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晚的宴席是温云姝亲自盯着准备的。
陆成蔓本欲她来盯着，可领着人去了厨房发现温云姝已经在那里，便煞有介事的说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温云姝一笑置之，不去理会她说的那些话。
一家人在内厅摆了席面，陆成蔓依照长辈自然是上座，兴致勃勃地说了几句吉祥话的话便张罗着吃饭。
本来温云姝胃口不算大，但今日不知是气氛使然还是饭菜真的合胃口，竟然有些许吃撑了。
外头烟花爆竹声不断，夜空被点缀常亮。
席面散开后她让春芽和几个下人在亭子里备了围炉，拥着毯子煮了点茶，第一次感叹围炉煮茶竟也是一种享受。
以往阿父总是会在散席后招呼她来喝一杯茶，她总嫌弃外头冷不肯出去。
今日依照阿父教的摆了围炉，竟别有一番滋味。
她裹住毯子抱膝看向夜空，瞧着空中璀璨烟花轻舒一口气：“春芽，你说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
春芽帮她斟茶，见她徒生感叹笑着说道：“姑娘，小时候你就爱杞人忧天，这会儿守岁就别说那么伤感的话啦。”
“也是，那你说今年许愿的都会不会实现？”温云姝侧头冲她眨眨眼。
“姑娘，你这话应当去问佛祖菩萨，”春芽递过去茶杯，在她身边坐下，“求佛祖保佑，保佑明年顺顺利利，平安顺遂。”
温云姝被她逗笑，侧身靠过去逗她：“那明年我带你离开这里可好，我们去学让人家开个酒楼，卖酒去。”
“哎呀姑娘！”
“夫人要开酒楼？”
身后男人低沉温润嗓音传来。
温云姝吓了一跳，连忙拥着毯子站起来，转身瞧见陆启渊穿着一身墨蓝狐裘衣袄，双手交叠倚着首杖，眉眼淡淡瞧着她。
她起身行礼，敛起几分松懈：“刚才只是同春芽开玩笑，郎君莫要当真。”
陆启渊垂眼，视线落在小茶桌上，刚煮好的茶边还有烤好的果子，他勾起唇望向妻子：“好，那可否让我讨杯茶喝？”
晚宴散了，他被姑母留下聊天，家长里短的说了一通，子嗣一事更是翻来覆去地说了几次，他听得不耐烦，索性出来躲躲清净。
没成想刚迈上拱桥便听见亭子那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有笑声隐约传来。
那边拥着被子坐在茶炉旁的人儿笑容璀璨，眉眼弯弯，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欢喜调皮清晰可见，这是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顿住脚步不忍上前。
瞧着她歪头同春芽说话，瞧她装模作样许愿的合十手势，都让人忍俊不禁。
她还笑着伙同春芽去开酒楼，当真是脑子里有一堆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只要他出现，她便立刻端庄起来。
听到他讨茶，温云姝侧眸示意春芽倒茶，而后将厚垫铺过来垫好，又将毯子和披风一一递给陆启渊，这才起身拿过茶递过来。
陆启渊接过轻抿了口，回味甘甜清爽。
晚间吃的有些肥腻，这茶倒也是刚好解了腻。
“马上便是子时，今年也算是正式结束了，明年定是个好年份。”
男人嗓音低沉温和，璀璨烟火忽明忽暗，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里簇起光亮，耀眼夺目。
温云姝被他的侧脸吸引住，清冷又温柔，仿佛是这瑞雪般柔软洁净，细细融化流淌在旧年尽头。
听见男人声音，她恍然回神，连忙低头垂眼假装倒茶喝，轻声应着：“一定是个好年份。”
陆启渊转头瞧她，视线从白净明艳的脸庞移动到濯白指尖，陈碧茶杯上的手指纤细，他瞧了会儿，刚才耳边的聒噪感忽然消失不见。
心，就这样静了下来。
明年。
明年的日子应该不如今年难熬。
忽的外面爆竹声阵阵，烟花齐齐燃放，高山从拱桥那头过来，远远便朝两人行礼：“新年伊始，祝来年繁盛，阖家幸福。”
陆启渊勾起唇看向温云姝，妻子眉眼带笑，抬手冲高山招招手，笑着说道：“高山，祝你新年平安顺遂，早日找到美娇娘！”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份红包递过去，朝着高山微抬下巴：“春芽他们都有，我也给你准备了，图个吉利！”
