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茶香氤氲，几盏油灯晃荡，门窗都被关上，外面的风和雨，透不进半分。
王婉有些心不在焉，她兀自倒满了一杯茶，推开雕花的红木轩窗，斜倚在窗侧观雨，其实也不是观雨，是在等人，不过她与这雨景，倒是相得益彰！
良久之后，才见一把油纸伞出现在她眼中，伞下之人依旧未梳发髻，一个马尾将所有秀发束起，眉眼的愁意渐渐散开，眼里惯是往日的温和，正是前去查看疫病的林沐。
刚入春时她便担心春日里会爆发瘟疫，极尽小心，可今日还是有几人传来高热的小心，林沐不放心自己亲自前去查看，好在用药之后便很快退了高热，也并无传染性，只是，回京一事怕是要耽搁一段时日了！
松木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带了点春日里的花香，随着林沐的动作翩然而至。
王婉早已出了茶室，在门口等着林沐。
“沐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王婉此刻的语气之中带了些亲昵，自那日她决定和林沐联手创办女学之后，对林沐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转变。
她知晓林道今日离开，也知道林道会带着林沐一同离开，所以她找些了高热的人，宛若瘟疫之状，林沐果然留下来了。
“阿婉，天色已晚，怎么还不休息？”
林沐有些惊讶王婉会在此处等她，不过她将惊讶掩饰地很好，王婉并未瞧出。
王婉并未回答林沐的话，而是将其带着朝屋内走，直至看清楚躺在床上的人，林沐心中突然腾升出一些不安。
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是周令安，周县令。
王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刚入夜时，周县令的家突然起火，这火来得奇怪，我手下只来得及将周县令救出来，”王婉上前指着周令安的胸口，血迹斑斑，“奇怪，这模样分明是想先将周县令杀死，随后再伪装成意外的模样。”
王婉看着林沐垂眸，掩住情绪，她明白林沐心中已然是知晓谁动的手。
“沐姐姐，你看这周县令还有救没？毕竟他之前救过我一命，如今也算是报答了！”
林沐熟练的打开药箱，随即专心替周令安诊治。
无尘惨死的那日她也在现在，她知晓王婉心中对林道的恨，林沐忽然想起林道的脸来，他这人绝不像面上显现的这般温和，但凭借自己和他多年的相处，林道应当也不是什么多坏的坏人，他很复杂，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林沐收回心神，“并无性命危险。”
似是想起什么，林沐开口问道：“周夫人怎么样了？”
王婉看了看林沐的神情，缓缓开口：“一尸两命，尸骨无存。”
林沐默了默，是了，周府大火，周夫人怀着身子，那人既是要除去周令安，又怎会将他的子嗣留下，只是，林沐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周令安的兴奋之色，沉默良久。
不过堪堪一日，周令安就苏醒过来。
他似乎还不清楚自己醒来为何会在驿站之中，直到起身时身上传来疼痛，周令安看着包扎好的伤口，有些疑惑，此刻王婉也得知周令安苏醒的消息，开门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周令安出声：“王家姑娘？我怎会在此处？夫人呢？”
王婉默了一瞬，辨不清神色，随即开口：“周府大火，只救出了你，其余人被烧成灰烬，周夫人，没了。”
周令安并不相信王婉的话，明明他才和夫人吃完晚膳，他还凑近余氏的肚子，却被余氏打趣：“他还这么小，还听不见的！”
怎么一觉醒来，这一切通通就不存在了呢！
“王家二小姐，”周令安的语气中带了些不快，“夫人平时为人和善，对你也帮助不少，如今夫人有了身子，你可别这样咒她！”
见周令安不相信，王婉眼中满是怜悯，“周县令，如今想必你贪污的罪证已被呈现至陛下面前，还要装吗？”
周令安的身子颤了颤，眼中恢复一些清明，王婉怎会知道？
见他神色恢复，王婉继续：“看来周县令对夫人，倒也没有世人口中那般深情。”
周令安不傻，他也知晓王婉并没有骗他，短暂的时间已让他想清楚原委，他们的饭菜之中肯定被下了东西，不然怎么会……
伤感自然是有一点的，毕竟余氏肚里的孩子是他盼了这么多年的，可是同他自己的命比起来，那又不值一提！
不过，看着王婉沉静的面孔，周令安心中有些埋怨，“王二小姐，既然你早已知道林大人会对我动手，为何，为何不救下余氏？”
王婉听见这话有些想笑，怎么，余氏怀的，是她王婉的孩子？
“周县令，此话未免欠妥！”
“既然您尚且能为了自己的性命抛下夫人，我与夫人又有何关系呢？莫不是夫人肚子的孩子姓王？”
周令安脸上一段白一段红，颇有些难堪，但他也明白自己算是强人所难。
