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交界,鬼哭河。

    一道银白刺破天际,狂风四起,漫天烟尘卷着残臂断肢轰然而起。

    血浪不断拍打在河畔,死透的鱼虾被冲击而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天地如坠炼狱,目之所及,皆是被血染红的死物。

    就在此时,黑暗的鬼哭河尽头,缓缓隐出一抹淡蓝色的光晕,那是一个腾飞在半空中的紫衫男子,他神色慌张,似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在不远处的一片血水中,寻到了那抹牵挂的身影。

    那女子单膝跪地,背挺得笔直,她的战袍鲜红的刺眼,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她低着头闭着眼睛,沾着鲜血的嘴角微动,似是在哀悼。

    那男子欣喜至极,忙加快腾飞而去,但周身的蓝色光晕忽而褪去,残存的灵力耗尽,他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

    可他顾不得疼痛,立即爬起来向那女子跑去。

    他才跑近了几米,却望见那女子双手握住剑柄,蓄力插入地面。

    霎时浑厚的金色神力顺着剑纹汇入大地,沿着地面裂痕涌入鬼哭河,浓稠的血水顿时金光四射。

    一个布满符文的的金光轮盘自鬼哭河底而起,至河面时停住,仿佛遮天的金钟罩般瞬间拢住绵延万里的鬼哭河。

    那男子瞳孔骤缩,一瞬间恐惧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拼命的向前跑,声嘶力竭的大喊:

    “快停,停手啊,你会死的!”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与哭腔。

    那远处的女子听到了呼喊,缓缓回眸,她猩红的眼中没有留恋,唯有疲惫与解脱。

    “帝黎,本尊真是小瞧你了!”一道沉闷嘶哑的声音自金阵之下传出。

    帝黎闻声回过身来,平静道:魔尊,你将被永囚于此。”

    她手上加快了神力注入的速度,瞬间更加磅礴汹涌的神力涌入阵法,将鬼哭河面与阵法逐渐弥合紧密。

    轮盘的符文加深,一阵接轨的和声结束,阵法大成。

    那男子拼命的跑,终于在要摸到那抹人影时。

    鬼哭河之下传来一声更阴森恐怖的声音:“那就同归于尽吧!”

    话毕,一道黑气顺着阵眼以极快的速度攀上帝黎手中的金剑,帝黎眉头皱缩,还来不及反应。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强烈的冲击炸开。

    两人瞬间被震飞,那男子离得远只受了轻伤,而帝黎看似只飞出几米,没有重伤,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内脏已经破裂,骨头皆碎。

    她的喉咙中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她躺在地上无力翻身,只能不停的呛着血,等待死亡。

    回想起自己颠沛流离的一生,她的眼泪开始不自觉的往外流,她一生杀魔无数,双手浸满鲜血,而如今自己也要死在这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了。

    这一刻,她有些许不甘可更多的却是解脱,她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想到这她缓缓合上双眼,呼吸越来越轻,最终安详的离开人间。

    摔在地上男子见状立刻爬起来奔向帝黎,他瞳孔猩红,嘴唇干裂,抱起帝黎的身体,紧紧圈在怀里,

    他开始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泪水在眼眶决堤。

    良久在尸身消散之际,他才不舍的松开手,他笑着看向怀中的女子,眼中有热泪:“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

    话毕,他催动灵力,几乎是同时,他与帝黎的右手腕同时泛起蓝光,映出一条晶莹剔透的蓝链,那链条轻柔的漂浮而起。

    那男子抬手自曝肉身,顿时,漫天的蓝色星光齐齐奔赴而来。犹如地狱尽头的永夜星河,照亮了整条鬼哭河。

    那星光潜入帝黎的身体之下,汇聚成一个荧蓝色的花苞,花瓣柔柔绽开,将帝黎余下的魂灵轻柔的包裹在内,她手腕上的蓝光愈来愈亮,犹如她勃勃而起的生机。

    那男子的身体逐渐消散,蓝链越来越细弱,他目光模糊,最后的视线定格在那个花苞上,他轻挥手指,花苞柔柔浮起,曳动着花瓣远去,飞离鬼哭河畔,飞往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

    那男子的魂灵开始溃散,眼角有热泪划过,唇角却带着笑容。

    半生生离,半生死别,换你安康。

    不知过了多久,鬼哭河的硝烟散去。

    身着红裙的魔后急匆匆的飞来,她眉目妖冶,感应到被封在河底的魔尊气息,她红瞳骤缩整个人如坠冰窟。

    晚了,还是晚了一步。

    她手腕一挥,方才发生的一切如光影般在她眼前闪过。

    看完后她的眼里尽剩愤恨,她指尖攥出鲜血,字字泣血的发誓:“帝黎,你囚我夫君,诛我族人,此仇必报。”

