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溪雨不久之后就辞职了。全职在家半个月，除了和邹翩翩约过两次饭以外，平日里一直宅在家里清闲，哪儿也没去。
孟香萍听说她辞职后，特意打电话过来聊了聊，言语中的意思，无非就是她选择辞职这件事做得很正确，并催促小两口的备孕进度。
谢溪雨不理解这种事催了有什么用，只是孟香萍言辞客气，她没法直接驳长辈脸面，嘴上嗯嗯啊啊敷衍了事。
“周末家里有客人来，你跟闫川来一趟，咱全家人一起吃个饭。”末了，孟香萍通知她这个消息。
听她的语气，大概能猜得到客人是谁。一整个月的逃避，终究还是要见一次陈绮叶，或许以后她们来往的频率会越来越高。
闫川没主动跟她提这件事，直到周六上午，说了一嘴去那边吃饭，谢溪雨也不多问，直接跟他一起上了车。
两人在车上谁也不说话，闫川一心开车，谢溪雨则把眼睛放在手机上，时不时瞥一眼窗外的风景。
从市中心的钢铁森林，穿过旧楼林立的城中村，到另一头干净古朴的老城区，一个城市的发展变迁在谢溪雨眼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十八岁离开家乡到越城上大学，过去十年，这座城市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今天绮叶会来。”
闫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从上次出差回来夜谈之后，尽管闫川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的交流却越来越少。
谢溪雨不会不搭理人，但是，她的眼睛再也没看向他。
闫川能感觉到她对他的疏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两人之间一点一点消逝不见。
“嗯，我知道。”
之后两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闫川知道自己那天的话大概伤到了她，他也试图修补那条裂缝，可她的妻子就像一座沉默的密不透风的高墙，他无从下手。
这个时候，他会想起陈绮叶。他宁愿谢溪雨像绮叶那样，会在他面前诉诸不满，至少他还能想想办法。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了闫家刚好下午两点。
老房子在越城老城区，二十年前最贵的那一批住宅楼，历经多年风雨，并没有破旧的迹象，米白色的砖墙掩映在苍翠绿植之间，反而有种古朴之美。
闫家当年是买了一二楼打通的，楼下有个小院子，闫川的父亲沿着金属篱笆种满了月季。
停好车走进院子，闫川的父亲闫世磊正在和人下象棋。等谢溪雨走近了看清与闫世磊对弈的客人，有种走错门的荒谬感。
江禹辉怎么跑到这儿来下棋了？
反应了半秒，才想起陈绮叶和江禹辉那层亲戚关系，多半是他开车送她过来，顺道就在这里当了回客人。
谢溪雨和闫父打了声招呼，江禹辉趁机朝她挑挑眉，她只当没看见，直接进了屋门。
一楼客厅没人，谢溪雨坐了一会儿，才看到孟香萍从二楼下来，后面跟着陈绮叶。
陈绮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溪雨和闫川回来啦，来小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闫川的媳妇，也就是你嫂子。”她先跟陈绮叶介绍了谢溪雨。
紧接着又跟谢溪雨介绍了陈绮叶:“这也是我们家的孩子，好多年都没回来了，以前跟闫川处得跟亲兄妹似的，可惜你嫁进我们家的时候，她人在外面赌气不回来……”
谢溪雨听着孟香萍絮絮叨叨，跟陈绮叶对视了一眼，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妈，哥已经介绍我和嫂子认识过了。”陈绮叶忍不住开口打断孟香萍。
这话让孟香萍怔愣了片刻:“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刚回越城，哥就介绍我们认识了。”
孟香萍探索的目光落在谢溪雨的脸上，谢溪雨点点头，脸上表情依旧。“是介绍过我们认识。”
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孟香萍吐了口气，拉着两个小辈的手说了些往事。
三个女人在客厅里寒暄，闫川识趣地没进来，就站在门廊上看手机。
过了一会儿，孟香萍要去厨房备菜，陈绮叶想要帮忙，被老太太拦在厨房外，让谢溪雨陪陈绮叶聊天。
“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做家务，就跟你嫂子在外面坐着聊聊天，熟络熟络，离得近以后可以约出来玩儿。”
谢溪雨跟陈绮叶不熟，两个人四目相对，她觉得挺尴尬。
陈绮叶却并没有尴尬的样子，主动挑起了话题。问她是哪里人，在哪个大学读的书，又是怎么跟闫川认识的。
