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朝为田舍郎，暮登君子堂1。”登云路就是个平步青云的阶梯，传言每年踏入登云路的有志之士最后无一不成了天衍的肱骨之臣，在朝堂身居要职。哪怕无意于此道者，也得了黄金万两，衣锦归乡。
只不过自贺玄青继任风波宫宫主之位后，登云路便再未开过。如今又重新开放，还放松了选拔条例，对参与弟子的家世出身没有要求，只要修为足够就能报名。是以，这次登云路格外热闹。
众人齐聚风雪涧外，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女修被人流撞到，连着后退几步，失了重心，好在要倒下的当口被人一把扶了起来。
“啊！”女修回过头，看清了扶起自己的阴郁男子。
那位男子眼下泛着乌青，但笑容和煦，看上去文雅有礼：“小心些。”
“谢谢。”女修脸颊泛起微红，悄悄躲在了另外一个女修的身后，“姐姐。”
那名女修看出了自家妹妹的羞怯，调笑道：“妹妹，怎么，看人也看呆了眼去？”
这两位女子一位天真娇俏，一位妩媚动人，穿着也很清凉，阳光下，薄薄衣衫勾勒出她们精妙绝伦的曲线，惹得周围男性修士纷纷侧目。
这是乘凤家的两位千金，承凤是老牌世家，在朝堂仙盟都有些底蕴，对绪冥而言是需要拉拢的势力，倘若是以往绪冥定会对这二位千金礼貌相待，但他现在心里烦得很。
他只要一看见这些女子翻开的衣袖便会回想起他曾在贺玄青衣袖下瞧见的细密桃花痕。一想到此，他就觉得愤怒至极。
身为女子，怎可如此放荡。
那两位女子被绪冥脸上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匆匆走了。
……
远处传来钟声三响，浑厚悠扬，众人停下交谈，纷纷望向前方。
那里有一处临时搭建的台子，绪冥伴着钟响急匆匆走上了台，朗声道：“风雪涧内危机重重，此次举办登云路便是为了集大家的力量对抗雪魄，还天衍安康。诸位都是我天衍的勇士，前路艰险，还望诸位友人互帮互助，重振我天衍荣光……”
不过是些仪式上的套话，每次大小活动说的内容大差不差，元丰站在队伍里，没瞧见自家阁主出来，很是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他不说话，旁边的人忍不住了，戳了戳他：“喂，小友，怎么没瞧见风波宫宫主？”
那人穿着白衣，是无忧宗的弟子校服。这次朝廷与仙盟联合，无忧宗为表支持，这次派了不少弟子前来，那群医修挤在一起，白衣飘飘极好辨认。
元丰正想要回答，有人打断了他的发言：“怎么，你不知道吗？这次登云路那女人不来，只指派了自己的弟子负责。”
医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回答他的人却并未停下：
“牝鸡司晨，女人能有多少格局。”那人不屑道，“旁的不说了，修行本就有门槛，她却颁布那劳什子的《百修传》，说是要让沾了穷酸味的阿猫阿狗也能上仙宗，简直荒谬。”
元丰就是他口中靠着《百修传》修行的阿猫阿狗，登时有些坐不住了：“你说什么？”
男子没有理他，他声音尖酸，在众人议论声中格外刺耳：“她嗜杀成性，魅惑君上，还提高税率，让百姓苦不堪言。”
贺玄青虽然手段偏激，但杀的都是些贪赃枉法的有罪之人，至于苛捐杂税更是无稽之谈。
元丰自己就是农户出身，基层收多少税率他最清楚不过，当即反驳：“你放屁，自明初以来原本的收粮足少了四成，还有各种减免策略，倘若当地有灾祸，这些粮是不收的。”
那尖酸男子抬眸，刺了元丰一句：“你明明是个摘星阁的人，却在帮风波宫说话，你怕不是个叛徒。”
摘星阁师兄师姐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元丰有苦难言，只能噤了声。
“如今她肯将风波宫交给自己的弟子管辖真是再好不过，绪宫主为人善良，做事有节，知晓为公卿世家谋福祉，面对偶尔犯了错的官员也懂得网开一面，这才是风波宫该有的未来！”
台下不少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哄笑声响起, 也不知有意无意，这些人没有收敛声音，甚至传到了绪冥的耳中，但绪冥不以为意。
这些人不过是随风便倒的蒲草，贺玄青不在，他们便对他极尽恭维，贺玄青若是在此处，他们又会是另一番说辞。