王婉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原本以为周县令与夫人是伉俪情深，原来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还是周县令棋高一招，从林大人手下活了下来！”
“只可惜啊，原本的县令之位虽低，却有不少油水可捞，如今被林大人一通上报，怕是朝中与周县令你有关的，此刻都会撇清干系！周县令，你可成真正意义上的的‘活死人’！”
王婉的话诛心，周令安明白自己已然不被清流所承认，心中涌起一阵怒火！
他在青州给各个朝中大臣敛了多少银钱，又寻得那人踪迹，兢兢业业，可如今他们却视他为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
周令安脸上的不忿被王婉看在眼中，她并未出声，此人心思原来这般深，以往过去做出来的面容不过是让大家放心而已，怕是救他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若不开口谋求合作，王婉定不会主动说这话！
周令安的目光也落在面前的王婉身上，她的背景，可是拉下清流一派最好的利刃！
“王二小姐，”
王婉赏了周令安一个眼神，周令安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容，“二小姐，下官依稀记得那白马寺的无尘小和尚似是二小姐的朋友，二小姐难道不愿为那小和尚报仇吗？”
王婉的神色很淡，让人看不出她脸上的情绪，“所以呢，周县令，或许现在应该唤你周令安，周令安，我想报仇多的是方法，为何偏偏要与你这个无权无势的人合作呢？”
周令安神色一滞，似乎没料到王婉会这样说。
“周令安，现在是你只能同我合作，而非我只能靠你，明白吗？”
周令安神色有些颓然，王婉的话不留情面，但也让看清楚自己现目前的状况，除开县令之名，他只是个普通人，何况他还掌握如此多清流的消息，若是被人知晓他并未死，那一波又一波的追杀他又怎么能逃得过！
如今之际，只能和王婉达成合作，以保平安！
周令安强忍着疼痛，起身朝着王婉跪下，“小人与林道的牵扯甚多，也知道不少清流一派的秘密，若是二小姐有需要，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往的种种，还望二小姐不计前嫌，保下小人的性命！”
王婉看着跪下的周令安，这人倒是能屈能伸。
她知晓如若是这时候将周令安保下，若是他一旦得了权，今日之辱怕是得百倍还之，王婉在心中盘算着，尽管她这时手里已经有周令安作为梓县县令时的账簿，但若是能拿到更多东西自然是更容易扳倒林道！
即便是周令安有重头再来的机会，那他也不可能再恢复自己原本的名声！况且如今她能到王华的倚重不过是靠着景舟的身份，若景舟被寻到之后，她又该如何在王家立足！
她必须趁着自己手中有权力时再增加一些立足于王家的本事！
“周县令如此能屈能伸，阿婉心中倒是生了不少怯意。”话虽如此，但周令安仔细端详了王婉的神色，不过是这样说罢了！
周令安没敢起身，直到上头传来王婉的声音，“周县令，合作是要将诚意的，若是周县令的诚意十足，阿婉自然会护下你。不过，若是戏弄阿婉，令夫人的下场便是周县令的结局。”
王婉的声音温和，但周令安却止不住的打颤，余氏是被火烧死的，白马寺的和尚们也是被火烧死的，周令安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一丝害怕之色，面前这个瞧着人畜无害的少女，实际上比谁都狠得下心！
“周县令先好好在这里休息，待何时拿出诚意来，阿婉再与周县令好好商谈商谈。”
周令安如何不懂，王婉这是要他吐出自己的底牌才会和他合作。
他抬眼时，只能看见被风吹起的衣角缓缓消失在他眼前，淡淡的茶香也很快消失在房间之中……
王婉并未将和周令安的谈话告知他人，反而是兴致盎然地陪着林沐在梓县逛逛。
朝廷的赈灾银早已分发至百姓手中，只是百姓得了多少就不清楚了。
青州的一切都在缓慢的恢复着，春日里万物复苏，活下来的人也慢慢恢复往日的生机，一切虽然萧条，但好在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集市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只是多了很多生面孔，也不知那些消失的熟面孔是已经不在了还是离开这个地方了。
穆川已经在催促她回京，不过在走之前，王婉还有些其他打算。
她同林沐一同来到集市上，林沐没什么事，出来看看不过是因着已经没什么病人，女学也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之中，她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不过看王婉的模样，她应当是有事才来这里。
如今的书院已多了不少女子，大多都是奔着一年一两银子来的，林沐心中很清楚，不过她仍是都应下了，毕竟这些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前来书院之中而非是被卖作女婢，已然是真心对待孩子了！