“谢夫人！”
说着高山看向陆启渊，后者袖子轻轻一拂，淡然开口道：“怎么，我们夫妇的钱你还想要两份？”
这话一出，温云姝微微愣怔一下，继而低头将新煮好的茶倒入茶杯中，缓缓推了过去。
陆启渊垂眸瞧了眼茶杯。
白烟氤氲盘旋向上，在夜空中消散掉。
府中洋溢着过年的氛围，陆府似乎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往年虽说也会装扮迎年，可今年……
他掀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妻子，璀璨烟火映在那张白净脸庞上，耀眼夺目。
初一便是要去趟宫中的，昨日守岁有些困，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温云姝实在是熬不住回去眯了会儿，谁承想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急匆匆梳洗，禁不住温声说道：“春芽，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
春芽一边给她递手巾一边说道：“是主君不让的，他昨晚也回房中睡了。”
闻言，温云姝侧头看向她：“他也来主屋休息了？”
“主君说今日要去宫中，所以也回来小憩一会儿，”春芽忙不迭地从衣柜里拿出今年的新衣，仔细掸了掸，“不过没让我们进来伺候，姑娘你不知道吗？”
温云姝擦了擦脸在梳妆镜前坐下，铜镜中映出身后红色袄裙，裙摆下的牡丹绣花刺绣耀眼夺目。
她垂下眼，无声轻叹口气。
须臾，柔声开口道：“春芽，不穿那套，把另一套雅兰拿来吧。”
春芽愣了下，瞧了眼手边的绸缎衣裳，有些不解问道：“姑娘，这件多喜庆呀。”
温云姝抿了下红唇，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庞说道：“太过张扬了。”
况且，她不想让宫中人记住自己。
这样对她，对陆启渊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吧。”
陆启渊的那套也是这般的，高山见他换上的模样后，笑着说道：“这会儿公子你更像成婚的了。”
男人眉头微挑：“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起床时，他特意叮嘱给姑母拜年的时候再提前点去喊她也不迟。
高山说：“已经起来了。”
另一边，温云姝刚上拱桥便瞧见陆启渊一身朱色交领袖衫，外面套着素日穿的墨蓝狐裘大氅，听见动静转身望过来。
里头那件朱色衣裳与她的那件是相称的，年前一同定制的。
眼下陆启渊穿了，她没穿。
她站在原地，心中起了几分尴尬。
陆启渊自然也瞧见了她的穿着，眉头轻蹙，黑眸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后，首杖转了方向迈步朝她走过来。
温云姝抿了下唇，微微扬起唇，弯腰行礼：“郎君。”
“今日要去给姑母请安，太后来宣去宫中贺岁。”陆启渊嗓音清冷温和，只是跟她说了今日的安排，却只字未提衣衫。
温云姝点点头：“我记下了。”
“那走吧。”陆启渊转过身朝前走去，身后人久久没有跟上来，他扭头看去，只见温云姝还站在原地。
“郎君，可否等我一下？”她仰起头，语气有些许急促。
陆启渊看向她，须臾，点点头：“好。”
得到回应，温云姝提裙转身朝主屋跑去，身后春芽一同跟着跑回来，她推进进去喘了两口气，抬手指了指那件挂在衣架上的朱红衣衫。
“快，帮我换那件。”
春芽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好姑娘，你这会儿怎么又想着换这件了。”
温云姝没有吭声。
原是她考虑不周，光想着自己应当低调些，全然忘了陆启渊，更是忘了自己是作为陆家夫人去宫中贺岁的。
方才瞥见陆启渊那一身穿着她才恍然惊觉。
可他怎么也没说什么？
原以为他会问两句的，可刚才却什么也没有问，甚至神情都未曾变过。
待换好后，温云姝重新让春芽调整了发髻，又别上一支流苏发簪，收拾妥当后才疾步朝陆启渊方向赶过去。
陆启渊自然瞧出她现在穿的与刚才不同。
他负手而立，静静等着妻子走近，而后陪她一同往拱桥另一头走去。
温云姝轻抿了下唇，犹豫片刻，手指搭上他的手臂，很轻。
