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滴拍打着青石板的路面溅起阵阵涟漪,小镇的尽头一处稍显历史的院子里坐着一位老人,他佝偻着身子手里握着一把刨刀来回摆动,随着雨滴的声音刨出的木屑一片一片地落在两侧,溅起的雨水打湿木屑散发阵阵木头的香味。

    小镇的街道叶帆怀里抱着用布包裹长条形状的物品一只手遮在上面阻挡着雨滴一路急匆匆地跑回小院,院子里的老人见到她进来没有理会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手里依旧不紧不慢刨着木头,叶帆抖了抖头上的雨水径直走进房间将灯打开。瞬间因为天气阴霾昏暗的房间变得明亮起来。

    她将手里的物品小心翼翼放到房间的桌子上,找了一条毛巾一边擦着被打湿的头发一边凑到老人身边:“爷爷,房间这么黑你怎么又不开灯啊,你的眼睛再好也不能这么做吧。”

    听到她的唠叨老人这才将手里的刨刀放到一边:“我看着还好不是很黑,我就没有开灯,这不我靠在门口还能借着光看见,就是简单的刨木头也不是什么精细的活。”

    叶帆被爷爷奇怪的理论搞得不知道怎么反驳没有继续说,将毛巾随手搁到凳子把爷爷面前摆弄的工具一一归置整理好。

    老人看着桌上孙女抱回的东西开口:“你李叔家没人在?你怎么又抱回来了?”

    叶帆忙不停的手停顿了一下开口:“有人,李叔说他儿媳妇不想让孙子学习古琴了,准备让学习小提琴去了,说是古琴学出来以后也没有什么用,就让我拿回来了。”

    老人听到这话脸上显然比刚刚落寞了很多,慢慢地走到桌前打开那把被布包裹着的古琴轻轻地抚摸,叶帆回头注意到爷爷的落寞赶忙转移话题:“爷爷,今天晚上下雨我们吃什么啊?我去做。”

    老人将手里的琴轻轻地放回到桌子,缓缓开口:“我去做吧,你大伯今天早上给我们送了半只鸡我去做,你收拾吧。”

    叶帆看着失落的爷爷淋着雨去厨房里做菜,她看着桌上被爷爷打开的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那是一把伏羲式的棕红色古琴,是爷爷用了6年的时间打造的一把古琴,她还记得几周前李叔找到爷爷说准备让家里的孙子去学习古琴,当时李叔来得匆忙,一把好的古琴制作周期最短也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实在没有办法爷爷才把自己花费六年时间打造的一把古琴给李叔,因为是给小朋友初学,所以当时爷爷特地说调试好了再给他送过去。

    今天天刚刚亮她就被爷爷叫起来去给李叔家送琴,爷爷还细心地将琴用布包好就怕有一点损坏,刚到李叔家开门的是李叔的儿媳妇,看到是叶帆脸上透露出满脸的不开心,她还没有进门就听见李叔的儿媳妇指责着李叔。

    “学什么不好,学古琴,现在还有什么人知道,学出来能干什么。”

    “一把破琴要那么贵,真的是。”

    “真的是有钱烧的。”

    “现在学习这么老的东西,学费贵还人少,真是添麻烦。”

    ……

    各种刺耳的声音传到叶帆耳朵里,她站在院子里不敢上前一步,李叔作为一个长辈被儿媳妇当着外人的面指责,脸上露出难堪,一向好脾气的李叔怕丢了面子摔了东西,他儿媳妇才就此作罢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院子里只剩叶帆和李叔,李叔尴尬地邀请叶帆进屋:“来帆帆,先进来喝点水。”

    叶帆:“不用李叔,我爷爷让我把琴给您送过来。”

    说着叶帆将手里的琴递出去,李叔拉着叶帆坐下尴尬地开口:“帆帆,你今天也看到了,我儿媳妇不想让孙子去学古琴,我这也做不了主,你看这个琴你要不拿回去,叔知道定制的肯定不能退,但是这把琴也是直接挑的之前做好的,你看……”

    叶帆已经明白李叔是什么意思,他说得也对而且大家都还是亲戚也不好因为一把琴起争执:“没事的叔,我知道了,我回去给我爷爷说,那我就拿回去了,叔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李叔还想挽留叶帆喝杯水再走,叶帆直接回绝离开,这时天空也下起了小雨,叶帆将裹琴的布往怀里掖了掖告别李叔就冒着雨离开了。