    “尊主,金剑已碎,唯有寻到帝黎修复此剑,才能以此剑破除此阵。”魔后身后的一白衣手下恭敬道。

    “帝黎!”那魔后的神色嗜血,“派人去找,踏遍三界也要找到她。”

    *

    帝黎再次醒来时,低头看了眼自己,只剩下一缕蓝色的魂灵,像个孤鬼一样在陌生的地方游荡。

    她记忆全失,纵使她努力的回忆过去发生过的事,可脑中像被一堵墙隔开般,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能游荡,淌过大海,飘过雪山,游荡了足足三十个日夜,才判断出这是在妖界。

    又是一个黑暗的夜,她飘过一阵枯林时,遇见了一只躺在林中的金色猫妖,她蜷缩成一团,毛绒绒的身体上满是伤痕,奄奄一息。

    帝黎飘在空中,一脸无害的观察着她,因为没有活物能看见她,而她被这种猫妖金色的瞳孔吸引,想凑近仔细看看,就在距离咫尺之际。

    那猫妖像是濒死时魂灵出窍般,竟浮出一缕金色魂灵与帝黎相撞,她一双眸子像金珀般璀璨,撞到帝黎的瞬间。

    帝黎被吓一溜烟向后窜去。

    那猫妖飘在半空中,看了帝黎良久,带着一丝试探缓缓开口:

    “你代我活下去可好?”

    帝黎打量着她,那猫妖的魂灵已经有散开的趋势,这代表她马上就要死了。

    是那猫妖想让帝黎进入自己的身体,代她而活。

    帝黎沉思两秒,显然猫妖是有条件的:“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只求你护我弟弟到成年。”

    帝黎看她肉身遍布伤痕,猜到这个承诺定是不容易完成。

    但孤魂实在太过寂寥,尤其是像她这般没有记忆的人。

    魂灵入肉身便是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有了归属。

    帝黎郑重的看着她,道:“我答应你。”

    帝黎的蓝色魂灵进入了那只猫妖的肉身。

    自此,帝黎成了苏厌,开始书写她们二人的人生。

    *

    十三年后,妖族北境,清晨旭日初升。

    街角处的一处旅店内,阳光透过薄窗射入,扑洒在一只紧身白袖上。

    那只胳膊似乎感觉到了温暖,抬起凳子往外挪了挪,将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阳光下。

    她正坐在桌前埋头吃着饭,桌上的食物已被吃了大半,苏厌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筷子在鱼骨头里夹着肉。

    陈仓见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起身朝着柜台老板缓缓走去。

    苏厌余光瞥到陈仓起身,也忙将剩下的一口包子塞进口袋,抹了两下嘴,起身跟了上去。

    陈仓等在旁边准备结账,苏厌靠在柜台边看着老板算账。

    旅店老板拿出算盘故作高深的一通划拉,随后笑眯眯的道:“客官,住店加吃食一共一千五百颗灵石。”

    陈仓闻言伸进口袋里的手顿住,睫毛微动,转身与苏厌对视了一眼。

    一千五百颗灵石,是他们寻常住店的十倍。

    苏厌活动了下肩膀站直身子,那老板笑眯眯的目光也继而转向苏厌,虽没说一句话,眼里的贪婪却一览无余。

    苏厌眼底带着淡淡的警告,笑问道:“老板是不是算错了?”

    那老板面对这种警告却显得极为熟练,他傲慢的叼起烟斗瞥了一眼苏厌,随后拉长音调不耐烦的道:“客官从南境来有所不知,北境向来都是这个价。”

    苏厌觉得这老板摆明想找茬,这等话语也就骗骗初次来北境的人,她在南北两境运了二十年的镖,住店什么价她怎么会不知道。

    可为了能摆脱这老板的纠缠又不与其起冲突,苏厌眼珠一转道:“听闻北境判官审理不公之事,不知被讹能否上报判官?”

