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按理说我是不用跑的，管他国舅还是什么大爷，羽林卫是朝廷要军，真的动起手来只能是他吃亏。
可我不愿意在街上和人打架，我已经发现了暗处有一群不知什么来头的势力伺机杀我，如果夜黑风高，乱子闹大了，万一混进真的刺客反而更难斟辨。
在短暂的反应时间里，我经历了一个思前想后的来回，撒腿开溜。
没想到惹祸的丫头也不傻，非要跟在我屁股后头跑，来一招高度绑定。
我兜兜转转，绕了好一段路才甩开追来的人，再度停下，累得肺都快炸了，却一看身后仍然有个跟屁虫紧随不舍，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做什么偏偏拉我作垫背的？”
谁能想到好端端遇到这样一出，简直是无妄之灾。
她半天也不搭话，汗津津地扶着墙忙喘气，终于缓和了一些，才逼着手势赞我：“公子果真好身手。”
随后坦言，见我身边跟了四个壮汉，以为是那种兄弟很多、混得风生水起的世家公子地头蛇。
她还是见识太少了。哪有纨绔公子的随从如此精壮整肃。
我本想给她点儿教训，又觉得横竖都太麻烦，遂放了她一马，只没好气地和她道别。
再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初入乐营时的巷口，禁不住好笑，一边摇头一边往记忆之中的出口走。
乐营的路分正道小道，小路自然更快，却容易遇到避着光的事情。
这回恰巧碰上了，走了一会儿，我嗅到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暗淡的焚烧烟气。
随后狭窄幽僻的路上飘来纸钱，一起一落，遍地飘零，像是晚春落花一般，燃烧殆尽的火星甚至有种化雪的哀婉。
身后传来一声低呼，羽林卫中也有沉不住气小伙子，连叫着侧身去躲，又有一枚纸币飘到了我的靴面上。我看了少许，它渐渐随着走动落到旁边，倒没介意。
有人烧纸。
果然，在下一户院子的后门，我们看到门口支着一个火盆，旁边坐着的竟然是早些时候变卖人参的姑娘。
“公子……”见到我，她明显吓了一跳，手中的拨火棍子铛啷啷掉在地上。
我忙完了一大串事情，反而更有耐心慢慢地磨蹭，顺带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不穿刚才那身孝服，而是换了一件金丝掐线朱红罩纱衣，领口镶了珍珠，看着像最为华贵的糖果品牌的那种包装袋子。
聊了两句才知道，她叫紫玉。紫玉的娘死了，她上午穿丧服、哭丧，是这里的鸨子恩准的，但嫲嫲只准了半天，所以下午还要换回衣服再接待恩客。
“谁曾想到，恩客半夜让官兵押走了……奴就得了空，偷偷绕到后门来给娘烧纸。”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到了“恩客落网”时似乎觉得该叹惋些，可实在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眼睛里又带着吊唁的泪水，神态矛盾得像艺术家也难以想象的世界名画，应当挂在卢浮宫。
我沉默不语，她忽然为自己的话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脸看上去更白了。又求我说：“公子千千万万莫要说出奴烧纸的事，这本来是不合规的。还有……奴变卖人参的事，不知公子可否保守秘密。”
听她提到人参，我猛地琢磨出一个细节：“你的人参该不会是落网的官人赏的吧？”
她低眉顺目地点头。
我撇嘴：“这官人很不够意思。”她闻言将头一直垂到了膝盖间。
紫玉的恩客既然是今日押送衙门的嫌犯之一，那他不可能买不起点银子首饰讨小情人高兴，却偏要送山参，逼得人家去黑店转卖。算盘打得很响。
紫玉卖给店老板，老板恐怕又会把人参贡给上头的官人，或者卖去别的地方，但花不出去的官银却能分到紫玉手里。这样绕了一圈，完成了药材的清洗。
还是他们赚钱狠啊。我惊叹之余抱着试探问她：“那官人还给过你什么没有？”
她自然不敢答。直到我恩威并施，答应能帮她从乐营脱身，又让随行的羽林卫亮出了军中的牌子。
“你再隐瞒，我算你是同伙。”
她的吞吐换为了结巴，舌头在牙间卡了少许才说清楚：“不是妾不愿相告。还有几样药材并不名贵，已经被吃得尽剩些渣碎。另外有一尊物件，可想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奴觉得应该与公子的案子无关……”
