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性碱中毒
梦里仍是在暴雨的街头。
大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湮没。目之所及一切都是混乱阴郁，像手持的电影镜头，晃得人头晕目眩。
无数模糊的人影在她面前流动。他们高声呼喝，拉上警戒线，安排担架，在雨中奔走如雾。
只有她。
只有她瘫坐于地，浑身湿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要做什么。
有人从后面想将她拉起来。辛姝茫茫然转头，看见雨水划过他的衣角，滴进满地血水中。
她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
雨太大了。
那人又伸手去挡她的眼睛。辛姝终于反应过来，要去拨开，却被他反握住。
指节修长，却冷沁如玉，凉得她心惊肉跳。
“别看。”
他说。
辛姝终于听见他的声音。
但是怎么能不看呢？
也许是今生最后一眼。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白大褂的嘶吼。
“失去生命体征！”
辛姝一怔。覆于她眼睛上的那只手也猛然收紧。
仿佛有闷雷轰然滚过天际。她被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心脏痛得像被车轮反复碾压。
她张开嘴，呼吸急促，仿佛被人用力勒住脖颈。
辛姝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仍在噩梦中。
在梦境与现实的谵妄之间，漫天雨水淹成了海，冷冷没过她的口鼻。
她在这场暴雨中，感受到了沉溺而亡的窒息。
……
“呼哧——呼哧——呼哧——”
“放松，放松！这里有医生吗？谁能帮忙通知列车员，找找医生！”
辛姝睁开眼，愣了两秒，看见眼前熟悉的行李架和蓝色的座椅靠背。
原来是在做梦。
她没有在孚宁暴雨的街头。溺水挣扎的人也不是她。
然而手上冰凉的触感依稀还在，仿佛深入骨髓，如附骨之疽般，冷冷提醒她，那些存在她梦境中的大雨，永不会停止。
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
辛姝头痛欲裂，脑海中无端飘过几句佛偈。
她在梦中也没能见到的人，醒来更不必提了。
每次感觉到压力，她都会梦见当时的情形。
然而梦里从来只有无边无际的大雨，眼前和身后的人，面容永远隐在云山雾罩的雨帘后。
见又见不到，认也认不出。
车厢内声浪如潮。辛姝有点听不太清，只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高铁智能显示屏，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那些正在滚动的红色字体，其实是在提示当前车速305/km，气温室内21°，室外16°。
是南方十一月末的晴日。仍旧天高云淡，高铁平稳驶过绿意蓊郁的江南平原，沿途零星的乡间自建别墅一掠而过。
皆是尖尖的顶，像水土不服的迪士尼城堡。
辛姝偏着头，视线被黏在窗景中，一动不动。
——直到邻座的阿姨伸出头，纹细眉勾唇线的脸突兀出现在她视线里。
“小姑娘，你醒了好让一让哦，我出去看看。”
阿姨普通话里夹着方言，语速飞快，迫不及待的样子。
辛姝微微一惊，总算彻底清醒，四周的声音潮汐一般卷土重来。
边挪开双腿给阿姨让位置，她一边朝着声音来源处探头看去。
前后座的人纷纷站起身，议论不休。
“好像是喘不上气，脸都白了，嘴唇乌青。”
“听讲是接了个电话就发病了。现在的人啊，都是亚健康，身体都被科技和狠活折腾坏了！”
“这到站还有半个多小时，要是没医生怎么办？不会死吧！”
辛姝叫那个字扎了一下。
梦里的潮气扑面而来。她起身，也走过去。
匆匆赶来的列车员半蹲在病人面前，示意七嘴八舌的群众小声点，而后朝着对讲机呼叫。
千辛万苦挤进人群中，辛姝还不小心踩了邻座阿姨一脚，阿姨惊叫。
“小姑娘，看热闹就看热闹来，不好踩脚的呀！痛的呀！”
她赶紧致歉。而后踮起脚尖，看向急病那人。
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瘦削，风尘仆仆。此刻仰着头，像暴露于空气中的鱼，徒劳地张大嘴巴，喉间不断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好似坏掉的打气筒，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把空气打进肺里。
