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云景都有点心不在焉,想起冯默白对自己说话时的表情,又想起秦霜霜的话,越来越感觉自己有种被戏弄的味道。自己当成惊天大事在办的其实只是别人丢弃不顾的烂摊子,自己做的一切其实都是白费?

    到了下班时间,洛阳来叫她,她本来想问关于公益案的事,可想了想又把话收住。洛阳毕竟是冯默白的秘书,肯定和他在同一条船上,自己说错了话反而麻烦。

    “晚上有几个同事出去小聚,一起来吧。”

    “不了,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回去睡了。”云景客气地推辞掉,看洛阳跟一帮同事离开后,云景将自己所有东西收拾整齐摆到了办公桌上,私人物品收集到一个箱子里摆好,捧起来掂量了一下,并不是很重。如果现在自己提出辞职,会不会更体面一点?其实自己也才到这里两周,根本没人在意自己,走不走应该也没人会留意到吧?

    云景就这样站在桌子前出神,将箱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直到冯默白突然在她身后出声,吓得她手一松,箱子里的东西“哗”的一声全掉了出去,散落了一地。

    “你在做什么?”冯默白发问。

    云景没回话,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东西。

    “打包私人物品?”冯默白打量着云景,“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冯默白神情淡然地朝后退了一步靠在格子间的挡板上,审视云景的神态似乎只是在看戏。

    云景捡着地上的东西,目光瞟过冯默白那张看起来很无辜的脸,一时没忍住,扬手就将捡起来的两支笔丢到了冯默白身上,起身狠狠拎起包就走。

    “欧阳云景……”冯默白在后面唤了两声,云景没理,头也没回地出了大门。电梯门打开,正好里面没有人,云景走进去按了关门键。就在电梯要合上时,一只手将电梯门挡开,冯默白随后进入电梯,按下了关门键。

    “好了,气也撒过了,有话好好说,别像个小孩子。”冯默白放软了声音说话,却没有哄的意思。

    云景闭眼深吸两口气,忍着气愤说:“没事了,我没事。”

    冯默白看着云景,虽然心里有疑惑不解,但面色十分平静,没有再追问。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冯默白这样的表情,云景突然感觉有一盆醒神的冷水自头顶淋下,然后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她只是凭借冯默白才侥幸得到一个机会进入惊鸿的实习生,她现在在这里只是一张可有可无的白纸,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指责任何人。自己做出过激的反应被赶出惊鸿正是秦霜霜的目的所在,她如果指责冯默白对自己的分工,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安静在继续,一直到电梯在一楼停下打开,云景才拉回心神。云景的理智恢复,客气而带着些歉意地冲冯默白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先出电梯。

    前后不过一分钟,却能从愤怒暴走的情绪中收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冯默白忍不住微眯了眼打量了云景两秒,然后极难得地笑了笑,边走出电梯边说:“不吵不闹,很好!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一直没感谢你给我面试的机会。”云景随冯默白之后走出电梯,笑着寻了借口回答。

    “既然是要谢我,那就拿出点诚意。”

    “什么?”云景意外地反问。

    “我还没吃晚餐,你可以请我吃一顿。中国的习俗不都是这样吗?请客谢礼。”

    “那个……我……”

    “你看起来很意外,原来你根本没什么诚心。”冯默白在大楼门口处停下步子侧头看云景,像是宣判一样地说。

    云景在他旁边站定,说:“我只是在想,按你的身家、身份,大方地说一声不用谢会更绅士。”

    几分钟后,冯默白开着他的卡宴到了云景面前。推是推不掉了,云景索性大方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向冯默白报了火锅店的地址。

    4

    到了火锅店,老板一见云景立马堆了满脸的笑,亲自招呼着领到了靠窗的位置,然后问云景是不是按老菜单上菜。云景看了看冯默白,冯默白端着一脸高深的模样不说话地看她,云景就明白还是不要自作主张为好,从老板手里接过了菜单递给冯默白让他点。