“是什么？”
紫玉比划了半天形容不清楚，最后气恼了：“哀咳呀，这些事害得人心惶，奴不如给公子拿来瞧吧。”
她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灯烛点起来了，荡漾着水一样的波纹
火盆里的灰快冷了，紫玉手里攥着一个流苏坠出来，将它递给我。
我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等到凑近了看，骤然大惊。
流苏坠子上面连着半块碎玉，断口整整齐齐，漏出内里通透的质地。
这是西洲年的玉璧。
真相一点不输给我的想象力。事情确实不经查，竟然会查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最多是财宝一类，没想到却在这种看似不相及的地方给了我一道奇袭。
紫玉怯怯道：“您也看见，这玉是碎的，奴想不明白，恩客为何要存一块碎玉在奴这处，想来不值钱。”
我的面色想必很难看。
紫玉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察言观色之下，渐渐息了声：“敢问公子与玉主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说话，她又道，“这玉……玉自然是好玉，只是哪怕原先的底料再佳，也是坏了的物件。奴是觉得可惜。”
我说，“这事无关于你。”
……
马蹄混乱地敲击在宫道地面，在宫门处停下，烛火像呼吸一样明暗，翻身踩镫时也跟着摇曳。我跟着执灯引路的宫女踱步走过昏暗的路，心情一片无底的烦躁。
报时水钟已经过了夜半，但我还是去了一趟对影宫。
对影宫内，西洲年亦未寝……管他寝没寝，我今天肯定是睡不着了，势必得问他一番。
我把人喊起来，让宫女拿来椅子，给他整个人立在椅座上，还得找好重心靠稳以防打瞌睡滑下去。
西洲年睡觉的脾气倒很好，折腾了半天，他也醒了大半，整理着中衣上的褶皱打哈欠，期间用余光瞥了我一眼，见我坐在他对面，便慢条斯理地抗议。
“六公主，你不许再这么擅作主张地对我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有自己的情绪的。”
他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衣裳。
“你们神仙可能不讲究这些，但在我的国家——还有梁国，男人和女人是大为不同的。”
“我不是神仙。”我纠正他。
西洲年没听进去，他说：“凡人的规矩你也明白，你看了我的身子就是拿了我的清白，不能这么算了。也不求他日你回那个世界时，带我得道成仙——”
我继续纠正他：“这种事情，你即便求我我也做不到。而且不要忽悠我，清白不是用来约束你的。”
西洲年哑然半晌：“你做什么来的？”他下意识以为又要抽血，很老实地开始挽袖子。
“应该算是好事情，这枚东西是你的吧？被我找到了。”我按住他，从腰间口袋拿出那块玉佩，递到他手心确认抓稳了才松开。
“……”西洲年握着玉佩端详了片刻，再度熠熠地看向了我，“你就是神仙。”
这话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了，我不再费口舌，转而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连它都能弄丢？”
西洲年陷入一阵惘然的沉默，像枯萎的玫瑰在搜寻一片荒芜那样左右颤动着眼睛，很快他放弃了，分外沮丧：“我不记得了。”
“我还以为它对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西洲年并不解释，只是说，“它弄丢了让我难过了很久，但我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当时有人想杀我，我自己还应接不暇，你也看到了……”
他说着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催我回忆起鼓楼见过的景象，他早在我赶到之前就负了伤，躲在那里。
血腥味浓得连乌鹊都像瓦片一样密密匝匝。
提起这件事我忍不住失笑：“你倒挺信任我，命悬一线之际竟然敢出来找我。”