又去看他担在扶手上的手指，已然抽成僵硬的鸡爪状。辛姝反应过来：“呼吸性碱中毒。”
没有人理她。
大家各自为政。
有的说是心脏病，有的说是中风，还有的说能不能现在停车把他放下去叫救护车接走不然万一死在车上太倒霉了。
辛姝冲列车员提高音量：“他是呼吸性碱中毒！”
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们纷纷转头看向这个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孩。
她身量中等，长及小腿中段的黑色风衣将身形拢成薄薄一片，纸人一般伶仃。有着尖尖下颏的素白小脸上挂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眼神平静，看上去书卷气十足。
不太靠谱的样子。
还是那个阿姨帮她挽尊：“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什么中毒来？怎么还有中毒的？谁给他下毒呀！”
有人憋不住笑：“刺客呗。”
辛姝没笑。
她再重复一次：“呼吸性碱中毒，是过度呼吸后体内含氧量大幅降低，从而引起的突发病症。”
她盯着抬头看向她的列车员：“处理不好会非常危险。最好马上疏散人群，再找个塑料袋套着他的口鼻，这样能缓解症状。”
阿姨很惊讶：“小姑娘，你是医生吗？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不是。”
辛姝回。
眼眸垂落，鸦羽般的睫毛深深掩盖她的神情，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
“我也发过相同的病症。”
–
乘务员最终还是采纳了辛姝的意见。
并非认可她的“医术”，而是列车广播叫来了位正在一等车厢内小憩的休假医生。他赶来的时候左边的头发全部被匆匆拨到右边，眼镜片厚得反光，一看就很值得信赖。
他做出相同的判断。
立刻就有近旁的热心阿姨呼啦呼啦掀开个塑料袋，像是打算尽可能地多舀点空气进去，然后往那人脸上罩。
围观人群也被列车员迅速驱散开。
未几，情况就缓解了大半。
坐回自己位置的辛姝轻轻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列车到站，早有铁路医护等候在站台，准备接力送医。
邻座阿姨也下车了，隔壁的位置空了出来。车厢内的吵闹还夹杂着看了场大热闹的余韵。
辛姝拿出手机，想看看她没回复的这段时间里，申竹又给她发了什么消息。
最近的一条已经是23分钟之前发来的了。
【不对！他才是瞎子！见钱眼开的瞎子！】
辛姝上来就被这句话逗乐了，手指滑动，一路倒着看上去。
【亏我之前还是他的路好，人家说他整容，我还帮忙辟谣。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是，我知道他现在很红，他出场很贵，他身价很高。可这是母校百年校庆！这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哈佛在职的教授也自费飞回来助阵，他一个流量明星到底在高贵什么？！】
【这也太过分了！一中可是他的母校！】
【你还记得许美琪吗？我们班以前那个大波浪，明明是烫的头非说自己是天然卷的那个。她不是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吗，一中百年校庆的时候她也去当志愿者了，回来就跟人说，学校邀请林照景参加校庆，结果他要七位数的出场费！还说要给他留三个第一排正中间的贵宾席，不然免谈！】
申竹这火力全开的小情绪直接骂出了一篇800字小作文。她当年考试的时候文笔都没这么流畅。
辛姝飞速打字。
【还有这种事？】
【没看出来啊，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隐去了车上的意外状况。
那边几乎秒回。
【大姐，你活啦。】
辛姝一笑。
【刚刚睡着了。昨晚没怎么休息好。】
【猜也猜到了。你那情况，昨晚肯定不太平。没脱层皮都是好的。】
【既然这次走了，就别轻易妥协吧。】
申竹是她高中以来最好的朋友。她了解她的情况，也总是能体谅她。
辛姝默默盯着那句话。直到几乎不认识那些字。
灰白的对话框里，黑色的字体小虫般密密麻麻地爬着，仿佛钻进她的眼眶中，痒得发疼。
