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辛濯面露苦相,骆小鹿想起他昨夜激战中展露身手确实行动不便,没想到已经达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这大人的功力着实深不可测。

    骆小鹿正准备帮他看看腿是怎么回事,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骆枫还未来得及去开,那门就被猛然撞开,门栓掉了下来,砸到地上啪的一声,把三人吓了一跳。

    进来的是一位壮硕的跛脚男人,身边还有一位身材娇小的女人扶着他。

    男人瞧了他们一眼,也没见外,一进门就在旁边找了个长凳坐下,顺便把腿架起来,挽起裤脚,踢掉一只鞋,露出了青紫的小腿和肿胀的脚踝。

    女人跟了进来,低头站在旁边。

    “喂,老头,听说你治跌打损伤一绝,给我瞧瞧腿呗!”男人不客气地说。

    骆小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姓名?”

    “王二牛!我来看病,管我叫什么呢?而且我找老头,不找小丫头!”王二牛见破烂的屋内一个坐着的病患,一个黄毛丫头,一个白发老者,琢磨这小镇上的游医指定不靠谱,他也懒得有什么好脾气。

    骆枫拍了拍骆小鹿肩膀,走到案边,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三个字,又回到王二牛面前,一脸严肃:“当然,了解患者的所有情况是作为医者的基本素养,我叫骆枫,医术不能说有多好,简单治疗一下还是可以的。”

    骆枫低头看了会王二牛的腿,若有所思,又转身向骆小鹿说道:“鹿丫头,过来,这应该脱臼了,你给他治治。”

    骆小鹿闻言,冲宁辛濯道:“你先坐会儿,我有要事。”

    这严肃的表情差点把宁辛濯逗乐,他点点头。

    骆小鹿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拿起了旁边的一个小罐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嘿嘿,王兄好,我叫骆小鹿,这厢有礼了。”骆小鹿突然展开了笑容,嘴角似乎都要咧到耳朵根去。

    王二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老头,你让这丫头给我治,能行吗?”

    骆枫被胡须遮住的唇角似乎上挑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当然,鹿丫头看着是年轻了点,但这祖传的手艺,她也学了不少年。”

    没等王二牛反应过来,骆小鹿已经蹲下,从罐子里抠出一大坨淡黄色膏药,抹在王二牛的脚踝上,打圈揉搓着。

    这手法刚中带柔,似乎真有点东西,缓解了不少疼痛,王二牛眯起眼睛享受了一会,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骆小鹿用力抓住他的脚后跟,用力一扯,又用力一推!

    “啊——!疼啊——!”王二牛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他感觉到这丫头的力气已经超出常人般,甚至比自己的力气还要大很多。

    “嘿嘿,你叫什么?”虽然是在笑,但骆小鹿却用一种平淡的语调说话,十分诡异。

    “都说了我叫王二牛啊!”王二牛搞不清有什么好笑的,愤愤道。

    “谁问你名字了?我是说有这么疼吗?用得着叫这么大声?”骆小鹿似乎一瞬间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暴怒起来,她大吼着,表情也变得狰狞。

    王二牛惊呆了,他立刻怂了,小声地说:“你那么用力,就是很疼啊。”

    一旁的女人看着这么滑稽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骆枫也哈哈笑着,不停捋着胡子。

    “芬儿,你跟着笑什么?还不是都怪你!”王二牛扭头冲着芬儿发火。

    骆小鹿立刻戳了一下他肿胀的脚踝,痛得王二牛又嚎叫了一声。

    骆小鹿指着芬儿额前紧贴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继续大吼叫道:“你自己伤着了,怪人家干嘛?要不是她给你送过来,你就搁家里躺着吧!”

    芬儿连忙扯出一块手帕,掩面挡住笑颜,说道:“这事确实也怪我,二牛去城里给我买东西,我以为他跟着别人赌去了,一回家就拿着擀面杖要打他,结果他往后一退,绊到门槛上就扭着脚了。”

    “然后呢?”王二牛语气不悦,让芬儿继续说。

    “然后他买的那些胭脂还有些首饰掉了一地,我心疼,没先扶他起来,先去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一不小心又踢到他伤处,就这么严重了……”芬儿说又急又快,好像下一秒又要笑出声来。

    “还笑!你也不心疼我!”

    芬儿的手帕又往上提了提,快遮住整张脸了:“我在家里不都急哭了嘛,想起这有个大夫才赶紧带你来的。”

    看来这男人虽然很没礼貌,但也不是坏人,骆小鹿立即收住了狰狞的表情,嘴角再一次裂开,露出假笑。

    她转身回到刚才坐的地方,从地上的一堆里挑出两副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膏药,一副拆开贴在王二牛的患处,剩余的递给了芬儿,笑眯眯地说:“记得每晚换一张,换完了这腿也就好了。”

    “这就……好了吗?”王二牛也不敢质疑,只能轻轻说道,他能感觉到刚才剧烈疼痛的地方,传来丝丝凉意,确实不怎么疼了。

    骆小鹿扯住王二牛的胳膊,一下就给他提溜了起来,王二牛以为自己又要摔倒,扶住了一旁的墙,那木墙也不结实,整个房子都抖了一抖,他连忙松开手,竟然真的能站立了。

    “可以走了。”没等王二牛反应过来,骆小鹿面无表情地先下了逐客令。

    芬儿把手帕放回腰间,又拿出了几个铜板,塞进骆枫手里:“不知道这点钱够不?”

