入了谷底。

    “护国将军的门神贴这么好,明德坊怎么不打算买了,好在我抢到了。”

    耳边传来了喜悦的声音,林席云牵着马寻着声音走过去,“你刚刚说这里面的人是护国将军,”怕对面的人没听懂,补充道:“林书友。”

    “是呀。”被拦住的人先是一愣,听到在问他手上的门神贴,双手瞬间握住门神贴,谨慎的回到,两只眼珠子下意识的乱瞟着对面这个女子。

    这位女子容貌出众,身着黑白相间的窄袖束腰装。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上牵着的那匹红鬃烈马,那马儿毛色如火,烈性难驯,却在她手中温顺如猫。

    “能让我看一下吗?” 林席云问。

    被拦住的人犹豫片刻,最终小心翼翼地递过纸筒,并嘱咐道:“小心点。我为了这份东西,可是等了将近七天的时间呢。”

    林席云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

    当林席云打开纸筒,仅仅瞥了一眼,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门神贴上,栩栩如生地描绘着一位壮士形象。他拥有典型的国字脸,肤色黝黑。胡须长达三丈,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他的形象与大街铁匠铺上的打铁人颇为相似,铁锤挥舞间。仅是粗鲁来看,与林书友的形象却截然不同,这东西要是让爹爹看见了,他下巴上的胡子恐怕又有一大半要被揪掉了。

    “这东西怎么卖?”林席云随口问。

    被拦住的人立刻脸色大变,将门神贴抽了回去,生怕迟一秒,门神贴就会被林席云抢走,“你要想买,就自己去抢去。”说完就走了。

    林席云原本打算取完官服就会就去城外和爹爹会和,现在嘛。

    门神难求,自然是要抢一个回去。

    林席云轻柔地抚摸着马儿的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安抚道:“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只是去买些东西。”

    马儿似乎能听懂人话,轻轻地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回应。

    随后,林席云松开了缰绳,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如鱼得水般穿梭在人流中,不一会儿便挤到了明德坊的前排。

    “一张门神贴。”

    一男一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小斯尴尬地拿起摊位上仅剩的那张门神贴,面露难色,“可是,这仅有一张了。”

    话音未落,林席云迅速出手,指尖轻触门神贴的一角,“给我,我先看到的。”

    更令林席云惊愕不已的是,他的腰间杂乱无章地挂满了珍稀的宝物,从罕见的和田玉、深邃的血色玛瑙,到璀璨夺目的东海东珠,每一件拿出来都价值连城。

    这人一下子挂了这么多,想必家里十分有钱。

    林席云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这人是真不怕贼惦记啊,要是在边关,她少说也要“劫富济贫”一下。

    边关由于常年处于军事战备的紧张状态,官府的实际运作几乎沦为形式,大部分人都顺从于林书友的指挥,即使她有所过失,也有人为其撑腰。

    然而,京城与边关截然不同。依照娘在班师回朝前对林席云所做的心理建设。

    边关是爹爹权势独大的地方,而在京城,即便是爹这样的高官,其上也还有数位更为显赫的权贵。

    此次漠北之战取得胜利,但自古以来,只要天下太平,手握重兵的将领能够安然度过一生的极为罕见。多数将领的结局要么是被贬谪,要么就是遭遇不测,运气好的或许能保全性命,但待遇大不如前;运气差的,恐怕会落得和岳飞一样的下场。

    简而言之,爹此次回京,怕是凶多吉少。

    作为他的女儿,林席云自然是不能拖后腿,在察觉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图,手上的力气不免大了些,“这是我的。”

    乔装打扮的李承显然被林席云的举动惊到,他自幼便习惯了顺从与供奉,除了相国公,从未有人敢如此公然违逆他的意愿。他想要的,往往都是无条件地呈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此刻,李承的双目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般。他原本左手所持的扇子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后,他迅速收起扇子,用右手也紧紧攥住了门神贴的另一角,目光转向小斯硕,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我出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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