下一瞬，男人将身子往她这边靠了靠，干燥温热的大手覆盖住她的手往手臂上带了带，她顺势挽上他的手臂。
自然又轻微的动作。
温云姝心跳乱了几拍。
陆成蔓作为长辈自然是在北苑等着夫妇两人过来，只是脸色有些沉，她垂眼瞧着桌上贺卡和压岁钱，冷哼声：“你瞧瞧，像什么话！”
往日压岁钱都是按照年龄给铜钱，陆启渊送来的竟然那么多，还是要求给他那个媳妇儿的。
成何体统！
这夫妇两人是不打算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这般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吩咐道：“王嬷嬷，你去把箱子里那对翡翠耳环取过来，还有那个镯子。”
王嬷嬷应了声，退了下去。
陆成蔓慢条斯理抿了口茶，心里盘算一番后慢慢抬起下巴，掀眼望向门口处的屏风。
等人来的时候，精日保养的脸庞露出惊喜，连忙起身去迎接：“哎呦，这大冷天快进来！”
陆启渊迈步走进来，刚巧便碰见王嬷嬷端着东西进来放在桌上。
待温云姝他们奉了元年贺话后，陆成蔓笑眯眯地说道：“元年伊始，这两件原是我的陪嫁，拿来给你。”
闻言，温云姝顿了下，她仰头笑着说道：“姑母抬爱，但这两件首饰都是您陪嫁之物，我怎么好夺爱。”
说着不动声色地碰了碰陆启渊衣袖。
男人侧眸看了她一眼，剑眉微挑。
先前姑母来时便听春芽跟她说过，带过来的首饰盒子姑母很宝贵，里面的东西就连王嬷嬷平时都只能帮她佩戴时才沾手，如今倒是大方的给她两个。
这样的好事，她不敢答应。
见她不接，陆成蔓神情落寞下来：“怎么，你是嫌弃我送的首饰过时了？”
温云姝摇摇头：“姑母给的定是好的，我怎么会嫌弃。”
“那就过来接着。”
话到如此，温云姝只得起身行礼，而后接过来，眼瞧着陆成蔓神色高兴起来，她便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想多了。
因着两人还要去宫中，陆成蔓便没有久留两人。
待出门时，王嬷嬷从后侧跟上来，笑盈盈说道：“前院也不知道被清扫的怎么样了，我送送主君和夫人，一并过去看看。”
陆启渊神情倒是淡淡没有什么情绪，任凭王嬷嬷帮忙撩起厚帘，而后俯腰出了门。
温云姝自然跟在后面。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出庭院门时，陆启渊忽然顿住。
温云姝跟在后面猝不及防直接撞了上去，鼻尖一瞬间酸楚得很，眼里也盛了一汪泪水，泪盈盈地看向男人。
陆启渊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下意识抬手想要去碰妻子脸颊。
忽的身后王嬷嬷趔趄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朝温云姝扑过来。
而温云姝手中还拿着出门前姑母硬塞进来的翡翠手镯，那盒子一角已经开了缝，濯白指尖捏着上下两面，压根没有瞧见另一边的锁面已经坏了。
黑眸微微眯起。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径直将人揽进怀里。
朱红裙摆衣角掀起，在空中划了道弧度与男人深蓝大氅依偎在一处，静静落了下来。
“哎呦！”
只见王嬷嬷像一只扑棱肥鸟般重重跌倒在地上。
温云姝吓了一跳，下意识更贴紧男人坚硬的胸膛。
“嬷嬷，天寒地冻，小心路滑。”头顶上，陆启渊嗓音低沉清冽，冰冷淡淡。
王嬷嬷被下人扶着爬起来，唯唯诺诺站在墙边一侧，讪讪点了点头：“是，主君说的是。”
陆启渊没有松手，就这样护着怀中人，再度开口道：“姑母既然起了送人首饰的心思，那就应该大方些，不要背后做一些有辱自己脸面的事。”
“再者，干干净净的过日子。”
他嗓音越发没有冷淡：“劳烦嬷嬷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带给姑母，就说是我说的。”
说着陆启渊低头垂眸，黑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温柔：“姌姌是陆宅的大夫人，姑母若是想要训诫教导尽管明面上做，若是再让我发现一次，那休怪我不客气。”
靠得近，他的胸膛因声音而带来隐隐震感，沿着温云姝的指尖蔓延到她的手臂和心房。
