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回到府中的文敏霞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思考。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会跳出来帮我?几次相见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似乎没有把父亲放在眼里。什么样的官职才可以对朝中二品大员视而不见呢,难道是国公府?!

    越想越不对劲,她来到桌前执笔,将月关二字落于之上,才发觉,当两字合在一起时变成了一个字,朕。是圣上。

    在屋外的珍珠听到声音打开门,见自家小姐在书桌前震惊不已的模样,当下跑过去柔声问,“小姐,怎么了?!”

    她一喊声文敏霞才回过神,仿佛惊醒般抓着珍珠的手,“快!去通知吴老板和长情楼的刘妈妈,赶快把所有帮我做事的痕迹都毁掉,离开京城!”

    自家小姐突然如此惊慌,令珍珠十分疑惑,她往桌上看去,见上头写了‘朕’方明了,“那位月关公子,就是当今圣上?!”

    “你快去啊!要是被圣上查出来,她们都活不了!”

    “小姐先别慌,这几次我们跟圣上的会面来看,我觉得圣上也算是个知情达理的人,而且他还送了您保命的药丸不是吗,或许....或许他不会像主君那样心狠手辣,把所有人都除掉呢?!”

    珍珠这番话倒让文敏霞冷静了不少,“是了。父亲行事,总爱将能给自己带来负面影响,或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除个干净,陛下或许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身居高位者有几个喜欢秘密为人所知,我父亲做刑部尚书的时间虽然不算久,但在官场的时间却很长,扳倒他肯定牵扯出其他秘密,现在朝政不稳,这肯定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珍珠瞧她呢喃自语的模样很不对劲,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偏,赶忙劝,“若这些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他又怎会暗中相助我们,小姐,你别想太多了。”

    文敏霞却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斩钉截铁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你赶紧去通知所有人收拾包袱,我击鼓鸣冤后立刻离开京城。父亲一旦倒台,肯定会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届时必定会有人盯上我们这群人,要求我们将所知的隐秘全部说出,甚至继续为他们做事。陛下暗中相助我们,或许只是听说了传言来查访,又或许是他另有刑部尚书的人选。那么对于陛下来说,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珍珠还是不明白,“那....既然大家都有同样的想法,难道不是同伴吗?”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文敏霞说出口的话都带寒,“我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一个不了解的人身上,更何况这个人,身上还掌握着生杀之权。”

    她越想越觉得心内不安,“你快去!为了不给父亲喘息的时间,明日我就会击鼓鸣冤。”

    珍珠赶忙应下,快步离开了屋内。

    眼见着大门关上,文敏霞才松一口气。不是她不信任已经救了她两次的皇帝,而是她的所见所闻实在无法让她相信这些权贵。她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

    明睿年初,晕倒后的文敏霞整整睡了三日才苏醒,醒来后她第一句就是问父亲在哪儿。珍珠听完她的话后面露难色,只说,“小姐,两日前主君得了圣上旨意,南下去查旱灾的事儿了。走之前,他根本没来看过你。还有,府里正在商量将那外室迎进门的事情,只是大娘子还是不同意。”

    其余的文敏霞都没听进去,她只听到了父亲不在。这是个好机会。“快,扶我起来给我梳妆洗漱,我要出门办事。”

    珍珠见她走路摇摇晃晃的,还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劝道,“小姐,你都睡了三天了,总得吃点东西再走,否则这身上一点气力都没有,怎么出门办事?”

    原本松紧的神经被珍珠这么一提醒顿时半松下来,她长叹一声,“那你赶快让厨房给我送点东西过来。眼下父亲不在,有大娘子护着我,她们也不敢怠慢的。”

    “哎,奴婢这就去。”

    可当珍珠回来的时候,文敏霞却已经不在房内了。她放下吃食赶忙跑出去找,最后在鲤鱼池旁看见自家小姐瘦弱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珍珠小心翼翼地上前,只见她满目哀愁遥望着小娘跳下去的方向,什么话也不说。

    珍珠心知小姐这次受伤狠了,却也不懂如何劝,只一味将她摇醒,送回房中逼着她吃了饭食后歇下。说来也是大娘子有先见之明,小姐原就是疲劳加忧伤过度才晕倒,哪怕醒了也未必能这么快恢复神思,所以大娘子早早就给了能凝神清气的药。

    她把这药放入饭食之中,大娘子说了,这药丸有奇效,人睡一觉醒了之后,就会忘却些许极端的情绪,变得清醒些。

    文敏霞一直睡到夜幕深挂方醒转,珍珠进去服侍时她只说了给准备热水洗漱,便一直无话,直至人进入浴桶中,她用帕子擦拭小姐的身体时,她才开口。

    “珍珠,你说,若我要到京兆衙门去状告父亲谋害妻儿如何?!”