“那当然，你是神仙。”西洲年正了正神色，又答：“其实我也拿不准你就会放过我，但我知道怎样能让侯爷不爽，他们不爽，我就爽了。”
“喔……侯爷。”我听他提过这个人，模糊地知道这是调控过西洲年意识的人，“那你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西洲年皱起眉，思索了一下，踌躇着指了指地面：“大概是这里的人。”
我会心明白他的意思。“你也只是估测吧？不如还是从一开始说一说，过去一段日子里，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不记得了。”西洲年重复道。
他摸着玉璧断裂的缺口低语：“他们控制我，我烦透了，倒不是不想杀你，是不想听他的命令，所以跑得离你更远，最好到天涯海角这样即便想反悔都不可能。”
“越是这样，我越痛苦。后来痛苦也成了习惯，我就不再躲了，并且格外思念故乡，想回西凉去。”
“坏就坏在回家，路过梁国时出了变故，好像发了大水……再后来我全忘了。有人开始杀我。”他骂道，“梁国这地方真是人杰地灵，不得片刻安生。”
我被含沙射影冒犯了一番，只能无辜摊手。
他掰着手悉数：“第一次是在客舍，被我逃了了。第二次伤了一点儿，第三次没那么好运，中了招狠的躲着等死，却把你等来了。”
西洲年眸底的光转动，瞳孔对向我，琉璃钟，琥珀浓，他眼中带了笑，说：“公主信不信？这就是命数。”
我又问了一些关于侯爷的事，西洲年一边回想，一边断断续续说。
他的视角有限，我只能依靠直觉拼凑揣摩，从行为指向来看，侯爷想让西洲年通过后图灵测试。
这是二十六世纪提出的新评估标准，在具备智能之“脑”以后生长出“心”。
现在的AI模仿人类情感并不困难，但是自从几十年前骇人听闻的尤金暴乱之后，所有的程序模拟公司都主动取消了代码中的自由序列，就像切除前额叶一样切断了仿生程序产生喜怒的可能。
如果侯爷是想创造拥有“心”的程序，这非但违法，而且意义渺茫……等一下。
直至此刻，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思维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我不该想这些事件背后是为了什么，我需要看到事情背身。
这件事，违法啊！
可我不愿意在街上和人打架，我已经发现了暗处有一群不知什么来头的势力伺机杀我，如果夜黑风高，乱子闹大了，万一混进真的刺客反而更难斟辨。
在短暂的反应时间里，我经历了一个思前想后的来回，撒腿开溜。
没想到惹祸的丫头也不傻，非要跟在我屁股后头跑，来一招高度绑定。
我兜兜转转，绕了好一段路才甩开追来的人，再度停下，累得肺都快炸了，却一看身后仍然有个跟屁虫紧随不舍，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做什么偏偏拉我作垫背的？”
谁能想到好端端遇到这样一出，简直是无妄之灾。
她半天也不搭话，汗津津地扶着墙忙喘气，终于缓和了一些，才逼着手势赞我：“公子果真好身手。”
随后坦言，见我身边跟了四个壮汉，以为是那种兄弟很多、混得风生水起的世家公子地头蛇。
她还是见识太少了。哪有纨绔公子的随从如此精壮整肃。
我本想给她点儿教训，又觉得横竖都太麻烦，遂放了她一马，只没好气地和她道别。
再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初入乐营时的巷口，禁不住好笑，一边摇头一边往记忆之中的出口走。
乐营的路分正道小道，小路自然更快，却容易遇到避着光的事情。
这回恰巧碰上了，走了一会儿，我嗅到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暗淡的焚烧烟气。
随后狭窄幽僻的路上飘来纸钱，一起一落，遍地飘零，像是晚春落花一般，燃烧殆尽的火星甚至有种化雪的哀婉。
身后传来一声低呼，羽林卫中也有沉不住气小伙子，连叫着侧身去躲，又有一枚纸币飘到了我的靴面上。我看了少许，它渐渐随着走动落到旁边，倒没介意。
有人烧纸。
果然，在下一户院子的后门，我们看到门口支着一个火盆，旁边坐着的竟然是早些时候变卖人参的姑娘。
“公子……”见到我，她明显吓了一跳，手中的拨火棍子铛啷啷掉在地上。
我忙完了一大串事情，反而更有耐心慢慢地磨蹭，顺带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不穿刚才那身孝服，而是换了一件金丝掐线朱红罩纱衣，领口镶了珍珠，看着像最为华贵的糖果品牌的那种包装袋子。