心跳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陆成蔓本欲她来盯着，可领着人去了厨房发现温云姝已经在那里，便煞有介事的说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温云姝一笑置之，不去理会她说的那些话。
一家人在内厅摆了席面，陆成蔓依照长辈自然是上座，兴致勃勃地说了几句吉祥话的话便张罗着吃饭。
本来温云姝胃口不算大，但今日不知是气氛使然还是饭菜真的合胃口，竟然有些许吃撑了。
外头烟花爆竹声不断，夜空被点缀常亮。
席面散开后她让春芽和几个下人在亭子里备了围炉，拥着毯子煮了点茶，第一次感叹围炉煮茶竟也是一种享受。
以往阿父总是会在散席后招呼她来喝一杯茶，她总嫌弃外头冷不肯出去。
今日依照阿父教的摆了围炉，竟别有一番滋味。
她裹住毯子抱膝看向夜空，瞧着空中璀璨烟花轻舒一口气：“春芽，你说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吗？”
春芽帮她斟茶，见她徒生感叹笑着说道：“姑娘，小时候你就爱杞人忧天，这会儿守岁就别说那么伤感的话啦。”
“也是，那你说今年许愿的都会不会实现？”温云姝侧头冲她眨眨眼。
“姑娘，你这话应当去问佛祖菩萨，”春芽递过去茶杯，在她身边坐下，“求佛祖保佑，保佑明年顺顺利利，平安顺遂。”
温云姝被她逗笑，侧身靠过去逗她：“那明年我带你离开这里可好，我们去学让人家开个酒楼，卖酒去。”
“哎呀姑娘！”
“夫人要开酒楼？”
身后男人低沉温润嗓音传来。
温云姝吓了一跳，连忙拥着毯子站起来，转身瞧见陆启渊穿着一身墨蓝狐裘衣袄，双手交叠倚着首杖，眉眼淡淡瞧着她。
她起身行礼，敛起几分松懈：“刚才只是同春芽开玩笑，郎君莫要当真。”
陆启渊垂眼，视线落在小茶桌上，刚煮好的茶边还有烤好的果子，他勾起唇望向妻子：“好，那可否让我讨杯茶喝？”
晚宴散了，他被姑母留下聊天，家长里短的说了一通，子嗣一事更是翻来覆去地说了几次，他听得不耐烦，索性出来躲躲清净。
没成想刚迈上拱桥便听见亭子那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有笑声隐约传来。
那边拥着被子坐在茶炉旁的人儿笑容璀璨，眉眼弯弯，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欢喜调皮清晰可见，这是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顿住脚步不忍上前。
瞧着她歪头同春芽说话，瞧她装模作样许愿的合十手势，都让人忍俊不禁。
她还笑着伙同春芽去开酒楼，当真是脑子里有一堆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只要他出现，她便立刻端庄起来。
听到他讨茶，温云姝侧眸示意春芽倒茶，而后将厚垫铺过来垫好，又将毯子和披风一一递给陆启渊，这才起身拿过茶递过来。
陆启渊接过轻抿了口，回味甘甜清爽。
晚间吃的有些肥腻，这茶倒也是刚好解了腻。
“马上便是子时，今年也算是正式结束了，明年定是个好年份。”
男人嗓音低沉温和，璀璨烟火忽明忽暗，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里簇起光亮，耀眼夺目。
温云姝被他的侧脸吸引住，清冷又温柔，仿佛是这瑞雪般柔软洁净，细细融化流淌在旧年尽头。
听见男人声音，她恍然回神，连忙低头垂眼假装倒茶喝，轻声应着：“一定是个好年份。”
陆启渊转头瞧她，视线从白净明艳的脸庞移动到濯白指尖，陈碧茶杯上的手指纤细，他瞧了会儿，刚才耳边的聒噪感忽然消失不见。
心，就这样静了下来。
明年。
明年的日子应该不如今年难熬。
忽的外面爆竹声阵阵，烟花齐齐燃放，高山从拱桥那头过来，远远便朝两人行礼：“新年伊始，祝来年繁盛，阖家幸福。”
陆启渊勾起唇看向温云姝，妻子眉眼带笑，抬手冲高山招招手，笑着说道：“高山，祝你新年平安顺遂，早日找到美娇娘！”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份红包递过去，朝着高山微抬下巴：“春芽他们都有，我也给你准备了，图个吉利！”
“谢夫人！”
说着高山看向陆启渊，后者袖子轻轻一拂，淡然开口道：“怎么，我们夫妇的钱你还想要两份？”