    珍珠大吃一惊,“小姐,你疯了,以女告父,若是咱们证据不足,可是要没为官奴的。而且.....而且这种不为世俗所容之事,说出去别人是要戳脊梁骨的。”

    “难道父亲的所作所为,说出去就能被别人承认吗?!”

    文敏霞一句话倒让珍珠闭了嘴,她瞧了瞧小姐坚定不移的神色,便知她已经想好了。罢了,她原不是府中的丫鬟,是小姐小时候从街上捡来的乞丐,自小无父无母。这些年若不是小姐,恐怕她这条命到如今还在漂泊。

    “既然小姐想好了,那珍珠无论如何都是支持的。”大不了就是主仆一同受罪,不过....珍珠话锋一转,“咱们这事儿要好好谋划,不能叫别人知道,若是传出一点风声,只怕主君不会留情。小姐,要告诉大娘子吗?!”

    这话倒不错。文敏霞叹息一声,“不必告诉大娘子,她病痛缠身受不起这样大的事,更何况咱们还需要大娘子在前头撑着,若是她听闻惊悚不已,突然去了,咱们日后在父亲的管制之下,别说查找证据,只怕连这门都出不去。”

    说得也是,珍珠点点头。

    既然想好了那就做。洗漱完后二人顾不得夜深,想着反正明日也无甚大事,便摒弃众人聚于房中,分析起这整件事来。

    谋害妻儿这种事必定是经过细细盘算的,无论是从药的选择使用,还是从时间的把控上都必须要精确。所以,明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探这药到底从何处来。原本按照家中的采购习惯,应是从东市的顾氏药房中拿药,这路子已有几年,家中管事跟顾氏药房的掌柜特别熟,有折扣。

    但虽说熟人好说话,可是文敏霞觉得,父亲不会选择自己熟络的地方。毕竟一旦出事太容易被找上门,而她父亲是精于探案之人,最懂这些查访的门道,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不太熟的店铺倒是有可能。

    这案件中除却被害的两个弟弟和母亲,最关键的还有那外室。说来也巧,文敏霞有次机缘巧合在外头撞上轻装便行的文言朔,见他躲人躲得太过夸张便暗中跟着了,一路跟到妄言巷最里头的那处大宅子。

    本想进去看看的,但又怕父亲在办案坏了他的事,便没进去。

    现在想来,这宅子约莫就是藏着那外室的地方,明日也可去探探路。

    第二日清晨,文敏霞和珍珠戴着白色斗篷,身着一袭银蓝便衣出了门,紧赶慢赶地来到这宅子里。人站在门前反而有些紧张,她缓了缓,方示意珍珠叩门。

    许是她们来得太早,敲了约莫半柱香才有人来。开门的是个老妪,面容焦黄但那双眼却透着精明,她见外头站着的是两位完全遮盖住面容的女子,便有些警惕,“姑娘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吗?!”

    “我是刑部尚书府的小姐,有事儿想见你主子。”

    文敏霞轻飘飘一句话,那人有些慌,“这儿就我一个住,这尚书府的小姐怎么会....”

    她轻笑,带着些许轻蔑回道,“我这次是替大娘子来传话儿的。如果你们不让我进,那我只能回府禀明大娘子,说父亲惦念的藏在外头的女子,是个不爱护家中姊妹的。”潜台词是,你不让我进,那么你也别想进了。

    那老妪这才郑重起来,“姑娘先进来吧,我家娘子还没起,您先坐会儿,我这就去叫她。”说着她便转身离去了。

    而文敏霞,从踏入这房子的第一眼就在打量。外头的门和墙都是正经的草垛和石块堆积而成,瞧了就知是个民房模样。但里头却不是,建造同她们府内差不多,精致素雅,虽说地方小了些,但多了些许花草香味,风水倒是不错。

    她的父亲,做事还是这般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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