聊了两句才知道，她叫紫玉。紫玉的娘死了，她上午穿丧服、哭丧，是这里的鸨子恩准的，但嫲嫲只准了半天，所以下午还要换回衣服再接待恩客。
“谁曾想到，恩客半夜让官兵押走了……奴就得了空，偷偷绕到后门来给娘烧纸。”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到了“恩客落网”时似乎觉得该叹惋些，可实在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眼睛里又带着吊唁的泪水，神态矛盾得像艺术家也难以想象的世界名画，应当挂在卢浮宫。
我沉默不语，她忽然为自己的话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脸看上去更白了。又求我说：“公子千千万万莫要说出奴烧纸的事，这本来是不合规的。还有……奴变卖人参的事，不知公子可否保守秘密。”
听她提到人参，我猛地琢磨出一个细节：“你的人参该不会是落网的官人赏的吧？”
她低眉顺目地点头。
我撇嘴：“这官人很不够意思。”她闻言将头一直垂到了膝盖间。
紫玉的恩客既然是今日押送衙门的嫌犯之一，那他不可能买不起点银子首饰讨小情人高兴，却偏要送山参，逼得人家去黑店转卖。算盘打得很响。
紫玉卖给店老板，老板恐怕又会把人参贡给上头的官人，或者卖去别的地方，但花不出去的官银却能分到紫玉手里。这样绕了一圈，完成了药材的清洗。
还是他们赚钱狠啊。我惊叹之余抱着试探问她：“那官人还给过你什么没有？”
她自然不敢答。直到我恩威并施，答应能帮她从乐营脱身，又让随行的羽林卫亮出了军中的牌子。
“你再隐瞒，我算你是同伙。”
她的吞吐换为了结巴，舌头在牙间卡了少许才说清楚：“不是妾不愿相告。还有几样药材并不名贵，已经被吃得尽剩些渣碎。另外有一尊物件，可想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奴觉得应该与公子的案子无关……”
“是什么？”
紫玉比划了半天形容不清楚，最后气恼了：“哀咳呀，这些事害得人心惶，奴不如给公子拿来瞧吧。”
她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灯烛点起来了，荡漾着水一样的波纹
火盆里的灰快冷了，紫玉手里攥着一个流苏坠出来，将它递给我。
我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等到凑近了看，骤然大惊。
流苏坠子上面连着半块碎玉，断口整整齐齐，漏出内里通透的质地。
这是西洲年的玉璧。
真相一点不输给我的想象力。事情确实不经查，竟然会查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最多是财宝一类，没想到却在这种看似不相及的地方给了我一道奇袭。
紫玉怯怯道：“您也看见，这玉是碎的，奴想不明白，恩客为何要存一块碎玉在奴这处，想来不值钱。”
我的面色想必很难看。
紫玉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察言观色之下，渐渐息了声：“敢问公子与玉主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说话，她又道，“这玉……玉自然是好玉，只是哪怕原先的底料再佳，也是坏了的物件。奴是觉得可惜。”
我说，“这事无关于你。”
……
马蹄混乱地敲击在宫道地面，在宫门处停下，烛火像呼吸一样明暗，翻身踩镫时也跟着摇曳。我跟着执灯引路的宫女踱步走过昏暗的路，心情一片无底的烦躁。
报时水钟已经过了夜半，但我还是去了一趟对影宫。
对影宫内，西洲年亦未寝……管他寝没寝，我今天肯定是睡不着了，势必得问他一番。
我把人喊起来，让宫女拿来椅子，给他整个人立在椅座上，还得找好重心靠稳以防打瞌睡滑下去。
西洲年睡觉的脾气倒很好，折腾了半天，他也醒了大半，整理着中衣上的褶皱打哈欠，期间用余光瞥了我一眼，见我坐在他对面，便慢条斯理地抗议。
“六公主，你不许再这么擅作主张地对我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有自己的情绪的。”