她想回些什么，又无从说起。
好在申竹只提了两句，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像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似的，不等她回复，便不着痕迹地又将话题转回到林照景身上。
【说真的，姝姝，你有胆子去问他吗？】
【什么？】
辛姝没明白。
【问他干嘛狮子大开口啊！问自己母校要七位数的出场费，他是怎么想的。这事要让他对家粉知道，牙都要给他们笑掉了。】
【我不敢问。】
辛姝很诚实。
【我就知道。】
【那你帮我要几张他的签名照吧。越多越好。】
她话锋一转。猝不及防到辛姝都怕她闪到手指头。
【你不是对他很失望吗？还要他的签名照啊（笑哭）】
还越多越好。又不是菜场买菜。
而根据她提供的八卦，这位有名学长只怕是个自视甚高，不好相与的人。
能不能搭上话，被人正眼相待还是两说，何况还要跟人家提要求，要签名照。
【没办法啊！我那读高三的小表妹，年纪轻轻，少见多怪，把林照景当个什么活神仙似的给捧起来。我中午去她家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几句，说他现在拍的戏是你写的，你也马上要去他们剧组当编辑，她就疯了，要死要活的非让我给她弄几张签名照。】
【她说拿到这玩意儿死而无憾，保证今年高考冲上985211。我能有什么办法？宠着呗。】
申竹的小表妹她也见过，是个咋咋呼呼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没想到居然也会是林照景的粉丝。
【实在不行也没事。姐们心里有数，一旦出师不利，那肯定是林照景的问题不是你的锅。毕竟他那人品……大不了我到时打印几张他的照片，自己给她签上大名。反正小丫头也没见过真的。】
不等她回复，申竹已经自说自话帮她找到了解决退路。绝对不会轻易为难自家老友。
辛姝失笑。
【我尽力吧。】
她回。
列车开始播放广播，前方即将到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辛姝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箱子，又背好双肩包，头也不回地朝车门处走去。
大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湮没。目之所及一切都是混乱阴郁，像手持的电影镜头，晃得人头晕目眩。
无数模糊的人影在她面前流动。他们高声呼喝，拉上警戒线，安排担架，在雨中奔走如雾。
只有她。
只有她瘫坐于地，浑身湿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要做什么。
有人从后面想将她拉起来。辛姝茫茫然转头，看见雨水划过他的衣角，滴进满地血水中。
她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
雨太大了。
那人又伸手去挡她的眼睛。辛姝终于反应过来，要去拨开，却被他反握住。
指节修长，却冷沁如玉，凉得她心惊肉跳。
“别看。”
他说。
辛姝终于听见他的声音。
但是怎么能不看呢？
也许是今生最后一眼。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白大褂的嘶吼。
“失去生命体征！”
辛姝一怔。覆于她眼睛上的那只手也猛然收紧。
仿佛有闷雷轰然滚过天际。她被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心脏痛得像被车轮反复碾压。
她张开嘴，呼吸急促，仿佛被人用力勒住脖颈。
辛姝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仍在噩梦中。
在梦境与现实的谵妄之间，漫天雨水淹成了海，冷冷没过她的口鼻。
她在这场暴雨中，感受到了沉溺而亡的窒息。
……
“呼哧——呼哧——呼哧——”
“放松，放松！这里有医生吗？谁能帮忙通知列车员，找找医生！”
辛姝睁开眼，愣了两秒，看见眼前熟悉的行李架和蓝色的座椅靠背。
原来是在做梦。
她没有在孚宁暴雨的街头。溺水挣扎的人也不是她。
然而手上冰凉的触感依稀还在，仿佛深入骨髓，如附骨之疽般，冷冷提醒她，那些存在她梦境中的大雨，永不会停止。
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