谢溪雨简明扼要地答了。目光落在廊拐角处的地面，闫川的影子露了一个头进来，始终都没动过。
“你肚子里的宝宝有几个月了？”谢溪雨搜肠刮肚，总算想起一个可以聊的话题。
陈绮叶叹口气，语气却十分爽快:“三个多月了，跟个小祖宗似的，整天折腾我。”
“生孩子确实很辛苦。”
“现在还早呢，等月份到了，还要在鬼门关走一趟把它生出来，简直就是要命。你说女人累死累活拿命去换个孩子，图什么呢……”
这话更像是感叹，谢溪雨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也不知道生孩子是图什么。
“听妈说你和哥现在在备孕，你们都结婚那么久了，怎么现在才要孩子？”
陈绮叶像是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眼睛瞪大了，认真地盯着她。她一脸天真的样子，很难分清是故意问这个问题的，还是纯粹好奇。
谢溪雨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门廊上来影子晃动起来，脚步声接近，闫川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他自然地走到沙发边，挨着谢溪雨坐下。
“当然是在聊女人之间的事，哥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厨房帮忙做菜，别在这里打扰我和嫂子说悄悄话。”
“你们俩能有什么秘密，还是我不能听的。”
“也没什么不能听的，不过是你的一些糗事，还有坏习惯……”
“陈绮叶，你小心点儿——”闫川佯怒，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生动。那是谢溪雨从来想象不出来的。
“你们兄妹俩叙叙旧，我去厨房看看。”
她觉得自己实在多余，逃也似的往厨房里钻。
厨房里孟香萍在择红苋菜，看到谢溪雨进来，问:“怎么不跟小叶聊了，她人呢？”
谢溪雨蹲下身拿起一根菜，“我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帮帮忙。”
“我一个人做饭习惯了，不需要你们添乱，陪你妹妹聊天去。”
“闫川在陪她聊，他们兄妹也好多年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孟香萍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谢溪雨脸上没什么异常，又叹了口气。
“你拿冰箱里的水果洗洗，切好给他们送出去。那个小江，就是跟你爸在外面下棋的男孩，是小叶丈夫的表弟，今天专门负责接送小叶的，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很辛苦，你也拿份水果过去，好好招待人家。”
谢溪雨应了一声，拿出水果洗干净，切成了两份。
走出厨房，客厅里闫川和陈绮叶人已经不见了，大概上二楼去了吧。谢溪雨放一份水果在茶几上，另一份带去院子里。
院子里的两个人正下得入迷，江禹辉盯着棋盘，许久都没动一下，像是被棋局困住了。
谢溪雨打了声招呼，把水果放在桌上，忍不住觑眼去看。
她对象棋本来就熟悉，最近闲家无聊，每天都要玩几盘，可以说是实力大增 。
一眼看去，江禹辉的將完全被困得死死的，无力回天。
谢溪雨想起那天在展会上江禹辉突然开口吓她的事，忍不住开口:“不用挣扎了，输得很彻底。”
江禹辉抬头看她一眼，摊手叹气:“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规矩。”
转头又向闫父认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跟闫叔下棋，一点意思都没有。”
听这意思，是一把没赢。
闫世磊倒是很给面子:“我这象棋下了大半辈子，小江能跟我打得有来有回，算可以了。”
“还不是一把没赢。”谢溪雨小声嘀咕。
闫世磊瞧了她一眼，忙道:“诶，小江是客人，小谢说话还是要礼貌一点。”
谢溪雨撇撇嘴，江禹辉看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我下不过闫叔，比你应该绰绰有余。”
他激将法使得太明显，谢溪雨都懒得接招。倒是闫世磊似乎下累了，让谢溪雨陪江禹辉下一会儿，自己回屋吹空调去了。
“听到没有，你公公让你好好招待我这个客人。”
闫世磊一走，江禹辉就原形毕露了，全然没有在长辈面前彬彬有礼的样子。
谢溪雨打量他，他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T恤，下身休闲工装裤，头发自然清爽，像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男学生。
外表看着青春飞扬，谦逊大方，实际却是只藏起尾巴装乖的狼。
谢溪雨想了想，距离上次和现实中的真人一起下棋，已经十多年了，闫川爸爸她是下不过，对付江禹辉，她有自信能轻松拿捏，还能顺道挫挫他的气焰。
