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最赏殿罚,是秦人使用的老手段了,头名得奖,末名领惩。

    攻城时要有监军记录哪队最先攻入,哪队落在最后。

    每季度的耕牛选美大赛要比哪头牛养得最好,哪头牛最差。

    国家季度演武也得排出个名次。

    赵昌把这个方法套在那群进修的郎中身上一点也不出格。

    秦王心动了。

    郎中们要遭罪了。

    “可以。”秦王说。

    赵昌趁热打铁,询问:“您觉得是几个月一考核呢?三个月、两个月、一個月?”

    “你认为应该几个月一考?”

    赵昌腼腆地笑,说:“一个月吧?”

    奖罚的范围他不想局限在首名末名,最好以后慢慢扩大一点。

    先月考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再找机会和人研究纸吧。这东西,暂时还不到该出现的时候。

    赵昌补充,道:“以一季为一大考,前两月每月小考。如果连续两次小考排在最后,就罚;反之亦然。如果能在大考中夺首位,您可以考虑酌情为他安排更适合的职位。”

    你懂的,比如,外派的时候给人往上升一点点。

    秦王了然。

    “可以,从下月开始吧。”

    这个月已经过得差不多了。

    秦王道:“下一月,就考……秦律。”

    先来个小的试试水。

    “全部吗?”赵昌惊,问。

    如果考试范围太大,反而会失去考核的意义。秦律短时间根本吃不透,大家恐怕会开始赌运气。

    我靠,这是要筛影响国运的人是吧。

    秦王沉吟,说:“先考田律与仓律吧。你认为彭仓能够负责吗?”

    “他可以主负责出题与审改。”赵昌道。

    秦王看他,问:“不可以总揽?”

    赵昌想了想,最后说:“可以一试。”

    ——

    郎中三署,寂静的氛围陡然被一则通知打破。

    “月、月考?”

    “如果能拿到第一,嗯……”

    “怎么突然要考核了?”

    “其实也没什么吧。”

    众郎议论纷纷,但总体而言,他们的接受度良好。

    大家基本都是军功出身,日常评比、赏罚,是早已习惯的事。

    只不过评比活动在这里也出现了而已。

    小事一桩,问题不大。

    “下月末要考田、仓律,这我会啊!”

    “简单的。”

    “哎!我最烦记这些东西了!”

    “考吧考吧,正好无事可干。”

    规矩都订出来了,那就按照规矩做呗。一时之间,田律卷与仓律卷变得抢手起来,众人开始借阅、抄录。

    有机灵点的,则提前找金布律、徭律等,先行复制,以备后用。

    ——

    自去年秦王到前线探望桓齮归来,咸阳中有关二公子的风评就变得诡异起来。

    有的人照常吐槽,有的人讳莫如深。

    王翦现在算是了解得比较多的官员之一。

    作为受秦王信任的大将军,秦王如果想调动军队做事,一般会和他商议,讨论可行度,但王翦最初根本不知道桓齮的行踪。

    直到秦王突然开始找他聊桓齮在平叛太原的事。

    王翦当时心中浮现一串问号。

    我错过了什么?他不是刚打了败仗吗?还有太原怎么又出事了?

    而后秦王隐晦地炫耀。

    啊,我家昌一不小心认出个有嫌疑的人,一不小心找到些线索,一不小心遇到了桓齮……

    总之,就是这样那样的原因,唉,这小子运气真好啊,您说对吧?

    王翦:啊对对对。

    秦王又明贬暗褒。

    昌这个小孩啊,还是太冲动了。

    虽然他观察力强、心细如发、敢于决断、魄力十足……但他真的还是太冲动了,您说对吧?() ()

    王翦:啊对对对。

    秦王感慨。这小孩还是得练,不像我,总是这么沉着冷静。

    王翦:。

    秦王炫够了,把话题扯回去,才正式与王翦分析应该怎么处理太原。

    当天,王翦给完建议回家,抽空把王贲叫来,沉默地注视他,问:“若是让你与新民聊天,你会怎么聊?”

    王贲:?

    王翦发觉自己问得太笼统,给出细致设定:“如果新民谈论桓齮斩赵军的错处,你会怎么想?”

    在斩敌这方面,王翦和桓齮谈不拢。

    桓齮身上明显有一股白起的戾气,他就是喜欢大杀特杀,能杀就杀,应杀尽杀。

    王翦则更平和一点,和桓齮一比,他完全是个鸽派。

    王贲继承了几分父亲的理念,说:“虽然有过,可也有功。”

    他不支持,但也不全然否定功劳。

    “嗯,你如何看待那位新民?”

    王贲道:“他的怜悯心重……或许不怎么上过战场吧。”

    “嗯。今日与我推演平阳武城一战。”

    “……哦。”父亲越来越怪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这种前因在,王翦知道秦王对二子的重视程度。能让王上找我说那么多废话,这不是一般的喜欢啊。

    因此,在得知二公子回归咸阳后被安排了正事,他不惊奇。

    但有些人很惊奇,尤以楚系的某人为主。

    昌文君近来不理世事,似乎有渐渐退出中心的趋势;昌平君熊午较为繁忙,无心关注外事;华阳太后身体不好,时常休养。

    王后却在关注咸阳的时事。

    先不说那个齐女突然被大王重视,单是二公子的活跃就足以让她警惕费解。

    她便找来扶苏询问:“你如何看待公子昌?”

    扶苏垂首笑,说:“昌很厉害。”

    王后竟然不知道,扶苏什么时候与公子昌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她控制住心中的愠怒:“二公子在为大王做事,你在做什么?”

    你居然还夸他,有你这么蠢的人吗?

    “我在学习。”扶苏说。

    一句大实话,险些把王后气得脑袋冒烟。

    “学习,学习,你的兄弟已经超过伱了。”王后皱眉。

    扶苏道:“但是昌本来就超过我了。”

    在房陵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件事了。

    不知道是受谁影响,扶苏近来也喜欢对亲近的人直来直往,很少再说一些弯弯绕绕的话。

    “你真是——”但王后一口气憋在胸口,她不认为这是亲近,她突然发觉,儿子出去自己住的这段时间,性格转变竟然如此之大。

    我从前那个温良恭俭的儿子去哪里了!

    “——是谁带坏了你!”

    王后怒。

    熊午&赵昌:啊啾!

    扶苏对此沉默一阵,突然问:“您认为我变坏了吗?”

    这让他有点伤心。

    “难道你这样还是好吗!”王后对他怒目而视。

    不敬母亲,多次顶撞于我,哪里还有从前的样子?

    扶苏感到落寞:“……我知道了。”

    被亲妈扎了心之后,扶苏去找赵昌。

    “昌,母后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呢?”扶苏心情郁郁,都不想教将闾学习了。

    赵昌问:“她为什么会不喜欢你?”

    扶苏很迷茫:“我不知道。”

    他明明只是在正常说话而已。

    赵昌开始数扶苏的优点:“阿兄勤学好问,爱护兄弟,性格温和,严于律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扶苏被夸得捂着脸低头,讷讷:“但是母后说我变坏了。”

    赵昌没想到这个形容会出现在扶苏身上,诧异:“你们聊了什么?”

    “聊了——”扶苏突然停顿,接上,“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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