辛姝头痛欲裂，脑海中无端飘过几句佛偈。
她在梦中也没能见到的人，醒来更不必提了。
每次感觉到压力，她都会梦见当时的情形。
然而梦里从来只有无边无际的大雨，眼前和身后的人，面容永远隐在云山雾罩的雨帘后。
见又见不到，认也认不出。
车厢内声浪如潮。辛姝有点听不太清，只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高铁智能显示屏，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那些正在滚动的红色字体，其实是在提示当前车速305/km，气温室内21°，室外16°。
是南方十一月末的晴日。仍旧天高云淡，高铁平稳驶过绿意蓊郁的江南平原，沿途零星的乡间自建别墅一掠而过。
皆是尖尖的顶，像水土不服的迪士尼城堡。
辛姝偏着头，视线被黏在窗景中，一动不动。
——直到邻座的阿姨伸出头，纹细眉勾唇线的脸突兀出现在她视线里。
“小姑娘，你醒了好让一让哦，我出去看看。”
阿姨普通话里夹着方言，语速飞快，迫不及待的样子。
辛姝微微一惊，总算彻底清醒，四周的声音潮汐一般卷土重来。
边挪开双腿给阿姨让位置，她一边朝着声音来源处探头看去。
前后座的人纷纷站起身，议论不休。
“好像是喘不上气，脸都白了，嘴唇乌青。”
“听讲是接了个电话就发病了。现在的人啊，都是亚健康，身体都被科技和狠活折腾坏了！”
“这到站还有半个多小时，要是没医生怎么办？不会死吧！”
辛姝叫那个字扎了一下。
梦里的潮气扑面而来。她起身，也走过去。
匆匆赶来的列车员半蹲在病人面前，示意七嘴八舌的群众小声点，而后朝着对讲机呼叫。
千辛万苦挤进人群中，辛姝还不小心踩了邻座阿姨一脚，阿姨惊叫。
“小姑娘，看热闹就看热闹来，不好踩脚的呀！痛的呀！”
她赶紧致歉。而后踮起脚尖，看向急病那人。
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瘦削，风尘仆仆。此刻仰着头，像暴露于空气中的鱼，徒劳地张大嘴巴，喉间不断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好似坏掉的打气筒，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把空气打进肺里。
又去看他担在扶手上的手指，已然抽成僵硬的鸡爪状。辛姝反应过来：“呼吸性碱中毒。”
没有人理她。
大家各自为政。
有的说是心脏病，有的说是中风，还有的说能不能现在停车把他放下去叫救护车接走不然万一死在车上太倒霉了。
辛姝冲列车员提高音量：“他是呼吸性碱中毒！”
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们纷纷转头看向这个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孩。
她身量中等，长及小腿中段的黑色风衣将身形拢成薄薄一片，纸人一般伶仃。有着尖尖下颏的素白小脸上挂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眼神平静，看上去书卷气十足。
不太靠谱的样子。
还是那个阿姨帮她挽尊：“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什么中毒来？怎么还有中毒的？谁给他下毒呀！”
有人憋不住笑：“刺客呗。”
辛姝没笑。
她再重复一次：“呼吸性碱中毒，是过度呼吸后体内含氧量大幅降低，从而引起的突发病症。”
她盯着抬头看向她的列车员：“处理不好会非常危险。最好马上疏散人群，再找个塑料袋套着他的口鼻，这样能缓解症状。”
阿姨很惊讶：“小姑娘，你是医生吗？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不是。”
辛姝回。
眼眸垂落，鸦羽般的睫毛深深掩盖她的神情，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
“我也发过相同的病症。”
–
乘务员最终还是采纳了辛姝的意见。
并非认可她的“医术”，而是列车广播叫来了位正在一等车厢内小憩的休假医生。他赶来的时候左边的头发全部被匆匆拨到右边，眼镜片厚得反光，一看就很值得信赖。
他做出相同的判断。
立刻就有近旁的热心阿姨呼啦呼啦掀开个塑料袋，像是打算尽可能地多舀点空气进去，然后往那人脸上罩。
围观人群也被列车员迅速驱散开。
未几，情况就缓解了大半。