这话一出，温云姝微微愣怔一下，继而低头将新煮好的茶倒入茶杯中，缓缓推了过去。
陆启渊垂眸瞧了眼茶杯。
白烟氤氲盘旋向上，在夜空中消散掉。
府中洋溢着过年的氛围，陆府似乎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往年虽说也会装扮迎年，可今年……
他掀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妻子，璀璨烟火映在那张白净脸庞上，耀眼夺目。
初一便是要去趟宫中的，昨日守岁有些困，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温云姝实在是熬不住回去眯了会儿，谁承想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急匆匆梳洗，禁不住温声说道：“春芽，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
春芽一边给她递手巾一边说道：“是主君不让的，他昨晚也回房中睡了。”
闻言，温云姝侧头看向她：“他也来主屋休息了？”
“主君说今日要去宫中，所以也回来小憩一会儿，”春芽忙不迭地从衣柜里拿出今年的新衣，仔细掸了掸，“不过没让我们进来伺候，姑娘你不知道吗？”
温云姝擦了擦脸在梳妆镜前坐下，铜镜中映出身后红色袄裙，裙摆下的牡丹绣花刺绣耀眼夺目。
她垂下眼，无声轻叹口气。
须臾，柔声开口道：“春芽，不穿那套，把另一套雅兰拿来吧。”
春芽愣了下，瞧了眼手边的绸缎衣裳，有些不解问道：“姑娘，这件多喜庆呀。”
温云姝抿了下红唇，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庞说道：“太过张扬了。”
况且，她不想让宫中人记住自己。
这样对她，对陆启渊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吧。”
陆启渊的那套也是这般的，高山见他换上的模样后，笑着说道：“这会儿公子你更像成婚的了。”
男人眉头微挑：“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起床时，他特意叮嘱给姑母拜年的时候再提前点去喊她也不迟。
高山说：“已经起来了。”
另一边，温云姝刚上拱桥便瞧见陆启渊一身朱色交领袖衫，外面套着素日穿的墨蓝狐裘大氅，听见动静转身望过来。
里头那件朱色衣裳与她的那件是相称的，年前一同定制的。
眼下陆启渊穿了，她没穿。
她站在原地，心中起了几分尴尬。
陆启渊自然也瞧见了她的穿着，眉头轻蹙，黑眸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后，首杖转了方向迈步朝她走过来。
温云姝抿了下唇，微微扬起唇，弯腰行礼：“郎君。”
“今日要去给姑母请安，太后来宣去宫中贺岁。”陆启渊嗓音清冷温和，只是跟她说了今日的安排，却只字未提衣衫。
温云姝点点头：“我记下了。”
“那走吧。”陆启渊转过身朝前走去，身后人久久没有跟上来，他扭头看去，只见温云姝还站在原地。
“郎君，可否等我一下？”她仰起头，语气有些许急促。
陆启渊看向她，须臾，点点头：“好。”
得到回应，温云姝提裙转身朝主屋跑去，身后春芽一同跟着跑回来，她推进进去喘了两口气，抬手指了指那件挂在衣架上的朱红衣衫。
“快，帮我换那件。”
春芽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好姑娘，你这会儿怎么又想着换这件了。”
温云姝没有吭声。
原是她考虑不周，光想着自己应当低调些，全然忘了陆启渊，更是忘了自己是作为陆家夫人去宫中贺岁的。
方才瞥见陆启渊那一身穿着她才恍然惊觉。
可他怎么也没说什么？
原以为他会问两句的，可刚才却什么也没有问，甚至神情都未曾变过。
待换好后，温云姝重新让春芽调整了发髻，又别上一支流苏发簪，收拾妥当后才疾步朝陆启渊方向赶过去。
陆启渊自然瞧出她现在穿的与刚才不同。
他负手而立，静静等着妻子走近，而后陪她一同往拱桥另一头走去。
温云姝轻抿了下唇，犹豫片刻，手指搭上他的手臂，很轻。
下一瞬，男人将身子往她这边靠了靠，干燥温热的大手覆盖住她的手往手臂上带了带，她顺势挽上他的手臂。
