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凉指尖微蜷,轻刮过她脸上,一层婴孩似的细细绒毛透着暖意,柔软可见。她睡得沉,看不见面前人眼底的幽深。

    从前,这张脸上的一颦一笑都为旁人。他生平无甚后悔之事,唯独上一世假做了君子,遂她心愿,让人白白地入了梁晏府邸。

    指尖一路落到唇边,按下去时指腹馨软一片,他用了力,指尖触感更为真实,心底才有些安心稳妥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在无数个病发时的梦魇中,多得数不清,却是甘愿沉溺。

    但就连他也没想到,她那日恰好撞见他病发。

    梁极轻轻笑了声,竟被她发现了。可到底好骗,哄着瞒着,也就一点一点按他的预期在进行。

    他们夫妻二人往后的日子,还长。

    咬上她的唇瓣,细细啃噬,半阖的眼底克制又杂乱。

    慢慢来,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

    至于那些,无碍,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许是一切尽在掌握,他如今越发肆无忌惮,将唇瓣欺得泛红发胀不够,更欲探进去。指骨已经捏在她光洁的下颌,只稍稍用力,她便吃痛,略张开唇。

    同时一声发颤的闷哼,人便醒了。

    梁极并不意外,也未收手,长睫垂下,从容放肆地看她,且做好了被推拒的准备。

    但辛姒眼中睡意驱散后,怔愣了瞬,久久未动。

    人或许是睡糊涂了,又或是刚醒来还没弄清状况么?他只当今日运气好,钻了这个空子,近乎贪恋地自她耳后一路啄到身前。

    动作带了逗引之意,欲带她一同沉溺,想去看看她脸上神情时,梁极身上动作忽滞住。

    水眸含了雾气,眼尾泛红似醉。哭了?

    他眼里痴欲一下扫得干净,几分怔然,但底下人红唇微启,眼若春水,潋滟晶莹,他腹下蓦地腾起一股浓烈躁意,极难按下,倒不似刚刚游刃有余。

    是弄疼了?犹豫着要不要松手,辛姒却忽然迎向他,两条手臂柔软向前,环上梁极瘦腰。

    接着便听见清亮的一句,带了欢喜:“你终于醒了。”

    生死边缘的人,总算没再继续冷冷淡淡地昏迷下去,她先前心底的愧意,也能少下几分。

    忽的满怀淡淡馨香,梁极呼吸一滞。他以极快的速度平息后,朗声一笑,问:“这是在担心孤?”

    笑意从他胸腔之中闷出来,抬头便撞进他略带促狭而愉悦的眼底。

    知道他明知故问,辛姒敛了神色,欲将手收回来。

    刚刚见他突然醒过来,担心了许久的事总算卸下一块,情急下竟然失了分寸。

    适才她醒过来的时候,梁极眼中几近意乱情迷的神色她不是没看见,这样的神色,也只有在他梦症复发时才会出现。眼下他神智不清,比不得白日里那个知礼懂分寸的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招惹他,早些把人哄回去的好。

    刚要收回手,梁极将她手臂拉住,细细把玩,漫不经心道:“宫中局势诡谲,多的是要孤性命之人,不过稍微松懈,便有人等不及了。”

    “殿下万金之躯,此番遭难昏迷不醒,许多人担心挂怀,盼殿下早日醒来。”

    他是太子,要是醒不过来,除了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忧愁万分,如同天塌一般。

    他却忽的怒了,本来平静愉悦的眼睛瞬间冷如寒冰,夹了戾气道:“担心?孤要那群不相干的人担心做什么?”

    好端端的,那些人与他同为一党的臣下,却被说为不相干之人,就连她好心宽慰也起了反作用。一早知道梁极神志不清时喜怒无常,却没想这般反复,没头没脑便把人惹到了。

    且一旦惹到了就要立马报复回来。

    梁极扳过她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孤要谁担心,你不知道么?”

    她后背无端升起一股寒意,但也只惧了一瞬。

    柔软一只手落在他青筋乍起的手腕,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知道。不过是顺嘴一说,怎就恼了?”

