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擎费劲地直立起身子,用双手捧住男孩的脸:小朋友,我想和你聊聊,认认真真坐下来聊一聊。

    左赛被逗笑了:老板,这是你的缓兵之计吗。

    何宇擎:左赛,我想认识你。

    左赛直起身子沉默了很久,收起笑容,把药递给何宇擎,询问用不用自己帮她上药,得到她拨浪鼓一样摇头的答案之后走到沙发边找了一个懒散的姿势靠着。

    何宇擎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床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倚着。

    左赛:老板,聊吧,想聊点啥。

    何宇擎:现在这个状况你叫我老板你好像真的像我点来的鸭…子…

    左赛翻了个白眼:闭嘴。

    何宇擎笑了笑。

    左赛又抬起头一脸认真的问:你饿不饿,烤鸭吃不吃。

    何宇擎笑的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冷静了很久才把头抬起来:不饿,但是我今天还一顿没吃呢,叫个外卖吧,我有点不想走路。

    左赛打开手机看了看皱起了眉头:这地方我也第一次来,不知道哪家好吃,怕踩雷。

    何宇擎:McDonald's。

    左赛:你吃快餐吗,我还怕你不吃这些。

    空调很凉,何宇擎整个人都窝进了被子里,舒服的用脸蹭了蹭枕头感觉她已经开始犯困了:平时忙起来经常吃,送的快,省时间,每个地方的味道都一样,我不喜欢尝试没吃过的东西。对了,我只吃麦辣鸡腿汉堡。

    左赛:我点好了。

    左赛走到床边坐在何宇擎身边,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问:你头发不要吹一下吗?

    何宇擎:懒得动。

    左赛:要不要我帮你吹。

    何宇擎:不用了,感觉很奇怪。

    左赛:不会头疼吗?你头发这么多,房间里还开着空调。

    何宇擎:会,啥时候疼了就老实一阵,不疼了再犯懒。

    左赛皱了皱眉:老板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何宇擎整理了一下头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左赛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说什么我不敢不答应。

    何宇擎:左赛是你自己起的艺名还是你的本名?

    左赛:他们起的。

    何宇擎:你爸妈吗?

    左赛:嗯,我出生就叫这个。

    何宇擎:你跟你爸妈关系不好吗。

    左赛:你想听吗?

    何宇擎认真的点点头。

    左赛:我很少讲我家里的事,我讲完之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宇擎想了想:可以。

    左赛走到沙发上半靠着坐下:我爸叫左青云,我妈叫王思言,听名字就知道吧,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是有点文化的人。他们四个是一个单位的同事,都觉得对方家庭知根知底挺不错的,就让两家的孩子结婚了,也就是我爸妈。怎么说呢,我不了解我爸妈之间的感情好不好,因为从小就很少见到他们。

    何宇擎:可能家长都忙吧。

    左赛苦笑了一下,慢慢悠悠的讲起了他的故事。

    左赛出生的时候他爸妈24岁,他出生没多久爸妈就去大城市开公司了,一心扑在事业上,把左赛放在爷爷奶奶家。左赛自认为小时候过的还挺开心的,老人带孩子,隔辈亲,左赛从小几乎都没有挨过骂,更别说挨打了。每到过节他爸妈就会回来,给他买一堆玩具、零食等等,基本都是挺贵的东西,大城市带回来的。

    直到有一次,左赛的爸妈带回来的不只是玩具和零食了,还有他弟弟。左赛的弟弟叫左乾,比他小四岁。左赛在爷爷奶奶的脸上捕捉到的表情告诉他,显然爷爷奶奶早就知道弟弟的存在了,还随口说了一句比照片上长大了很多,但是左赛根本没见过他爸妈寄回来的照片,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他们会往回寄东西。

    小小的弟弟和自己完全不同,他和爸妈更亲昵,会撒娇,会哭闹,会随手摔东西。不像自己,由于很少有机会见爸妈,所以左赛每次都会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表现的自己很懂事,想以此来增加爸妈对自己的喜爱。