全是废物。
绪冥心想。
他们不晓得风雪涧的可怕之处，所以还能像这般兴味盎然，还有心思钻研这些。等他们进了风雪涧，也就是供给雪魄食用的饵料。
可他却偏偏不能让这群废物真的殉在风雪涧。
自己因一时激愤失了分寸，如今贺玄青已经不让他靠近茗惜殿了，倘若他再搞砸这件事，怕是往后再难入贺玄青的青眼。
绪冥在这些天的反思中早已想通了这一点，他只是讨厌师尊不忠，却依旧喜欢贺玄青。他们还有以后，还有未来，只要贺玄青不再……
咚咚。
脚步声打断了绪冥的思绪，他骤然回神，瞧见了正斜眼看着自己的谢止。
“说完了吗？”
这次登云路负责的不止有他风波宫，还有摘星阁。
身为摘星阁阁主，谢止的职位比他这风波宫的小弟子高上一截。
这意味着他不仅得给他让位，还得给谢止行礼。
其实不行礼也行，这种场合下有名望的大佬往往自持脸面，不会与他这种小人物计较，但谢止是个瑕疵必报的小人，绪冥敢确定倘若他不行礼，那这人绝对会将他的错处狠狠放大，当众折辱他。
绪冥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谢止躬身：“阁主，请。”
谢止斤斤计较，那他只要礼数完美无缺，这男人就必定挑不出错来。
果然，谢止的目光只在他面前停了一瞬，绪冥察觉到他的衣摆自眼前划过，是谢止自他前面走了过去。
但那衣摆上显然多了什么，有枚玉佩挂在他的腰间，随着风声自绪冥眼前一闪而过。
绪冥骤然睁大眼睛。
他是修者，耳目较普通人清明许多，在短短一瞬绪冥已然看清了那玉佩的样式。
那枚玉佩通体通透，种水极好，显然是块好料。
但感应没有出错，那是……那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绪冥几乎想要伸手抢夺，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按捺下心思，在脑中飞快思索着原因。
谢止越过他，走到了台前。
他的视线扫过神态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刚才议论贺玄青的那几人身上，藏在袖口下的指尖微动。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谢止的身上，但无人瞧见他做了什么。
他们只能听见谢止冷淡的声音自高台响起：“愿风雪不侵我天衍。”
众人高举手中武器，连声应和：
“愿风雪不侵天衍！”
呐喊声压过了轰隆震响，原先紧闭着的石柱缓缓升起。
风雪涧开了。
.......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关口。
一群跑镖的汉子驾驶马车一路疾驰，刚刚顺利通过了守卫的检查，成功到了京城外。
但他们却并未放松，马车一路行至人迹罕至的小径，镖头儿四处张望片刻，而后一把掀开堆满杂草的轿帘，从里头扯出了个麻袋。
镖头厉声道：“松松，别给人憋死了。”
其他汉子七手八脚，将那麻袋解开，里头竟还藏个身穿长袍的人，他倒在茅草堆里，过长的兜帽遮住了那人的脸。
这人从救回来到现在就一声不吭，连动都不动，别真给憋死了。镖头急匆匆一把扯下那人的兜帽。
兜帽落下，露出了里面那张惨白的脸。饶是这些刀口舔血，干着卖命买卖的汉子也被这副惨状骇了一跳。
怪不得没有声音，那人竟然被生生拔了舌头，五官也模糊不清，看着恐怖极了。
为首那汉子怔忡片刻才回过神，拿出一早便安排好的措辞：“你爹死了，是风波宫宫主杀的，我们是青丞相的旧部，跟我们走，为你爹报仇。”
兜帽男子，也就是青蓝的眼角流出泪来，他被人扶了起来，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虽出了皇城，风波宫手段层出不穷，保不齐就会追踪到此，照理来说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扛着也能带回，但大人却说不许强迫，非要让这人亲口说出心甘情愿跟他们走才能带走。
可一个被拔了舌的哑巴，怎么说话？
他们这个队全是莽夫，根本没人能读懂青蓝的唇语。
青蓝拼命摇着头，空洞的口腔慢慢地比出了个口型。
镖头招了招手，找了队里相对细心些的，站到了青蓝面前，仔仔细细模仿着他的口型发声。
“救——”
“——命——”
模仿发音的汉子挠了挠头：“救什么命？”