    梁极钳在她脸上的手果然松了不少,只是还不依不饶的不肯放过,也没说话。

    “弄疼我了。”她道,半真半假地蹙了眉。

    梁极这才松手,似是疲累,“旁的人,不过是担心孤死了,他们便没得庇佑,树倒猢狲散罢了。换了旁人做这个太子,他们一样担心。”

    他三三两两,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说得不甚在意。辛姒却听得心底异样,如同细小的虫蚁啃噬,些许酸楚。

    也不知为何,近来听他说话,心底这种异样的感觉倒越发频繁,总是如此。

    梁极长睫微覆,将她神色尽收眼底。

    他下颌靠在辛姒肩上,似乎暂得喘息,倦懒又餍足地道:“你不同,你是孤的太子妃,自然盼孤好。”

    辛姒没得浑身微僵。她没忘了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打算入这个宁王府,不过是看他时日无多......

    “对不对?”梁极阖眼随口追问了句,气息很淡。

    人在旁边问她,她只得点头,木然“嗯”了一声。

    然后转了话头,顺势道:“所以还请殿下保重自身,好好养伤。其中安神最要紧的,多梦不是好兆头,殿下且安心睡吧。”

    说完便拉他回床榻边。因他仍然有伤在身,且此事又因她而起,不自觉间,手上动作也好,语气神态也好,同他说话时都格外松软了些。

    梁极一路由她拉至床边,又依言躺下,沉默许久未说话。直到辛姒要走时,他皱着轩朗眉宇,道了一句:“孤觉得,梦里你总是同孤亲近许多。”

    “是吗?”没打算与他再多说,辛姒只笑笑便出去。

    可她觉得,梦里他倒难缠许多,常需要哄着。

    第二日天亮,梁极已经醒了。辛姒挑帘进去时,梁极正换药。

    墨发披垂,衣裳只穿了一半,露一只手和大半肩膀在外。

    他久病缠身,却不见半分长卧病榻之人的孱弱虚浮,身上线条利落,劲瘦流畅。

    听见声响,梁极撩起眼皮看了眼。

    见她突然闯进来,梁极意外一瞬。但细看之下,那股意外却未达眼底。

    辛姒没想到进来便撞见他换药。二人是夫妻不假,但一向各自穿戴严整,顶多也就见他一身宽松的寝衣罢了。

    她脚步微滞时,里面梁极已经淡然开口:“你来得正好,孤正不知如何包扎。”

    他左手自然垂下,不好轻易动弹,免得牵动伤口,只有一只右手拿着纱布的一头,皱眉,垂头打量,正兀自苦恼。

    梁极说得自然坦率,她若再纠结穿戴不穿戴严整的,倒显得古怪了。其实两人早就是夫妻,不过是换个药而已,谁没有不方便的时候呢?

    于是走上前,便接过他手里的一头纱布,便道:“殿下何时醒的?”

    她自然知道昨日夜里梁极便已经苏醒,且两人已经打过照面,但于梁极而言,那不过是一场梦,算不得数。

    是以故作不知,多问了句。

    梁极眸色微闪,亦答:“今早。”

    “殿下见过李安了吗,那些刺杀的黑衣人可有线索了?”

    她将细白纱布绕过梁极小腹,仔细固定,因做得认真,眉心下意识皱在一起也没发觉,一张玉白小脸显得格外凝重。

    这伤倒真是触目惊心,如今包扎几圈了,还能依稀见到里面模糊血肉。

    梁极嘴角微牵,又回应她的话道:“正在追查中,隐约得了些线索,但也只是猜测,过两日且看能否敲定。”

    那人身上原本清列的气息,因伤口在外,夹杂了丝丝血气笼在她身上。只剩最后打一个结便算大功告成,因手有些挡住视线,她走近一步,几缕乌发掠过他的肩。

    梁极眸色沉暗几分,未说话,任凭她在身前琢磨那头纱布。

    纱布旁的衣物有些碍事,于是她往旁边拨去一些,不经意望见他衣物底下的皮肉,却是视线一颤。

    两条狰狞疤痕细细长长延伸出来,不知是鞭还是棍留下的,只猜得是陈年旧伤。即便如此,疤痕处仍然泛红,可知当时烙上去时有多深刻。

    不过是掀开了一点衣物,便看见这些,她目光往衣物更深处探去,隐约见得交叠纷杂的痕印,十分可怖。

    他是宠妃之子,金尊玉贵养在宫里长大,何人敢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梁极见她忽然没了动作,侧头顺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便了然。

    他唇边依旧是淡淡笑意,如琢如玉,温和如前,见人迟迟没有包扎好,开口问她:“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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