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一群身穿白衣,手握长剑的万物宗弟子正站在主殿外等着宗门出来主持大典。

    等的途中,有人耐不住寂寞,交头接耳起来,声音不大,但也能听清内容。大都是在谈论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失踪案。有人愤愤不平,有人伤感万分。还有的便是谈论宗主是否真的出现。

    正说得起劲,嘈杂声突然没落。他们纷纷端正身子,抬头看着从大门里出来的人。

    一位身形强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台阶之上,眉眼硬朗,但也免不了年纪的迫害:黑色的头发上点缀着根根白发,鬓角两边分别落下一小束白发,像是特意挑染而成。

    这是万物宗的现任宗主沈迹。

    **

    二十年前从上一任宗主那胜任这个职位,当时与他竞争的同门不知是何原因竟纷纷退出,是之前改主换代都从未发生过的事。可其他弟子也只是当件趣事随口聊聊,毕竟在他们眼中宗主传唤之位早已非沈迹莫属。

    他不常出门,总是待在那不大不小的院中修炼法术,但还是会安排时间教授弟子法术。可自从宗门夫人生下儿子病逝后,他就几乎不出门了,连授课时间都推给了其他师长。

    **

    而今天,沈迹接到皇帝的圣旨:由万物宗接待朝廷官员,保证人身安全,全力配合调查近来的失踪案。

    在公公的眼下,沈迹很快召开了这场大典。也是他近年来第一次在宗门弟子前露面。

    “想来各位也听过了最近闹得正凶的失踪案。我们如今能安稳修炼也是由国家在背后支持,这件事,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大家有什么消息要尽快提供上来。朝廷官员正在赶往此地,由我们万物宗接待,所有人都有责任保护朝廷官员的生命安全。不过多言说,各位心里有数就好。”

    沈迹简言意赅,语气稍显急促,像是赶着要办更重要的事。他朝一旁的公公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进屋聊。

    沈迹离开,众人也纷纷离去,嘴里谈过沈迹的样貌后,便是继续失踪案的谈论。

    ***

    万物宗附近的五大郡城近来都有遭受人口失踪,数量庞大,甚至有蔓延的迹象。一开始失踪类型没有区分,男女老少都有,作案之人先从老人下手,再到小孩、少年。到后面便都是一些年轻少女,13到18岁。各大郡守的理事查到那些失踪的人都有一个特性:偏僻之地,孤单一人。这个消息传开,导致附近的人们都不敢单独出行,只要出现在视野里身边至少会有一伴。

    而最令人恐怖的是这件案子从发生以来已有半年之久,但官府的人仍旧没有作案之人的任何消息。

    官府原先承诺百姓,会在一个月内将作恶之人缉拿归案,可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件事影响恶劣,官府人员迟迟结不了案,按理说这种超过时间的案子应归为十大案件中,交由帝都最厉害的理事彻查,可这些官员蛀虫为了保住一官半职,半年来大部分精力都用在隐瞒这个消息。

    不过半个月前还是传到了帝都的皇上耳中,龙庭大怒,怎能任由这件事发酵,当下便派出帝都中最得力的大理寺卿田梦秋彻查此事。同时,向各大宗门发出命令,协助朝廷官员破案。贴出告示:天下若有能者捉住行凶之人可赏银万两,家置帝都。

    万物宗作为最大最厉害的宗门被旨命为朝廷官员的护卫不是怪事。

    ***

    散落的弟子中,一位身穿青色衣服的女子小跑几步拉住前面穿着华丽的姑娘,问道:“今天你有见过栖鱼儿吗?”

    那位姑娘刚被拉住时还有些激动,但听见栖鱼儿这个名字后瞬间挂脸,“大师姐,我和她不熟,没见过。”

    “那她会在哪呢?”大师姐穆时自言自语道。

    平常,栖鱼儿都会乖乖的待在房间里等着穆时去接她一起去练功,因为她没有天赋总是被人嘲笑,无论穆时怎么偏爱她,性格还是越来越内向。甚至有的时候会不去练功,躲在很难找到的地方,可穆时次次都能找到,可这次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一直在姑娘身边的英气女子插了句嘴:“可能是又躲在哪偷哭来逃避练功。也不知道大师姐你是怎么看上的她?”

    穆时没空理会她的阴阳怪气,食指弯曲微微贴住嘴唇,把昨天最后一次见到栖鱼儿的场景再次细想了一遍,想找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宗门弟子从主殿广场到练功地必须经过一条宽广的大理石道,道路延伸过去是个圆形中心小广场,汇聚着四面八方的路,是进出宗门大门的必经之路。

    “看,她是谁?”