王婉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她对京城很陌生，自然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她需要属于自己的人手。
集市上没多少东西，一眼望去就能望到头。
也是，才经历过雪灾，如今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什么闲心来集市呢！即便是有，也是因着养不起家中稚儿，卖得些银两以便养家糊口，剩下的，多是以卖糖人居多，不过这年头连饭都吃不饱，谁还会惦记那一点甜呢！还有些拿出家中残存的物件前来典当，换得一些米粮！
只有几个零星的吃食摊子，用着破败的布匹撑出个铺子模样，是往日最常见的面条汤圆，但价格却高出了一倍不止！
短小的集市竟大多都是头上戴着稻草的稚童，林沐有些不忍再看，若是没有这场雪灾，想必百姓们尚能丰衣足食，哪会将孩儿卖作奴呢！
王婉边走边看，很快便有人入了她的眼。
王婉对面三步远的位置站了一个稚儿，面黄肌瘦，一双眼睛极其明亮，眼中并无其他稚儿的胆怯之色，而是大胆的看着王婉，眼睛一动不动。
王婉来了兴致，走上前看着那个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还不等稚儿回答，在一旁的牙子立刻谄媚地回答道：“小姐可是好眼光！狗牙儿可是天生力气大，人也大胆！”这样的人可是种庄稼的好手，若不是因这雪灾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狗牙儿的父母也不会将他卖予牙子。
王婉的目光落在唤作“狗牙儿”的稚儿身上，她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欣赏之色，问道：“你可愿同我离开这里？”
狗牙儿并不慌乱，他看着面前华服的小姐，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跟你走我能吃饱饭吗？”
王婉露出满意之色，“能！”
狗牙儿答应王婉和她离开这里。
……
回驿站时，王婉身边已经多了四个奴婢，其中两个男仆，两个女婢，这倒也正常，不过林沐却是将其他的孩子全部都买了下来，王婉并不惊奇，若是林沐未曾买下这些孩子那她倒是该诧异了！
王婉将男仆交由穆川负责，务必让他们在回京城的路上能够学会些功夫，女婢则是交由清影，清影虽不知道大家族的规矩，但她做事一直都是只为王婉考虑并且只忠于王婉，王婉对这一点很满意。
凑齐了人手，回京城的日程也定了下来。
王婉有些心不在焉，她兀自倒满了一杯茶，推开雕花的红木轩窗，斜倚在窗侧观雨，其实也不是观雨，是在等人，不过她与这雨景，倒是相得益彰！
良久之后，才见一把油纸伞出现在她眼中，伞下之人依旧未梳发髻，一个马尾将所有秀发束起，眉眼的愁意渐渐散开，眼里惯是往日的温和，正是前去查看疫病的林沐。
刚入春时她便担心春日里会爆发瘟疫，极尽小心，可今日还是有几人传来高热的小心，林沐不放心自己亲自前去查看，好在用药之后便很快退了高热，也并无传染性，只是，回京一事怕是要耽搁一段时日了！
松木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带了点春日里的花香，随着林沐的动作翩然而至。
王婉早已出了茶室，在门口等着林沐。
“沐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王婉此刻的语气之中带了些亲昵，自那日她决定和林沐联手创办女学之后，对林沐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转变。
她知晓林道今日离开，也知道林道会带着林沐一同离开，所以她找些了高热的人，宛若瘟疫之状，林沐果然留下来了。
“阿婉，天色已晚，怎么还不休息？”
林沐有些惊讶王婉会在此处等她，不过她将惊讶掩饰地很好，王婉并未瞧出。
王婉并未回答林沐的话，而是将其带着朝屋内走，直至看清楚躺在床上的人，林沐心中突然腾升出一些不安。
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是周令安，周县令。
王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刚入夜时，周县令的家突然起火，这火来得奇怪，我手下只来得及将周县令救出来，”王婉上前指着周令安的胸口，血迹斑斑，“奇怪，这模样分明是想先将周县令杀死，随后再伪装成意外的模样。”
王婉看着林沐垂眸，掩住情绪，她明白林沐心中已然是知晓谁动的手。
“沐姐姐，你看这周县令还有救没？毕竟他之前救过我一命，如今也算是报答了！”
林沐熟练的打开药箱，随即专心替周令安诊治。
无尘惨死的那日她也在现在，她知晓王婉心中对林道的恨，林沐忽然想起林道的脸来，他这人绝不像面上显现的这般温和，但凭借自己和他多年的相处，林道应当也不是什么多坏的坏人，他很复杂，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林沐收回心神，“并无性命危险。”