    “这是新交了男朋友呀?难怪都不和小莫一起来了。”老板看云景对冯默白这样贴心,上下一打量后就开始乱点鸳鸯谱,让云景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呛到了嗓子眼。

    云景摇手试图解释,不过越急她就越感觉气不顺,直憋得脸色通红。冯默白拿着菜单坐在对面看了半晌,直到看她都呛出了眼泪才抬手将菜单递回去,说:“老板,那就还是按老样子上菜吧,顺便麻烦给她上个新杯子。”

    老板点头,用暧昧的眼神瞟了云景一眼后离开。不一会儿,就有服务员送来新茶杯外带老板送的一份凉菜。

    其实,云景选在这里,一来是这里便宜又对自己口味,二来多多少少是有些恶意的报复的。她知道冯默白在英国待了十几年,加上看这人的气质,应该就是那种口味较为清淡的主,吃火锅于他终归是个不太好的选择。

    不过,当端上菜开吃时,云景发现自己错了——冯默白竟然也能吃这些辛辣的东西,只是他吃相十分优雅得体,这反衬得云景很没女生的矜持斯文。

    待到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冯默白放下筷子,倒了茶径自慢慢喝。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了吗?”

    “嗯?”云景停下筷子,疑惑地吱了一声。

    “嗯。”冯默白料定云景能明白自己所指,给出了一个肯定的信号。

    云景算是完全明白了,冯默白是个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的人,从电梯里到现在,甚至放下身份和自己来吃饭,不过只是想弄明白自己觉得不理解的事情,真是个固执而精明的人。同时,云景也知道了,如果自己今天不当面说了,后续反而可能出现更多弯道。

    想到这些,云景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放下筷子,隔了几秒后抬头直视对面的人,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帮我进惊鸿,我看得出来,玉姐并不太喜欢我这样资历的实习生。”

    冯默白放下杯子,十指习惯性地交叉握住支在面前,迎视云景的目光,随意而淡然地说:“我只是把你引到了一扇门前,能不能打开门,靠的还是你自己。”

    云景听着,暗龇了下牙,张了张唇却又将话打住。冯默白将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半挑了一下眉毛示意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云景壮着胆子,隔着桌子与冯默白的目光对视两秒,然后半眯起一只眼试探地仰看着他问:“冯律师,是不是你说话永远都是这样?”

    “哪样?”冯默白微偏过头,有些打趣地反问。

    “大道理,小道理,总之就是很有道理。”

    “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暗贬我?”

    “你是我上司,我自然是在恭维。”

    “恭维地暗贬。”

    云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还以一个笑而不语。

    “我很好奇,你刚才五分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有事情在隐瞒。”

    “一些小事,已经忘记了。”

    冯默白自然明白云景是有意识地将某些事情掩住不说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意思,只着带着些开玩笑意思地反问,随意指了指云景的额头:“是吗?看来你的记性可真不太好,这对做律师这行的人来说,可是个不好的习惯。”

    刚才的五分钟,云景脑子里有一堆的问题想问,比如公益案,比如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纵然冯默白说了可以开问,但云景还是知道自己有些东西是不能去打探追问的,至少在她没有确定这些是否是冯默白的逆鳞之前,她不会将这些事情摆到桌面上来探问。

    偷偷瞟了一下冯默白,然后又赶紧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那种感觉竟然有点像是小时候偷妈妈放在高桌子上的糖果一样。

    “你刚才又想到了什么?”冯默白突然发问。

    “没什么,想到了糖果。”

    “你喜欢吃糖。”冯默白垂下眼帘随口说着,并不是询问。

    “小时候很喜欢,不过爸爸不让吃,说会蛀牙。”

    “但你会偷着吃,而且一次偷吃很多,直到被发现。”

    云景有点意外地侧头看冯默白,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引出这样的话来。

    “这是每个小孩子都会犯的通病,大家都一样。”

    冯默白勾动唇线露出点笑意,虽然只是极淡的一笑,但这却表示他终于放弃了追问探究的想法。云景暗松一口气,心却不知为何跳得快了几拍,这种心理拉锯战果然不是她所擅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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