嘭——
满天稻草飞扬而上，连带着青蓝炸成了烟花。
这下不用救了。镖头变了脸色，也再管不得其他：“快跑！”
“呦。”
苍鹰盘旋着发出厉嚎，汉子慌忙寻声寻觅，却对上了一双眯起的桃花眼。
青年蹲在树梢，随手一招便将苍鹰召到了自己身前，笑吟吟看着他：“找到你了，小老鼠们。”
镖头骇然后退，但他很快便稳住了情绪：“只有一个人，干了。”
汉子们纷纷自马车中抽出各色武器，阳光下，刀刃反射出的光芒格外刺眼。
青年叹了口气，抚着自己的胸膛感叹：“有点儿凶哦。”
女声冷冷自众人身后传来：“纯钧，别废话，杀上去。”
“得嘞。”纯钧自身后抽出长刀，烈阳下，他的钢刀划出漂亮弧线，瞬息间便到了众人身前。
这几个人不过是修为不到家的莽夫，虽然人数众多，但在纯钧眼中根本算不上对手。
但打着打着，纯钧却察觉到了奇异之处。
这些人明明内府贫瘠，看着就不像是有多少修为的，但越比斗，纯钧就越觉得得多费力气，对手的修为好似凭空高了一截。
而且看其外观也有差距，那些人面色粗红，还在不断喘气，身体膨胀起来，等等，好像越来越大了。
贺玄青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纯钧，退。”
纯钧毫不恋战，往后疾跳数步。
橙芒接替了刀光，将他们硬生生挡在了一丈外。
那群汉子重重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贺玄青的方向，眸中充斥着不甘。
贺玄青冷声道：“何人派你们来的？”
“吾乃太子旧部。”
汉子盯着贺玄青：“贺玄青，你明知天命在谁，却让非天命之人继任皇位……
“你定会遭报应的！”
砰砰砰！那群鼓胀到一定程度的汉子们骤然干瘪下来，化为了一个个空瘪的壳子。
纯钧上前查看，皮肉分离，死透了。
“线索又断了，去他爹的。”好容易钓上来的鱼打了水漂，纯钧有些悻悻然，“那玩意儿不都死了快百年了，到底哪儿来的旧部。”
贺玄青皱着眉，没有回答纯钧的话。
以后还有查的时候，纯钧一想就觉得累人干脆转移了话题："宫主，算着时辰，风雪涧也该开了，您不去看看吗?"
贺玄青想了想剧情走向，眼下这个节点好像是绪冥与两位千金被翻红浪，抵死缠绵的剧情。
贺玄青的眼皮狠狠跳了跳，果断道：“不去。”
这份辣眼，让某对头承担就好了。
只不过自贺玄青继任风波宫宫主之位后，登云路便再未开过。如今又重新开放，还放松了选拔条例，对参与弟子的家世出身没有要求，只要修为足够就能报名。是以，这次登云路格外热闹。
众人齐聚风雪涧外，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女修被人流撞到，连着后退几步，失了重心，好在要倒下的当口被人一把扶了起来。
“啊！”女修回过头，看清了扶起自己的阴郁男子。
那位男子眼下泛着乌青，但笑容和煦，看上去文雅有礼：“小心些。”
“谢谢。”女修脸颊泛起微红，悄悄躲在了另外一个女修的身后，“姐姐。”
那名女修看出了自家妹妹的羞怯，调笑道：“妹妹，怎么，看人也看呆了眼去？”
这两位女子一位天真娇俏，一位妩媚动人，穿着也很清凉，阳光下，薄薄衣衫勾勒出她们精妙绝伦的曲线，惹得周围男性修士纷纷侧目。
这是乘凤家的两位千金，承凤是老牌世家，在朝堂仙盟都有些底蕴，对绪冥而言是需要拉拢的势力，倘若是以往绪冥定会对这二位千金礼貌相待，但他现在心里烦得很。
他只要一看见这些女子翻开的衣袖便会回想起他曾在贺玄青衣袖下瞧见的细密桃花痕。一想到此，他就觉得愤怒至极。
身为女子，怎可如此放荡。
那两位女子被绪冥脸上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匆匆走了。
……
远处传来钟声三响，浑厚悠扬，众人停下交谈，纷纷望向前方。
那里有一处临时搭建的台子，绪冥伴着钟响急匆匆走上了台，朗声道：“风雪涧内危机重重，此次举办登云路便是为了集大家的力量对抗雪魄，还天衍安康。诸位都是我天衍的勇士，前路艰险，还望诸位友人互帮互助，重振我天衍荣光……”
不过是些仪式上的套话，每次大小活动说的内容大差不差，元丰站在队伍里，没瞧见自家阁主出来，很是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他不说话，旁边的人忍不住了，戳了戳他：“喂，小友，怎么没瞧见风波宫宫主？”