似是想起什么，林沐开口问道：“周夫人怎么样了？”
王婉看了看林沐的神情，缓缓开口：“一尸两命，尸骨无存。”
林沐默了默，是了，周府大火，周夫人怀着身子，那人既是要除去周令安，又怎会将他的子嗣留下，只是，林沐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周令安的兴奋之色，沉默良久。
不过堪堪一日，周令安就苏醒过来。
他似乎还不清楚自己醒来为何会在驿站之中，直到起身时身上传来疼痛，周令安看着包扎好的伤口，有些疑惑，此刻王婉也得知周令安苏醒的消息，开门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周令安出声：“王家姑娘？我怎会在此处？夫人呢？”
王婉默了一瞬，辨不清神色，随即开口：“周府大火，只救出了你，其余人被烧成灰烬，周夫人，没了。”
周令安并不相信王婉的话，明明他才和夫人吃完晚膳，他还凑近余氏的肚子，却被余氏打趣：“他还这么小，还听不见的！”
怎么一觉醒来，这一切通通就不存在了呢！
“王家二小姐，”周令安的语气中带了些不快，“夫人平时为人和善，对你也帮助不少，如今夫人有了身子，你可别这样咒她！”
见周令安不相信，王婉眼中满是怜悯，“周县令，如今想必你贪污的罪证已被呈现至陛下面前，还要装吗？”
周令安的身子颤了颤，眼中恢复一些清明，王婉怎会知道？
见他神色恢复，王婉继续：“看来周县令对夫人，倒也没有世人口中那般深情。”
周令安不傻，他也知晓王婉并没有骗他，短暂的时间已让他想清楚原委，他们的饭菜之中肯定被下了东西，不然怎么会……
伤感自然是有一点的，毕竟余氏肚里的孩子是他盼了这么多年的，可是同他自己的命比起来，那又不值一提！
不过，看着王婉沉静的面孔，周令安心中有些埋怨，“王二小姐，既然你早已知道林大人会对我动手，为何，为何不救下余氏？”
王婉听见这话有些想笑，怎么，余氏怀的，是她王婉的孩子？
“周县令，此话未免欠妥！”
“既然您尚且能为了自己的性命抛下夫人，我与夫人又有何关系呢？莫不是夫人肚子的孩子姓王？”
周令安脸上一段白一段红，颇有些难堪，但他也明白自己算是强人所难。
王婉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原本以为周县令与夫人是伉俪情深，原来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还是周县令棋高一招，从林大人手下活了下来！”
“只可惜啊，原本的县令之位虽低，却有不少油水可捞，如今被林大人一通上报，怕是朝中与周县令你有关的，此刻都会撇清干系！周县令，你可成真正意义上的的‘活死人’！”
王婉的话诛心，周令安明白自己已然不被清流所承认，心中涌起一阵怒火！
他在青州给各个朝中大臣敛了多少银钱，又寻得那人踪迹，兢兢业业，可如今他们却视他为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
周令安脸上的不忿被王婉看在眼中，她并未出声，此人心思原来这般深，以往过去做出来的面容不过是让大家放心而已，怕是救他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若不开口谋求合作，王婉定不会主动说这话！
周令安的目光也落在面前的王婉身上，她的背景，可是拉下清流一派最好的利刃！
“王二小姐，”
王婉赏了周令安一个眼神，周令安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容，“二小姐，下官依稀记得那白马寺的无尘小和尚似是二小姐的朋友，二小姐难道不愿为那小和尚报仇吗？”
王婉的神色很淡，让人看不出她脸上的情绪，“所以呢，周县令，或许现在应该唤你周令安，周令安，我想报仇多的是方法，为何偏偏要与你这个无权无势的人合作呢？”
周令安神色一滞，似乎没料到王婉会这样说。
“周令安，现在是你只能同我合作，而非我只能靠你，明白吗？”
周令安神色有些颓然，王婉的话不留情面，但也让看清楚自己现目前的状况，除开县令之名，他只是个普通人，何况他还掌握如此多清流的消息，若是被人知晓他并未死，那一波又一波的追杀他又怎么能逃得过！
如今之际，只能和王婉达成合作，以保平安！
周令安强忍着疼痛，起身朝着王婉跪下，“小人与林道的牵扯甚多，也知道不少清流一派的秘密，若是二小姐有需要，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往的种种，还望二小姐不计前嫌，保下小人的性命！”
王婉看着跪下的周令安，这人倒是能屈能伸。
她知晓如若是这时候将周令安保下，若是他一旦得了权，今日之辱怕是得百倍还之，王婉在心中盘算着，尽管她这时手里已经有周令安作为梓县县令时的账簿，但若是能拿到更多东西自然是更容易扳倒林道！
即便是周令安有重头再来的机会，那他也不可能再恢复自己原本的名声！况且如今她能到王华的倚重不过是靠着景舟的身份，若景舟被寻到之后，她又该如何在王家立足！