这么一想，真就有点跃跃欲试了。
孟香萍听说她辞职后，特意打电话过来聊了聊，言语中的意思，无非就是她选择辞职这件事做得很正确，并催促小两口的备孕进度。
谢溪雨不理解这种事催了有什么用，只是孟香萍言辞客气，她没法直接驳长辈脸面，嘴上嗯嗯啊啊敷衍了事。
“周末家里有客人来，你跟闫川来一趟，咱全家人一起吃个饭。”末了，孟香萍通知她这个消息。
听她的语气，大概能猜得到客人是谁。一整个月的逃避，终究还是要见一次陈绮叶，或许以后她们来往的频率会越来越高。
闫川没主动跟她提这件事，直到周六上午，说了一嘴去那边吃饭，谢溪雨也不多问，直接跟他一起上了车。
两人在车上谁也不说话，闫川一心开车，谢溪雨则把眼睛放在手机上，时不时瞥一眼窗外的风景。
从市中心的钢铁森林，穿过旧楼林立的城中村，到另一头干净古朴的老城区，一个城市的发展变迁在谢溪雨眼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十八岁离开家乡到越城上大学，过去十年，这座城市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今天绮叶会来。”
闫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从上次出差回来夜谈之后，尽管闫川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的交流却越来越少。
谢溪雨不会不搭理人，但是，她的眼睛再也没看向他。
闫川能感觉到她对他的疏远，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两人之间一点一点消逝不见。
“嗯，我知道。”
之后两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闫川知道自己那天的话大概伤到了她，他也试图修补那条裂缝，可她的妻子就像一座沉默的密不透风的高墙，他无从下手。
这个时候，他会想起陈绮叶。他宁愿谢溪雨像绮叶那样，会在他面前诉诸不满，至少他还能想想办法。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到了闫家刚好下午两点。
老房子在越城老城区，二十年前最贵的那一批住宅楼，历经多年风雨，并没有破旧的迹象，米白色的砖墙掩映在苍翠绿植之间，反而有种古朴之美。
闫家当年是买了一二楼打通的，楼下有个小院子，闫川的父亲沿着金属篱笆种满了月季。
停好车走进院子，闫川的父亲闫世磊正在和人下象棋。等谢溪雨走近了看清与闫世磊对弈的客人，有种走错门的荒谬感。
江禹辉怎么跑到这儿来下棋了？
反应了半秒，才想起陈绮叶和江禹辉那层亲戚关系，多半是他开车送她过来，顺道就在这里当了回客人。
谢溪雨和闫父打了声招呼，江禹辉趁机朝她挑挑眉，她只当没看见，直接进了屋门。
一楼客厅没人，谢溪雨坐了一会儿，才看到孟香萍从二楼下来，后面跟着陈绮叶。
陈绮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溪雨和闫川回来啦，来小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闫川的媳妇，也就是你嫂子。”她先跟陈绮叶介绍了谢溪雨。
紧接着又跟谢溪雨介绍了陈绮叶:“这也是我们家的孩子，好多年都没回来了，以前跟闫川处得跟亲兄妹似的，可惜你嫁进我们家的时候，她人在外面赌气不回来……”
谢溪雨听着孟香萍絮絮叨叨，跟陈绮叶对视了一眼，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妈，哥已经介绍我和嫂子认识过了。”陈绮叶忍不住开口打断孟香萍。
这话让孟香萍怔愣了片刻:“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刚回越城，哥就介绍我们认识了。”
孟香萍探索的目光落在谢溪雨的脸上，谢溪雨点点头，脸上表情依旧。“是介绍过我们认识。”
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孟香萍吐了口气，拉着两个小辈的手说了些往事。
三个女人在客厅里寒暄，闫川识趣地没进来，就站在门廊上看手机。
过了一会儿，孟香萍要去厨房备菜，陈绮叶想要帮忙，被老太太拦在厨房外，让谢溪雨陪陈绮叶聊天。
“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做家务，就跟你嫂子在外面坐着聊聊天，熟络熟络，离得近以后可以约出来玩儿。”
谢溪雨跟陈绮叶不熟，两个人四目相对，她觉得挺尴尬。
陈绮叶却并没有尴尬的样子，主动挑起了话题。问她是哪里人，在哪个大学读的书，又是怎么跟闫川认识的。
谢溪雨简明扼要地答了。目光落在廊拐角处的地面，闫川的影子露了一个头进来，始终都没动过。
“你肚子里的宝宝有几个月了？”谢溪雨搜肠刮肚，总算想起一个可以聊的话题。