    人群前方有一个声音响起,顺着那个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衣服破烂沾有血迹、脱鞋赤脚、头发乱成一团,身上还在往下滴水的女人正缓缓上前,步态摇晃,像是变异的怪人。

    不少弟子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到,愣在原地,不愿再向前一步。

    被遮挡的脸部让人辨认不出究竟是谁,但穆时只一眼便冲了过去。

    一把抱住即将晕倒在地的栖鱼儿。

    “鱼儿。”穆时着急喊出声,拂过她粘在脸上的湿发。不见回应,两指探过栖鱼儿脖子上的脉搏,紧绷的弦松了些许,下一秒横抱起栖鱼儿直奔门内的医馆。

    有的人还想跟上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外门掌门也多芈为了避免发生拥挤催促弟子赶快回去练功,安排两人跟在穆时身后,以便她有任何需求。

    ......

    万物宗大门外,停留着一辆墨绿顶的马车,车身是由贵重的金丝楠木建造,悬挂着绣有金边的大红帘幕,帘幕前还有根根被金丝线和红绳一同串起来的宝珠,华丽贵气。车身前头有着一匹额前一抹红的玉雪宝马,后头跟着三位乘马而来的护卫,个个背后都背着两把刀剑,再身后便是十几位随从。

    若不是朝廷公公先一步到达,这阵仗很难不令人怀疑又是哪位有钱人在嫁女。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宗门弟子忍不住感叹:帝都的人真有钱!

    他们伸着脖子凑头,满脸期待着马车里的那位露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配上这样的贵气,想来一定是位英气之人,身着一身墨色长衣,手持黑色长剑、上面刻满花纹,剑柄处嵌着一颗红宝石。

    在众人的目光下,帘子被一只宽大又嫩白的手撩开,宝珠碰撞发出清脆动人的声响。一位气质儒雅、皮肤雪白的男子现身。头顶一只玉簪,半数头发垂落腰间,腰边还佩戴着一枚天青色的玉石,即使披着一件浅蓝色绒毛袍子也难挡他纤瘦的身材。

    烈日当空下,等候多时的弟子看到这种穿着忍不住皱眉:这得多热啊!

    男子的身高虽有九尺六寸但整体下来却给人一种能被风吹跑的错觉。只见他像女子一般抬手挡住刺人的日光,阴影下的桃花眼甚是迷人,将周围扫视了一番,才下了马车。

    一旁的车夫连忙伸手搀扶,小心翼翼地盯着男人落脚到实处,生怕磕着碰着,仿佛这位从帝都来的官员是位病美人。

    也多芈上前迎接,身后跟着一群弟子,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大理寺卿。”

    田梦秋回礼,微微点头:“想来阁下就是万物宗的大师姐穆时。”

    也多芈被错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头微笑,眼神温柔,她回:“应当是穆时一同前来迎接的,但宗门方才发生了一件事给她绊住了脚。等她解决,快亲自向大理寺卿请罪。”

    田梦秋抿嘴一笑,眉尾轻翘:“我看起来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许是这句话不管怎样说出口都会被人误解,他瞧见面前的人有些惊慌,周围也瞬间安静。

    田梦秋抬眸,直视前方,个个都惊着张脸,他侧脸,身后的车夫瞧见眼色马上上前缓解气氛:“哈哈,田寺卿怎会是这样的人呢!奴记得金德公公不是先到了,还没走吧,那就麻烦这位小姐带带路了。”

    也多芈还在想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踩线,听到车夫给了台阶也是极快的就下了。带着田梦秋一路人进宗门,跟在旁边走了半路她的心还是吊着的,撇了眼田梦秋:这人看着瘦弱,但却会给人莫名的压迫感,一点也不像表面的好接触。

    门外弟子也就是做个气氛,还没有资格随着一同进主殿,不过看着方才的那一幕也不再有任何想法,谁都不想惹上一身骚。

    ......

    月光透过密集的树叶留下的缝隙照亮被黑暗掩盖的景象,万物宗内早已挂上亮黄的六角书画灯笼,虽不如白天明亮但也不是不能看清道路。

    已过三更,医馆内。

    女医者给照顾栖鱼儿的穆时留了一盏灯,贴心地关上门窗,点了一根安神香才悄悄离开。

    回住处的路上,光线暗了许多,呈现出朦朦胧胧的感觉。这个时候宗门几位执事弟子早就卸下了一些灯笼,为了节约资源。可以往医者也不是没有这么晚回家过,只是今晚格外惹人不适,说不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绑架匪徒盯上她了?

    医者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内门掌门曾和她说过为了安全要早点回去,别总是一个人。可她仗着自己会些法术丝毫不在意,总按自己的时间来。甚至背后说下妄言:要真遇上,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真给我遇上,小心我用银针戳死你!”女医者边说边愤怒地做施针的动作,打了一套无形且没有逻辑的拳术。

    幽暗的树林走出来一个人,一身黑衣,面上带着乌黑的面具,甚至头上披着乌纱,除了脖子就没有其他的皮肤露出。

    他的眼中只有在昏暗的路上正欢跃着回家的女医者,戴着黑皮套的手慢慢攥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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