那人穿着白衣，是无忧宗的弟子校服。这次朝廷与仙盟联合，无忧宗为表支持，这次派了不少弟子前来，那群医修挤在一起，白衣飘飘极好辨认。
元丰正想要回答，有人打断了他的发言：“怎么，你不知道吗？这次登云路那女人不来，只指派了自己的弟子负责。”
医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回答他的人却并未停下：
“牝鸡司晨，女人能有多少格局。”那人不屑道，“旁的不说了，修行本就有门槛，她却颁布那劳什子的《百修传》，说是要让沾了穷酸味的阿猫阿狗也能上仙宗，简直荒谬。”
元丰就是他口中靠着《百修传》修行的阿猫阿狗，登时有些坐不住了：“你说什么？”
男子没有理他，他声音尖酸，在众人议论声中格外刺耳：“她嗜杀成性，魅惑君上，还提高税率，让百姓苦不堪言。”
贺玄青虽然手段偏激，但杀的都是些贪赃枉法的有罪之人，至于苛捐杂税更是无稽之谈。
元丰自己就是农户出身，基层收多少税率他最清楚不过，当即反驳：“你放屁，自明初以来原本的收粮足少了四成，还有各种减免策略，倘若当地有灾祸，这些粮是不收的。”
那尖酸男子抬眸，刺了元丰一句：“你明明是个摘星阁的人，却在帮风波宫说话，你怕不是个叛徒。”
摘星阁师兄师姐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元丰有苦难言，只能噤了声。
“如今她肯将风波宫交给自己的弟子管辖真是再好不过，绪宫主为人善良，做事有节，知晓为公卿世家谋福祉，面对偶尔犯了错的官员也懂得网开一面，这才是风波宫该有的未来！”
台下不少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哄笑声响起, 也不知有意无意，这些人没有收敛声音，甚至传到了绪冥的耳中，但绪冥不以为意。
这些人不过是随风便倒的蒲草，贺玄青不在，他们便对他极尽恭维，贺玄青若是在此处，他们又会是另一番说辞。
全是废物。
绪冥心想。
他们不晓得风雪涧的可怕之处，所以还能像这般兴味盎然，还有心思钻研这些。等他们进了风雪涧，也就是供给雪魄食用的饵料。
可他却偏偏不能让这群废物真的殉在风雪涧。
自己因一时激愤失了分寸，如今贺玄青已经不让他靠近茗惜殿了，倘若他再搞砸这件事，怕是往后再难入贺玄青的青眼。
绪冥在这些天的反思中早已想通了这一点，他只是讨厌师尊不忠，却依旧喜欢贺玄青。他们还有以后，还有未来，只要贺玄青不再……
咚咚。
脚步声打断了绪冥的思绪，他骤然回神，瞧见了正斜眼看着自己的谢止。
“说完了吗？”
这次登云路负责的不止有他风波宫，还有摘星阁。
身为摘星阁阁主，谢止的职位比他这风波宫的小弟子高上一截。
这意味着他不仅得给他让位，还得给谢止行礼。
其实不行礼也行，这种场合下有名望的大佬往往自持脸面，不会与他这种小人物计较，但谢止是个瑕疵必报的小人，绪冥敢确定倘若他不行礼，那这人绝对会将他的错处狠狠放大，当众折辱他。
绪冥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谢止躬身：“阁主，请。”
谢止斤斤计较，那他只要礼数完美无缺，这男人就必定挑不出错来。
果然，谢止的目光只在他面前停了一瞬，绪冥察觉到他的衣摆自眼前划过，是谢止自他前面走了过去。
但那衣摆上显然多了什么，有枚玉佩挂在他的腰间，随着风声自绪冥眼前一闪而过。
绪冥骤然睁大眼睛。
他是修者，耳目较普通人清明许多，在短短一瞬绪冥已然看清了那玉佩的样式。
那枚玉佩通体通透，种水极好，显然是块好料。
但感应没有出错，那是……那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绪冥几乎想要伸手抢夺，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按捺下心思，在脑中飞快思索着原因。
谢止越过他，走到了台前。
他的视线扫过神态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刚才议论贺玄青的那几人身上，藏在袖口下的指尖微动。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谢止的身上，但无人瞧见他做了什么。
他们只能听见谢止冷淡的声音自高台响起：“愿风雪不侵我天衍。”