陈绮叶叹口气，语气却十分爽快:“三个多月了，跟个小祖宗似的，整天折腾我。”
“生孩子确实很辛苦。”
“现在还早呢，等月份到了，还要在鬼门关走一趟把它生出来，简直就是要命。你说女人累死累活拿命去换个孩子，图什么呢……”
这话更像是感叹，谢溪雨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也不知道生孩子是图什么。
“听妈说你和哥现在在备孕，你们都结婚那么久了，怎么现在才要孩子？”
陈绮叶像是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眼睛瞪大了，认真地盯着她。她一脸天真的样子，很难分清是故意问这个问题的，还是纯粹好奇。
谢溪雨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门廊上来影子晃动起来，脚步声接近，闫川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他自然地走到沙发边，挨着谢溪雨坐下。
“当然是在聊女人之间的事，哥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厨房帮忙做菜，别在这里打扰我和嫂子说悄悄话。”
“你们俩能有什么秘密，还是我不能听的。”
“也没什么不能听的，不过是你的一些糗事，还有坏习惯……”
“陈绮叶，你小心点儿——”闫川佯怒，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生动。那是谢溪雨从来想象不出来的。
“你们兄妹俩叙叙旧，我去厨房看看。”
她觉得自己实在多余，逃也似的往厨房里钻。
厨房里孟香萍在择红苋菜，看到谢溪雨进来，问:“怎么不跟小叶聊了，她人呢？”
谢溪雨蹲下身拿起一根菜，“我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帮帮忙。”
“我一个人做饭习惯了，不需要你们添乱，陪你妹妹聊天去。”
“闫川在陪她聊，他们兄妹也好多年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孟香萍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谢溪雨脸上没什么异常，又叹了口气。
“你拿冰箱里的水果洗洗，切好给他们送出去。那个小江，就是跟你爸在外面下棋的男孩，是小叶丈夫的表弟，今天专门负责接送小叶的，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很辛苦，你也拿份水果过去，好好招待人家。”
谢溪雨应了一声，拿出水果洗干净，切成了两份。
走出厨房，客厅里闫川和陈绮叶人已经不见了，大概上二楼去了吧。谢溪雨放一份水果在茶几上，另一份带去院子里。
院子里的两个人正下得入迷，江禹辉盯着棋盘，许久都没动一下，像是被棋局困住了。
谢溪雨打了声招呼，把水果放在桌上，忍不住觑眼去看。
她对象棋本来就熟悉，最近闲家无聊，每天都要玩几盘，可以说是实力大增 。
一眼看去，江禹辉的將完全被困得死死的，无力回天。
谢溪雨想起那天在展会上江禹辉突然开口吓她的事，忍不住开口:“不用挣扎了，输得很彻底。”
江禹辉抬头看她一眼，摊手叹气:“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规矩。”
转头又向闫父认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跟闫叔下棋，一点意思都没有。”
听这意思，是一把没赢。
闫世磊倒是很给面子:“我这象棋下了大半辈子，小江能跟我打得有来有回，算可以了。”
“还不是一把没赢。”谢溪雨小声嘀咕。
闫世磊瞧了她一眼，忙道:“诶，小江是客人，小谢说话还是要礼貌一点。”
谢溪雨撇撇嘴，江禹辉看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我下不过闫叔，比你应该绰绰有余。”
他激将法使得太明显，谢溪雨都懒得接招。倒是闫世磊似乎下累了，让谢溪雨陪江禹辉下一会儿，自己回屋吹空调去了。
“听到没有，你公公让你好好招待我这个客人。”
闫世磊一走，江禹辉就原形毕露了，全然没有在长辈面前彬彬有礼的样子。
谢溪雨打量他，他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T恤，下身休闲工装裤，头发自然清爽，像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男学生。
外表看着青春飞扬，谦逊大方，实际却是只藏起尾巴装乖的狼。
谢溪雨想了想，距离上次和现实中的真人一起下棋，已经十多年了，闫川爸爸她是下不过，对付江禹辉，她有自信能轻松拿捏，还能顺道挫挫他的气焰。
这么一想，真就有点跃跃欲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