    骆枫摆摆手,又把钱还给了芬儿:“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下次去你家蹭饭就好了。”

    骆小鹿没看他们在这推辞,径直走了回去。

    王二牛看着她的背影,神秘兮兮地凑到骆枫身边,轻声问:“这丫头怎么回事,手艺确实很好,但感觉不太正常啊!”

    骆枫把手放在嘴边,也神秘兮兮地回答:“这丫头小时候碰到大事,精神确实不太正常,空有一身的力气,见谅哈。”

    王二牛又看了一眼骆小鹿,叹了口气:“唉,天妒英才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说得声音有些大,骆小鹿那双无神的眼睛又盯上了王二牛,他立刻感觉到背脊发凉。

    “老头,有空来我们家吃饭,我就先走了!”王二牛揽起芬儿,转身就走,但他的腿还没有彻底好,走路一瘸一拐的。

    骆小鹿看着王二牛一会高一会低的背影,等他们走远了,才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有意思!”骆小鹿的表情没有刚才那么扭曲了。

    骆枫转身关上门,捡起掉落的门栓,想给装回去,才发现这是彻底的坏了,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可别笑,这门坏了,晚上睡觉可就得吹西北风咯。”

    爷孙二人正欢,唯有宁辛濯紧皱眉头,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骆小鹿为王二牛治疗的手法十分娴熟,也十分眼熟。这世上医者无数,但每家的手法却各不相同。

    宁辛濯想起幼时曾去过协助父亲叛国的乐家医馆,见过乐家绝学“风医鬼手”,与刚才骆小鹿使用的手法十分相似,只有略微不同。

    难道当时一直未找到的乐家余孽,便是在此的爷孙两?宁辛濯的心中渐起疑心。

    可转念一想,骆小鹿精神异常不像有假,两人气质淳朴也不像从世家而出,若是乐家人太过勉强。

    “骆姑娘,”宁辛濯打算试探一番,“看你刚才手法娴熟,见效奇快,不像是野路子,师从何家?”

    骆小鹿心道不好,一时忘了这有一尊大佛坐镇,忘了收敛些。

    此时骆枫也有些紧张,开口道:“都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罢了。”

    “是吗?”宁辛濯不信。

    骆小鹿心知此人既然坐上大理寺卿之位,随意糊弄必是不行的,她想了想,说道:“确实不是野路子,说来此件事爷爷也不知。”

    给了爷爷一个眼神,骆小鹿开始信口雌黄:“说到我的师父,那可不得了。想当年我初出茅庐,还在理论阶段,一日出门采药,不慎跌落悬崖。此时一位俊逸非凡的叔叔将我救起,为我医好折断的四肢,将一本《绝世医典》赠与我。这位叔叔长得倒是和宁大人有三份相似。”

    宁辛濯正津津有味地听着,突然被提及到,不禁开口:“确有此事?”

    “当然,之后我勤加修炼,医术突飞猛进,若不是年纪小,不然江湖上早有我的传说。”说罢,骆小鹿露出得意的表情。

    “那这'医典'现在何处?”宁辛濯追问道。

    “学完了当然扔了,不然被别人偷学了可要如何?”骆小鹿答道。

    宁辛濯自是不信,定是胡口乱诌,可她疯癫的样貌却像是真的。此人之言应是半真半假,若不是乐家人,也必然与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伯,”宁辛濯看向骆枫,“我这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腿也急需治疗。骆姑娘医术了得,能否先让她跟我回去,帮我治病?当然,报酬一分都不会少。”

    骆枫慌了,一把将骆小鹿拉倒身后,连忙道:“大人,这可不太行吧。鹿丫头自小照顾,她一个人定是不行的。”说完又指了指她的脑袋。

    宁辛濯饱含深意地微微一笑,道:“放心,吃住自然不会苛待她,若是生活上有问题,也有随从女眷加以照顾。”

    骆小鹿倒是不急,她上前检查了下宁辛濯的腿,确实腿骨骨折了,若是耽误下去真的要废了。

    此人既是丞相之子,又是大理寺卿。若是自己常伴他身边,那么调查当年之事要便利许多,只要处处小心,不要暴露了即可。

    更何况此人已经对自己起疑心,强行拒绝更会加重这一份怀疑。

    “可以,那我就随大人一同回去吧。”骆小鹿欣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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