众人高举手中武器，连声应和：
“愿风雪不侵天衍！”
呐喊声压过了轰隆震响，原先紧闭着的石柱缓缓升起。
风雪涧开了。
.......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关口。
一群跑镖的汉子驾驶马车一路疾驰，刚刚顺利通过了守卫的检查，成功到了京城外。
但他们却并未放松，马车一路行至人迹罕至的小径，镖头儿四处张望片刻，而后一把掀开堆满杂草的轿帘，从里头扯出了个麻袋。
镖头厉声道：“松松，别给人憋死了。”
其他汉子七手八脚，将那麻袋解开，里头竟还藏个身穿长袍的人，他倒在茅草堆里，过长的兜帽遮住了那人的脸。
这人从救回来到现在就一声不吭，连动都不动，别真给憋死了。镖头急匆匆一把扯下那人的兜帽。
兜帽落下，露出了里面那张惨白的脸。饶是这些刀口舔血，干着卖命买卖的汉子也被这副惨状骇了一跳。
怪不得没有声音，那人竟然被生生拔了舌头，五官也模糊不清，看着恐怖极了。
为首那汉子怔忡片刻才回过神，拿出一早便安排好的措辞：“你爹死了，是风波宫宫主杀的，我们是青丞相的旧部，跟我们走，为你爹报仇。”
兜帽男子，也就是青蓝的眼角流出泪来，他被人扶了起来，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虽出了皇城，风波宫手段层出不穷，保不齐就会追踪到此，照理来说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扛着也能带回，但大人却说不许强迫，非要让这人亲口说出心甘情愿跟他们走才能带走。
可一个被拔了舌的哑巴，怎么说话？
他们这个队全是莽夫，根本没人能读懂青蓝的唇语。
青蓝拼命摇着头，空洞的口腔慢慢地比出了个口型。
镖头招了招手，找了队里相对细心些的，站到了青蓝面前，仔仔细细模仿着他的口型发声。
“救——”
“——命——”
模仿发音的汉子挠了挠头：“救什么命？”
嘭——
满天稻草飞扬而上，连带着青蓝炸成了烟花。
这下不用救了。镖头变了脸色，也再管不得其他：“快跑！”
“呦。”
苍鹰盘旋着发出厉嚎，汉子慌忙寻声寻觅，却对上了一双眯起的桃花眼。
青年蹲在树梢，随手一招便将苍鹰召到了自己身前，笑吟吟看着他：“找到你了，小老鼠们。”
镖头骇然后退，但他很快便稳住了情绪：“只有一个人，干了。”
汉子们纷纷自马车中抽出各色武器，阳光下，刀刃反射出的光芒格外刺眼。
青年叹了口气，抚着自己的胸膛感叹：“有点儿凶哦。”
女声冷冷自众人身后传来：“纯钧，别废话，杀上去。”
“得嘞。”纯钧自身后抽出长刀，烈阳下，他的钢刀划出漂亮弧线，瞬息间便到了众人身前。
这几个人不过是修为不到家的莽夫，虽然人数众多，但在纯钧眼中根本算不上对手。
但打着打着，纯钧却察觉到了奇异之处。
这些人明明内府贫瘠，看着就不像是有多少修为的，但越比斗，纯钧就越觉得得多费力气，对手的修为好似凭空高了一截。
而且看其外观也有差距，那些人面色粗红，还在不断喘气，身体膨胀起来，等等，好像越来越大了。
贺玄青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纯钧，退。”
纯钧毫不恋战，往后疾跳数步。
橙芒接替了刀光，将他们硬生生挡在了一丈外。
那群汉子重重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贺玄青的方向，眸中充斥着不甘。
贺玄青冷声道：“何人派你们来的？”
“吾乃太子旧部。”
汉子盯着贺玄青：“贺玄青，你明知天命在谁，却让非天命之人继任皇位……
“你定会遭报应的！”
砰砰砰！那群鼓胀到一定程度的汉子们骤然干瘪下来，化为了一个个空瘪的壳子。
纯钧上前查看，皮肉分离，死透了。
“线索又断了，去他爹的。”好容易钓上来的鱼打了水漂，纯钧有些悻悻然，“那玩意儿不都死了快百年了，到底哪儿来的旧部。”
贺玄青皱着眉，没有回答纯钧的话。
以后还有查的时候，纯钧一想就觉得累人干脆转移了话题："宫主，算着时辰，风雪涧也该开了，您不去看看吗?"
贺玄青想了想剧情走向，眼下这个节点好像是绪冥与两位千金被翻红浪，抵死缠绵的剧情。
贺玄青的眼皮狠狠跳了跳，果断道：“不去。”
这份辣眼，让某对头承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