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前,裴砚清陪卿颜最后逛了一次京城夜市。

    是日大雪,夜里整个长街灯火通明,灯白如昼。城中阁楼上,裴砚清一手捻着火苗,挑动灯芯。

    卿颜一手托腮,吃吃地盯着他,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裴砚清见状挑眉道:“笑什么,离开金楼玉柱的皇宫可是要跟着我过苦日子的,你就不怕会后悔?”

    “后悔什么,我能和你在一起,当真是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了。”卿颜取过一饼新茶,娴熟地寖泡:“倒是裴哥哥你,好好的丞相不做,跟我一个废物公主私奔,你就不会觉得可惜吗?”

    她说着,忍不住脸上笑意:“不过啊,还是谢谢你,让我逃离了那个四面红墙的地方,真正活成了一个人。”

    裴砚清低垂着眼皮,眸中映射出跳跃的火光:“是我应该谢谢你。”

    “我本是前朝罪臣裴家之子,是二十年前裴家事变中的漏网之鱼。这么多年来我靠着灭门之恨一步步爬上丞相之位,背后要忍受的是众人的指责和抵制。我活得像个傀儡,被仇恨支配,直到我遇见了你。”

    裴砚清抬眸,暖黄色的灯光下卿颜的面容折射在他的一汪眸池中:“所以,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为自己而活,谢谢你让我也真正活成了一个人。”

    卿颜浅笑:“那就说好了,明日亥时城外门口见。”

    裴砚清也随之轻笑:“说好了。”

    烛光摇曳,灯影明灭。待裴砚清再次回过神时,卿颜却已起身下楼,她穿梭在人群中,提着一个纸糊的兔子灯,回头望向楼上裴砚清所在的方向,朝他莞尔一笑。

    经历了人生重重迷障,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树银花中,他们提灯对望,期盼余生岁月漫长。

    -

    九公主出逃的当晚,正值大寒。

    裴砚清受召入宫时,天边已铺上层层暮色。推门而入时,宋霁云躺在龙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裴砚清跪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宋霁云闻言未加理会,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大雪,一时无言。

    伺候了宋霁云二十年的高公公很有眼力见儿地提醒道:“皇上,裴丞相到了。”

    宋霁云闻言,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僵硬的面部肌肉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裴爱卿,你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有何吩咐,微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霁云吃力地点点头,想要说什么。此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语无伦次道:“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九公主出逃了!”

    “什么?”宋霁云听闻此言猛地一撑床板,却使不上力,又软软地倒回去。他徒劳地睁大了眼,眼神空洞地盯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天花板。

    耳边再次响起那日在朝堂上裴砚清说的话:“陛下如此对待九公主,不过是因为淑妃娘娘曾犯下的过错。但淑妃已经用一生来赎罪,为何陛下要迁怒于一个孩子。”

    “再者,安贵妃的死,陛下当真没有一点过错吗?安贵妃生性不羁,向往自由,死对她来说,有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因为陛下的执念,九公主从小便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兄弟姐妹欺负她,连宫内的下人奴婢都能对她不敬。她虽贵为公主,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公主该有的待遇。”

    “而陛下,却要这样一个徒有虚名的公主,去履行一个公主的职责。”

    宋霁云轻叹一声,执着地坐起身,伸手拿过桌边尚有余温的茶水一饮而尽。

    身侧的高公公小心地提醒道:“陛下,这茶凉了,让奴才为您换一杯啊!”

    宋霁云抬手止住,声音有气无力道:“无妨,反正……”

    他抬头,看着跪在一旁的裴砚清,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可最终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其实朕觉得,裴爱卿所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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