她必须趁着自己手中有权力时再增加一些立足于王家的本事！
“周县令如此能屈能伸，阿婉心中倒是生了不少怯意。”话虽如此，但周令安仔细端详了王婉的神色，不过是这样说罢了！
周令安没敢起身，直到上头传来王婉的声音，“周县令，合作是要将诚意的，若是周县令的诚意十足，阿婉自然会护下你。不过，若是戏弄阿婉，令夫人的下场便是周县令的结局。”
王婉的声音温和，但周令安却止不住的打颤，余氏是被火烧死的，白马寺的和尚们也是被火烧死的，周令安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一丝害怕之色，面前这个瞧着人畜无害的少女，实际上比谁都狠得下心！
“周县令先好好在这里休息，待何时拿出诚意来，阿婉再与周县令好好商谈商谈。”
周令安如何不懂，王婉这是要他吐出自己的底牌才会和他合作。
他抬眼时，只能看见被风吹起的衣角缓缓消失在他眼前，淡淡的茶香也很快消失在房间之中……
王婉并未将和周令安的谈话告知他人，反而是兴致盎然地陪着林沐在梓县逛逛。
朝廷的赈灾银早已分发至百姓手中，只是百姓得了多少就不清楚了。
青州的一切都在缓慢的恢复着，春日里万物复苏，活下来的人也慢慢恢复往日的生机，一切虽然萧条，但好在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集市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只是多了很多生面孔，也不知那些消失的熟面孔是已经不在了还是离开这个地方了。
穆川已经在催促她回京，不过在走之前，王婉还有些其他打算。
她同林沐一同来到集市上，林沐没什么事，出来看看不过是因着已经没什么病人，女学也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之中，她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不过看王婉的模样，她应当是有事才来这里。
如今的书院已多了不少女子，大多都是奔着一年一两银子来的，林沐心中很清楚，不过她仍是都应下了，毕竟这些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前来书院之中而非是被卖作女婢，已然是真心对待孩子了！
王婉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她对京城很陌生，自然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她需要属于自己的人手。
集市上没多少东西，一眼望去就能望到头。
也是，才经历过雪灾，如今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什么闲心来集市呢！即便是有，也是因着养不起家中稚儿，卖得些银两以便养家糊口，剩下的，多是以卖糖人居多，不过这年头连饭都吃不饱，谁还会惦记那一点甜呢！还有些拿出家中残存的物件前来典当，换得一些米粮！
只有几个零星的吃食摊子，用着破败的布匹撑出个铺子模样，是往日最常见的面条汤圆，但价格却高出了一倍不止！
短小的集市竟大多都是头上戴着稻草的稚童，林沐有些不忍再看，若是没有这场雪灾，想必百姓们尚能丰衣足食，哪会将孩儿卖作奴呢！
王婉边走边看，很快便有人入了她的眼。
王婉对面三步远的位置站了一个稚儿，面黄肌瘦，一双眼睛极其明亮，眼中并无其他稚儿的胆怯之色，而是大胆的看着王婉，眼睛一动不动。
王婉来了兴致，走上前看着那个稚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还不等稚儿回答，在一旁的牙子立刻谄媚地回答道：“小姐可是好眼光！狗牙儿可是天生力气大，人也大胆！”这样的人可是种庄稼的好手，若不是因这雪灾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狗牙儿的父母也不会将他卖予牙子。
王婉的目光落在唤作“狗牙儿”的稚儿身上，她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欣赏之色，问道：“你可愿同我离开这里？”
狗牙儿并不慌乱，他看着面前华服的小姐，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跟你走我能吃饱饭吗？”
王婉露出满意之色，“能！”
狗牙儿答应王婉和她离开这里。
……
回驿站时，王婉身边已经多了四个奴婢，其中两个男仆，两个女婢，这倒也正常，不过林沐却是将其他的孩子全部都买了下来，王婉并不惊奇，若是林沐未曾买下这些孩子那她倒是该诧异了！
王婉将男仆交由穆川负责，务必让他们在回京城的路上能够学会些功夫，女婢则是交由清影，清影虽不知道大家族的规矩，但她做事一直都是只为王婉考虑并且只忠于王婉，王婉对这一点很满意。
凑齐了人手，回京城的日程也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