    那老板闻言轻嗤一笑:“各位判官大人事物繁忙,此等小事怎么也得等个十天半个月吧,可若你们今日不结账就走不了。”

    那老板看着他们一行人却怯怯得意。

    昨夜他们镖队风尘仆仆的来住店时,他就知道她们是外境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无人可依,是个大宰一笔的好机会。

    一是镖队远路定会携带大量灵石应对突发情况。二是干镖师这行的最忌运货迟到,就算被讹也不会上报判官,因为耽搁不起。

    苏厌看着那老板得意的表情,气的捏起了拳头,一想到要把一千多颗灵石拱手相让,她就一阵肉疼。

    “快结账吧,各位客官!”那老板又是一阵催促,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陈仓见形势不妙,忙上前附在苏厌耳边轻声道:“头儿,他是这块的扒皮蛇,势头很大,我们不宜与他纠缠。”

    扒皮蛇,就是外境来的都得被他扒一层皮。

    陈仓是只千年树妖,是当年与苏厌一批进入镖局的人,性子沉稳,见多识广。

    他知道苏厌此次镖头的机会来之不易,若再在运镖途中与人起冲突,镖局的上头说什么都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其实走镖路上被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相当于花钱买过路费。

    苏厌当然知道陈仓的顾虑,她无奈的呼了两口气,皱着眉头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给他吧,算我们倒霉。”

    陈仓闻言迅速掏出一大袋灵石放到了柜台上,苏厌不甘的看了那一大袋钱,又瞥了眼那满脸得意的老板,心下压着怒火带着陈仓往外走,结果还没走两步,突然被老板叫住。

    “站住站住。”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

    苏厌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转过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只见那老板竖起镶着金石的算盘,烟斗浮起的浓烟迷了眼睛,他微眯着眼,呛了几口,拨弄了几下珠子道:“方才竟老花眼了,少算了几子,客官应付两千五百两。”

    老板心下想,好不容易遇见个出手大方的软柿子,怎么能这么轻易放他们走。

    苏厌闻言,难以置信的这个老板竟蹬鼻子上脸。

    她本来就憋着气,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她攥紧拳头,两步冲过去就将原来的那袋钱抢了回来。

    随后从口袋中掏出十颗灵石,重重拍在柜台上,冷声道:“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那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到手的灵石被抢了回去,他顿时脸色大变,精瘦的脸上露出凶狠,他沉声道:“你想赖账?”

    苏厌没说话,攥紧拳头看着他。

    沉默就是态度,那老板当即明了,“出来。”他大呵一声,瞬间几个拿着大锤的彪形大汉闪身而出,将苏厌和陈仓团团围住,杀气四溢。

    苏厌没有动作,只静静站着,神色沉静警惕,她道:“若我今日在你这伤了分毫,我就将你这些恶行全都上报判官,哪怕不运镖,哪怕与你耗个几百年,也定让你把这些年讹的钱全都吐出来。”

    苏厌见那老板神色露出了几分畏惧,接着道:“这事就是看谁更豁得出去,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老板在此胡作非为,但终究受狐族判官牵制,他这几十年都少说都讹个几千万灵石了,若事情闹大被查出,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

    苏厌一言不发,看不出一丝恐惧。而突突跳个不停的心脏暴露了她的紧张,她在警惕在试探,确定这个老板虽然重利但是个精明的人,知道动手或明抢不值当,恐吓是他最后的一招。

    短暂的几秒,是胆量的博弈,在这场博弈中,一如从前数次,苏厌再次占了上风。

    那老板焦躁的一挥手,那几个彪形大汉退去,他不耐烦的说道:“快走,快走,算老子今天倒霉。”

    苏厌掸了掸衣裙上的土,拉着陈仓向外走去。

    自帝黎战神封印魔尊后,妖族归降神界,判官被赋权,三界太平。

    而在太平之光照不到的阴诡腌臜处,苏厌却是见惯了恶意算计,妖心叵测。

    门外的兄弟们已经将货全都装好,苏厌绕着车箱仔细的检查了一圈,随后招呼着陈仓领头,拿起挂在马上的那坛酒喝了口,翻身上马,摸了摸马头,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拿出气势大喊一声,“出发”。

    镖队开始浩浩荡荡的前进,马蹄声回荡在寂静的道路上。

    陈仓骑马在队前领头,苏厌则骑马压在车队后方。

    苏厌一路警惕的看着各处,防止有劫镖的流妖。

    苏厌是指虎斑金猫,视力与速度是常人的十倍,干这个最适合不过。

    这也是她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升为镖头的一大原因。

    “啪”挂在马头的酒瓶猛地炸开。

    酒水溅了苏厌一身,酒香瞬间四溢。

    苏厌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而来,一转头就看见一条裹挟着汹涌灵力的长鞭朝她横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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