自然又轻微的动作。
温云姝心跳乱了几拍。
陆成蔓作为长辈自然是在北苑等着夫妇两人过来，只是脸色有些沉，她垂眼瞧着桌上贺卡和压岁钱，冷哼声：“你瞧瞧，像什么话！”
往日压岁钱都是按照年龄给铜钱，陆启渊送来的竟然那么多，还是要求给他那个媳妇儿的。
成何体统！
这夫妇两人是不打算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这般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吩咐道：“王嬷嬷，你去把箱子里那对翡翠耳环取过来，还有那个镯子。”
王嬷嬷应了声，退了下去。
陆成蔓慢条斯理抿了口茶，心里盘算一番后慢慢抬起下巴，掀眼望向门口处的屏风。
等人来的时候，精日保养的脸庞露出惊喜，连忙起身去迎接：“哎呦，这大冷天快进来！”
陆启渊迈步走进来，刚巧便碰见王嬷嬷端着东西进来放在桌上。
待温云姝他们奉了元年贺话后，陆成蔓笑眯眯地说道：“元年伊始，这两件原是我的陪嫁，拿来给你。”
闻言，温云姝顿了下，她仰头笑着说道：“姑母抬爱，但这两件首饰都是您陪嫁之物，我怎么好夺爱。”
说着不动声色地碰了碰陆启渊衣袖。
男人侧眸看了她一眼，剑眉微挑。
先前姑母来时便听春芽跟她说过，带过来的首饰盒子姑母很宝贵，里面的东西就连王嬷嬷平时都只能帮她佩戴时才沾手，如今倒是大方的给她两个。
这样的好事，她不敢答应。
见她不接，陆成蔓神情落寞下来：“怎么，你是嫌弃我送的首饰过时了？”
温云姝摇摇头：“姑母给的定是好的，我怎么会嫌弃。”
“那就过来接着。”
话到如此，温云姝只得起身行礼，而后接过来，眼瞧着陆成蔓神色高兴起来，她便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想多了。
因着两人还要去宫中，陆成蔓便没有久留两人。
待出门时，王嬷嬷从后侧跟上来，笑盈盈说道：“前院也不知道被清扫的怎么样了，我送送主君和夫人，一并过去看看。”
陆启渊神情倒是淡淡没有什么情绪，任凭王嬷嬷帮忙撩起厚帘，而后俯腰出了门。
温云姝自然跟在后面。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出庭院门时，陆启渊忽然顿住。
温云姝跟在后面猝不及防直接撞了上去，鼻尖一瞬间酸楚得很，眼里也盛了一汪泪水，泪盈盈地看向男人。
陆启渊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下意识抬手想要去碰妻子脸颊。
忽的身后王嬷嬷趔趄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朝温云姝扑过来。
而温云姝手中还拿着出门前姑母硬塞进来的翡翠手镯，那盒子一角已经开了缝，濯白指尖捏着上下两面，压根没有瞧见另一边的锁面已经坏了。
黑眸微微眯起。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径直将人揽进怀里。
朱红裙摆衣角掀起，在空中划了道弧度与男人深蓝大氅依偎在一处，静静落了下来。
“哎呦！”
只见王嬷嬷像一只扑棱肥鸟般重重跌倒在地上。
温云姝吓了一跳，下意识更贴紧男人坚硬的胸膛。
“嬷嬷，天寒地冻，小心路滑。”头顶上，陆启渊嗓音低沉清冽，冰冷淡淡。
王嬷嬷被下人扶着爬起来，唯唯诺诺站在墙边一侧，讪讪点了点头：“是，主君说的是。”
陆启渊没有松手，就这样护着怀中人，再度开口道：“姑母既然起了送人首饰的心思，那就应该大方些，不要背后做一些有辱自己脸面的事。”
“再者，干干净净的过日子。”
他嗓音越发没有冷淡：“劳烦嬷嬷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带给姑母，就说是我说的。”
说着陆启渊低头垂眸，黑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温柔：“姌姌是陆宅的大夫人，姑母若是想要训诫教导尽管明面上做，若是再让我发现一次，那休怪我不客气。”
靠得近，他的胸膛因声音而带来隐隐震感，沿着温云姝的指尖蔓延到她的手臂和心房。
心跳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