    回过神来叶帆将桌上散落的琴重新用布包好放到里屋的琴房里,这个房间里的琴都是陪伴爷爷半生也是陪伴叶帆从小到大的一些古董琴。看着这些琴她一直不明白虽然这些是她们家的祖传手艺,但是现在学习古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这项民族乐器也已经渐渐地被众人遗忘,但是为什么爷爷还是坚持让自己学习怎么制作古琴和演奏,即使这项技艺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

    将琴放好爷爷已经做好饭在等她了,厨房内老人安静地坐在桌前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叶帆可以感受到爷爷的失落,毕竟这次给李叔的这把琴是今年来的第一单生意,她也明白爷爷在意的也根本不是琴被退回来而是自己的学费。

    叶帆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一直是和爷爷相依为命,从她记事起村里的阿婆们看见她就会试探地询问她爸爸有没有消息,小的时候她不明白偶然提起也会去问爷爷为什么其他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就自己没有,起初的时候爷爷总是会好脾气地跟她解释自己的爸爸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等她长大就会回来,但是随着她慢慢长大懂的更多再去询问也总是会被爷爷责骂,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在好奇。

    这么多年也都是爷爷一个人将她抚养长大供自己上学,之前还好学费不是很多但现在一转眼的时间就要上大学了,大学不比其他,用钱的地方多了,近些年来叶帆和爷爷的生活也都是靠着制作古琴的技艺来维持的,但是现在古琴已经越来越少的人知道和学习,渐渐地也就没办法来维持生活。

    上周高考成绩下来叶帆考得还不错,但是即将面临的学费问题也接踵而来,近几年生意不好她和爷爷也都是靠着她大伯一家的帮衬才勉强可以生活的,但是现在……

    叶帆看着爷爷心里好像下了某种决定缓缓开口:“爷爷,我不想去上学了。”

    老人听到她说话一脸严肃地盯着她:“你说什么呢?你不上学,你干什么去。”

    叶帆低着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我不想去上大学,我想去打工。”

    老人的情绪在此刻再也压制不住,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米饭朝她砸去,米饭碗随之发出破碎的声音,叶帆的头上和身上还粘着米饭粒,她没有说话蹲在地上将碎落的碗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老人怒吼道:“你不上学你干什么去,你才多大点你就要去打工。”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你说不去就不去。”

    “我辛辛苦苦把你供到上大学你说不上就不上,谁给你的胆子。”

    “你不上学,你考大学干什么。”

    ……

    老人气得在院子里怒吼,住在隔壁的大伯一家听到动静赶紧跑来查看情况,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被砸的碗筷和蹲在地上的叶帆,大伯赶紧跑过去将爷孙俩拉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伯拍着老人的背:“叔,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气。”

    老人生气地解释:“她给我说不想上学,这么大的事情,她说决定就决定,气死我了,我供她上学容易吗你说,她说不上就不上。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不打死她。”

    说着老人抄起烧火棍就朝着叶帆打去,还好大伯反应快一把将叶帆拉开这才没有被打倒,大伯眼看老人还在气头上用眼神示意大伯母带叶帆离开,大伯母也是反应快拉着叶帆就去自己家,独留大伯在这边安抚生气的老人。

    时间过了好久,大伯才缓缓地走进家门,叶帆坐在房间的角落,大伯母看到人回来急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叔那边消气了没有?”

    大伯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叶帆开口:“没事了,你去做点吃的给帆帆晚上估计还没吃东西呢。”

    大伯故意支开大伯母,大伯母还像再问什么也没有开口悻悻离开,叶帆低着头一言不发,大伯走到她的身边开口问道:“好了,现在就剩你和我了,跟我说说吧为什么不念书了。”

    叶帆没有抬头低声说:“没什么原因,我不喜欢上学,所以就不打算去了。”

    大伯看着她:“真的是这样吗?不喜欢上学怎么能考得那么好,不喜欢上学为什么每次要学习到半夜呢?”