    而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瘪瘪嘴,爸爸妈妈就要心疼的不行了,赶紧把弟弟抱在怀里。

    左赛看到这一切,哭着捂着脸冲出家门跑到了外面躲起来,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或者说被背叛了。他感觉自己有些偏执的占有欲就是在那会儿被激了出来。

    左赛讲到这儿停下来了,看着何宇擎说:那天直到天都黑了,没有人找我。

    小小的左赛坐在离家一百多米的一个单元楼门口,不敢坐的太靠里,怕家里人找自己的时候看不到,就坐在尽量显眼的地方等着爸爸妈妈来找自己,或者爷爷奶奶来找也行。

    天渐渐黑了,已经听到居民楼里传出的锅铲的声音,一阵阵的饭香飘过来,小左赛饿的肚子咕咕响,他站起来,低着头慢慢走回了家。

    推开门发现爷爷奶奶正在准备晚饭,一边催促他洗手一边问他跑哪玩儿去了,一下午也不回来。

    左赛根本没空理会,因为他发现爸爸妈妈已经不在家里了。

    左赛已经忘了那天他哭了多久,只记得爷爷奶奶不停的跟自己解释爸爸妈妈公司临时有事要赶紧走,他们以为左赛去小朋友家玩儿了就没喊他回来。

    那天小小的左赛哭到声嘶力竭,两条腿蹬来蹬去的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最后爷爷奶奶也不再有耐心,埋怨左赛是他自己一声不吭跑出去一下午不见人,错过了爸妈的离开。

    小小的左赛停止了哭闹,大大的眼睛盯着爷爷奶奶问了一句话:为什么爸爸妈妈走,弟弟没有被留下?

    左赛讲到这儿哽咽了一下,尽管离得很远,何宇擎能感受到男孩心里的酸涩。

    二十年前的一根刺,一直扎到了现在。

    再后来父母带着弟弟回来,左赛就没有什么感觉了,或者说努力隐藏起了自己的感情,假装不在乎,假装无所谓,已经默认自己是那个被留下的人所以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离别。每次知道父母要走,左赛都会找理由提前躲起来。

    每当这时爷爷奶奶总会说一句:这孩子和爹妈不亲。

    左赛一开始还会想要解释,后来觉得,解释个屁。

    又过了几年,左赛的爸爸被人骗了一大笔钱,几乎倾家荡产。左青云去找那个骗子家理论的时候失手把对方家人打伤了,被抓了进去,很快左赛的父母就离婚了,

    爸妈离婚后没有多久,爷爷奶奶打电话让左赛的妈妈过来一趟,那时的左赛已经快十岁了,由于很少见到爸妈,左赛变得叛逆且敏感。爷爷奶奶清楚的知道隔辈亲的教育已经不再管用,需要父母的约束。

    左赛的记忆里那天的妈妈很漂亮,烫了新的头发,穿了一条很好看的花裙子,脚上穿了一双亮的反光的皮鞋。

    和妈妈打了一声招呼后左赛就进了卧室把门虚掩上,坐在床上把头扭向一边,想要不管谁推门,看到的都是自己扭过去的侧脸。

    直到天黑透了,外面的路灯都亮了,客厅传来奶奶的抽泣声,左赛那扇虚掩的门也没有被推开过。

    妈妈已经走了。

    那天的谈话很简单,爷爷奶奶希望妈妈可以接左赛过去一起生活,孩子太大了,总见不到父母是不行的。哪怕只有寒暑假或者周末,并且两个老人愿意承担左赛的生活费。

    左赛的妈妈说:你们指望我以后带着两个男孩改嫁,不如直接跟我说让我这辈子不用再找了,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们带一个我带一个。

    讲到这儿,左赛从沙发上站起来喝了口水,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老板,我就是退的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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