他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衣裳。
“你们神仙可能不讲究这些，但在我的国家——还有梁国，男人和女人是大为不同的。”
“我不是神仙。”我纠正他。
西洲年没听进去，他说：“凡人的规矩你也明白，你看了我的身子就是拿了我的清白，不能这么算了。也不求他日你回那个世界时，带我得道成仙——”
我继续纠正他：“这种事情，你即便求我我也做不到。而且不要忽悠我，清白不是用来约束你的。”
西洲年哑然半晌：“你做什么来的？”他下意识以为又要抽血，很老实地开始挽袖子。
“应该算是好事情，这枚东西是你的吧？被我找到了。”我按住他，从腰间口袋拿出那块玉佩，递到他手心确认抓稳了才松开。
“……”西洲年握着玉佩端详了片刻，再度熠熠地看向了我，“你就是神仙。”
这话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了，我不再费口舌，转而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连它都能弄丢？”
西洲年陷入一阵惘然的沉默，像枯萎的玫瑰在搜寻一片荒芜那样左右颤动着眼睛，很快他放弃了，分外沮丧：“我不记得了。”
“我还以为它对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西洲年并不解释，只是说，“它弄丢了让我难过了很久，但我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当时有人想杀我，我自己还应接不暇，你也看到了……”
他说着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催我回忆起鼓楼见过的景象，他早在我赶到之前就负了伤，躲在那里。
血腥味浓得连乌鹊都像瓦片一样密密匝匝。
提起这件事我忍不住失笑：“你倒挺信任我，命悬一线之际竟然敢出来找我。”
“那当然，你是神仙。”西洲年正了正神色，又答：“其实我也拿不准你就会放过我，但我知道怎样能让侯爷不爽，他们不爽，我就爽了。”
“喔……侯爷。”我听他提过这个人，模糊地知道这是调控过西洲年意识的人，“那你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西洲年皱起眉，思索了一下，踌躇着指了指地面：“大概是这里的人。”
我会心明白他的意思。“你也只是估测吧？不如还是从一开始说一说，过去一段日子里，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不记得了。”西洲年重复道。
他摸着玉璧断裂的缺口低语：“他们控制我，我烦透了，倒不是不想杀你，是不想听他的命令，所以跑得离你更远，最好到天涯海角这样即便想反悔都不可能。”
“越是这样，我越痛苦。后来痛苦也成了习惯，我就不再躲了，并且格外思念故乡，想回西凉去。”
“坏就坏在回家，路过梁国时出了变故，好像发了大水……再后来我全忘了。有人开始杀我。”他骂道，“梁国这地方真是人杰地灵，不得片刻安生。”
我被含沙射影冒犯了一番，只能无辜摊手。
他掰着手悉数：“第一次是在客舍，被我逃了了。第二次伤了一点儿，第三次没那么好运，中了招狠的躲着等死，却把你等来了。”
西洲年眸底的光转动，瞳孔对向我，琉璃钟，琥珀浓，他眼中带了笑，说：“公主信不信？这就是命数。”
我又问了一些关于侯爷的事，西洲年一边回想，一边断断续续说。
他的视角有限，我只能依靠直觉拼凑揣摩，从行为指向来看，侯爷想让西洲年通过后图灵测试。
这是二十六世纪提出的新评估标准，在具备智能之“脑”以后生长出“心”。
现在的AI模仿人类情感并不困难，但是自从几十年前骇人听闻的尤金暴乱之后，所有的程序模拟公司都主动取消了代码中的自由序列，就像切除前额叶一样切断了仿生程序产生喜怒的可能。
如果侯爷是想创造拥有“心”的程序，这非但违法，而且意义渺茫……等一下。
直至此刻，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思维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我不该想这些事件背后是为了什么，我需要看到事情背身。
这件事，违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