    被看穿心思的叶帆低头用手抠着指甲,大伯继续开口道:“你是不是因为没钱,所以才不想去上大学的,你害怕你成为你爷爷的负担是不是。”

    被说中的叶帆泪水止不住地流,大伯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你看你小小年纪操心这些事情干什么,你就去上你的学,你上学的钱大伯给你想办法行不行。”

    叶帆埋在大伯怀里用哭腔地回答:“不行的大伯,我不能再成为你们的负担了,我已经查过我上学的费用了,我的学校和普通大学不一样,我是艺术类院校就算我能拿到全额的奖学金但是还有其他的费用,我们这样的家庭根本负担不起,我不能因为自己让你们和爷爷都没法生活。”

    大伯摸着她的头安慰:“没事,我想办法就好了,你这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不去上多可惜啊。”

    说着进门的大伯母听到大伯的话端着碗的手不自觉地抖动,随后放下碗叫大伯出去了,两人站在院子里说着什么,叶帆透过窗户看着情绪激动的大伯母和大伯比画着,她什么都明白,大伯家本来就在帮助她和爷爷再加上大伯家的哥哥也在上大学,如果再让他们承担自己的学费也会让大伯他们一家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别人替自己承担。

    叶帆站起身走出去,看到她出来争执的二人停下说话,叶帆开口:“大伯,大伯母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我长大了我自己会解决的,谢谢你们我先走了。”

    大伯甩开大伯母的手想说什么,叶帆已经离开:“你看你这个人,你当着孩子的面说没钱干什么?”

    大伯母:“我们本来就没多少钱,自己的孩子上学还需要钱呢,你这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这个钱上哪里来,你堂弟都走了十多年了,你还等他回来给你钱。”

    大伯翻了一个白眼:“你说这干什么,那是我侄女,她爸已经失踪了,怎么这爷孙俩离我这么近我不管了。”

    大伯母不敢反驳小声地说:“你管,你是大善人,你自己的儿子都搞不明白还管别人。”

    大伯不想理会转身离开。

    房间里老人站在放古琴的架子前注视着这里的每一把古琴,叶帆小心翼翼跪在老人身后,

    老人背对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真的想好了。”

    叶帆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头。

    老人继续说:“你知道这面墙的这六把古琴代表的什么,这上面的每一把琴都是我们叶家历代传承人留下来的,到我这里刚好是第六代,这么多年祖祖辈辈的家业没想到到我手里成了这个样子。”

    老人沮丧地抚摸着架子上的琴,眼泛泪花,沉默良久老人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古琴递给叶帆,她小心地接过那把被红色刺绣丝绸包裹的古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老人。

    老人开口:“这把琴是你刚出生就开始给你准备的,制作它花费了十年的时间,从挑选木料到每一个音的调试都是为你专门定制的。裹琴的丝绸上的刺绣也是你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绣制的,原本想着这把琴等你去上大学的时候再给你的,可是我没有能力供你上好的大学,你长大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你想去大城市你就去,我也不拦着,但是你要记住叶家祖辈的家业不能丢,除非叶家无后。”

    叶帆再也忍不住抱着琴失声痛哭,爷爷的话像针一样刺痛着她的内心深处,从小学习古琴到现在,即使家里过得拮据爷爷也让自己高中学习艺术,这好不容易考上理想的大学,现在却没办法去上,她比任何人都难过,但是她没有办法,她看着爷爷已经弯曲的脊背,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爷爷病了她拿什么来保护爷爷。

    那天她在心里默默发誓即使上不了学,也一定要让叶家古琴让更多人知道,从那之后她每天都认真练琴,空闲的时间也尽量找一个戏剧班子来给他们伴奏赚一些外快。

    但是这样的日子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想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和了解古琴,在这么偏远的小镇是根本实现不了的,刚好大伯家的哥哥从外地上大学回来,告诉叶帆现在有一个节目是乐器比赛可以去试试,说不定拿到名次就会有钱呢。

    叶帆仔细地去了解了一下节目规则,决定去试一试。

    叶帆离开家的时候刚好是开学的日子,她坐在火车上和那些开学的学生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她背负的是一个家庭是一个行业的传承,她想让古琴让更多的人知道在小镇根本无法实现,她通过电视节目了解到现在有一个关于乐器的比赛,好不容易说服爷爷和大伯才来这么远的,她眼神坚定地看着路过的风景,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可是刚到这个城市生活都是问题更别说参加比赛了。

章节目录

你是我唯一的选择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抒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抒禾并收藏你是我唯一的选择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