坐回自己位置的辛姝轻轻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列车到站，早有铁路医护等候在站台，准备接力送医。
邻座阿姨也下车了，隔壁的位置空了出来。车厢内的吵闹还夹杂着看了场大热闹的余韵。
辛姝拿出手机，想看看她没回复的这段时间里，申竹又给她发了什么消息。
最近的一条已经是23分钟之前发来的了。
【不对！他才是瞎子！见钱眼开的瞎子！】
辛姝上来就被这句话逗乐了，手指滑动，一路倒着看上去。
【亏我之前还是他的路好，人家说他整容，我还帮忙辟谣。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是，我知道他现在很红，他出场很贵，他身价很高。可这是母校百年校庆！这点面子都不给？人家哈佛在职的教授也自费飞回来助阵，他一个流量明星到底在高贵什么？！】
【这也太过分了！一中可是他的母校！】
【你还记得许美琪吗？我们班以前那个大波浪，明明是烫的头非说自己是天然卷的那个。她不是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吗，一中百年校庆的时候她也去当志愿者了，回来就跟人说，学校邀请林照景参加校庆，结果他要七位数的出场费！还说要给他留三个第一排正中间的贵宾席，不然免谈！】
申竹这火力全开的小情绪直接骂出了一篇800字小作文。她当年考试的时候文笔都没这么流畅。
辛姝飞速打字。
【还有这种事？】
【没看出来啊，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隐去了车上的意外状况。
那边几乎秒回。
【大姐，你活啦。】
辛姝一笑。
【刚刚睡着了。昨晚没怎么休息好。】
【猜也猜到了。你那情况，昨晚肯定不太平。没脱层皮都是好的。】
【既然这次走了，就别轻易妥协吧。】
申竹是她高中以来最好的朋友。她了解她的情况，也总是能体谅她。
辛姝默默盯着那句话。直到几乎不认识那些字。
灰白的对话框里，黑色的字体小虫般密密麻麻地爬着，仿佛钻进她的眼眶中，痒得发疼。
她想回些什么，又无从说起。
好在申竹只提了两句，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像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什么似的，不等她回复，便不着痕迹地又将话题转回到林照景身上。
【说真的，姝姝，你有胆子去问他吗？】
【什么？】
辛姝没明白。
【问他干嘛狮子大开口啊！问自己母校要七位数的出场费，他是怎么想的。这事要让他对家粉知道，牙都要给他们笑掉了。】
【我不敢问。】
辛姝很诚实。
【我就知道。】
【那你帮我要几张他的签名照吧。越多越好。】
她话锋一转。猝不及防到辛姝都怕她闪到手指头。
【你不是对他很失望吗？还要他的签名照啊（笑哭）】
还越多越好。又不是菜场买菜。
而根据她提供的八卦，这位有名学长只怕是个自视甚高，不好相与的人。
能不能搭上话，被人正眼相待还是两说，何况还要跟人家提要求，要签名照。
【没办法啊！我那读高三的小表妹，年纪轻轻，少见多怪，把林照景当个什么活神仙似的给捧起来。我中午去她家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几句，说他现在拍的戏是你写的，你也马上要去他们剧组当编辑，她就疯了，要死要活的非让我给她弄几张签名照。】
【她说拿到这玩意儿死而无憾，保证今年高考冲上985211。我能有什么办法？宠着呗。】
申竹的小表妹她也见过，是个咋咋呼呼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没想到居然也会是林照景的粉丝。
【实在不行也没事。姐们心里有数，一旦出师不利，那肯定是林照景的问题不是你的锅。毕竟他那人品……大不了我到时打印几张他的照片，自己给她签上大名。反正小丫头也没见过真的。】
不等她回复，申竹已经自说自话帮她找到了解决退路。绝对不会轻易为难自家老友。
辛姝失笑。
【我尽力吧。】
她回。
列车开始播放广播，前方即将到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辛姝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箱子，又背好双肩包，头也不回地朝车门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