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晓啊,你一会儿下了班以后去报亭帮我买俩上次的那个冰皮绿豆糕呗”易科月笑盈盈地快步走来。眼里闪烁着光。

    “你就打定了主意我今个不值班是吧,行吧,跑路费。“慕晓把嘴一撅,温和的笑着,把手伸到了易科月眼睛前。

    她倒不是想要跑路费,只是想多和朋友们说说话。便装出一”副自以为外向的样子来应和。

    “什么东西还要跑路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要去给孟熹买杂志!”易科月轻哼了一声。又弯起眼睛笑道。

    慕晓没绷住笑了出来,像安慰狗狗似的语气对易科月道“好吧好吧,那我就勉强答应你一次吧。”

    虽是这么不情不愿的语气,但下了班后,慕晓还是踏进了小区门口的卖铺里。

    又是个艳阳天气,微风阵阵吹的人心房泛起阵阵悸动。远方的夕阳从海面掀起一抹光影,照的那石头路上映上红彤彤的光斑。

    几只白鸽打闹着,冲入金花田中,艳红色轻抚着那金灿灿的花,投下一片掠影。这杂乱的人世间,也可以无比烂漫。

    遥望夕阳,好似是山河大地将欢愉注入天地之间,光明无边无际。

    背对着光,跨过门槛,走进了小铺子里,岁月斑驳墙面留下裂痕,小铺子里一切设施都很老旧,但又充斥着最朴素,最浸人心底的家的气息。

    这家老板姓梁,具体叫什么不详,街坊都叫他梁叔,但慕晓习惯叫他梁老板。

    梁老板的妻子名芳芳,有一儿名叫梁万里,现在在果岛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是慕晓高中同学。

    之前梁万里来找梁老板让他不要那么辛苦开店,梁老板却说

    。

    “这个店,是为了方便人民们的,每次那些顾客来叫我一声梁叔,我这心里边啊,就跟太阳升起来了似的,暖乎乎的,多好啊。我也不是个能闲住的人,要是不开店,我也没事干......”

    “梁老板!”慕晓喊了一声,没人回答,里屋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老梁,找你!别跟那个人聊天咧!”芳芳冲里屋喊了一声,但由于口音的原因使慕晓听不太懂。

    “来喽来喽!”梁老板走出来,把手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两下。

    慕晓顿了顿,她看见梁老板身后走出来一人。

    那人身着焦糖色大衣,大敞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衣

    抉走起路来飘飞着。虽是一副潇洒的穿搭,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衣服破破落落,开了线,卷了边,甚至还有不止一个的破洞。一个巨大的补丁封在衣服后面。但从50米外乍一望去除了觉着不大新以外没有什么异常。这很显然是从一堆烂衣服中精挑细选的。

    时髦,过于时髦。没有衣服穿,还是为了少洗一件?穿得这么破就来见别人,还在攀谈。自己就是下楼倒个垃圾都不可能穿这一身。慕晓想着突然就想走上前。

    忽然,她一愣。十年。

    最后一次见他是十年前。是高考前瓢泼大雨中的最后一次见面,是无数通电话的焦急和泪水——

    慕晓猛的感到心脏被什么创击了一下,生疼的剧烈。牵扯着头,一瞬间,她有些站不住脚。

    她怀疑这又是一个同过去无数次的梦一般的无解迷雾。但她错了,这是现实,真真切切的现实。

    她恶心,她心中一股无名火。她想要去问他。可她还是没有敢。

    她无数次从时间的夹缝里想要追寻他留下的痕迹,但回答她的只有那一句高考前的雨夜里,他笑着,跳着,喊道,“考试加油,一切顺利。”我爱你。最后是用口型描出的三个字。

    那是他第一次将埋藏在心底的喜欢变成了爱。只可惜,慕晓没有听见。

    几个字,慕晓眼眸中的光就亮了几分。

    她甚至还本能的认为他没有离去过,他还想从前那般不修边幅,那般向阳生长。十年,被她经历的一分一秒压缩成了弹指一瞬。

    慕晓一惊。

    在大脑还没有反应是,她本能地别过头去 。

    对于他的记忆仿佛是一块化石,被记忆的土壤掩埋着,很久很久。历经雨雪风霜后,被无尽的光遮掩住的一个影儿,而就是这个不清不楚的影儿,她等了十年。

    短短一秒,她将大脑里有关于他的一切翻了个遍,犹如一幕幕电影镜头,那里有街边热烈的烟火,有海面寂静的浮光,有他们年少的轻狂,有藏在心底阴影中的苦涩与彷徨。

    此时的她,真想冲上前去揪住他,质问他。也真想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的大哭一场。十年......整整十年......这十年的压抑,担忧,多少的崩溃煎熬,在此刻化作了疑惑。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如往常一般。

    但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具体是哪,他不清楚。他这些年去哪里了

    “梁叔,我先走啦,不打扰您做生意了,拜拜。”那个人对梁老板挥挥手,摆出一副乖学生的样儿。

    “唉,好,你赶紧回,这也不早了。”

    他没有看过来,她也没有看过去,两人就同那完美的平行线,擦肩而错。

    此时的慕晓已经拿好了孟熹的最新版“向阳“杂志,易科月的冰皮绿豆糕和自己的几块板栗酥,正等待结账。

    短短十秒,她的十年。她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将杂志放在柜台上,手中的糕点却“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疑惑,便征征地看着一道小小的光斑移动到了那几块糕点的包装上。

    她想着,自己为什么已经把东西放下了,却还是会掉,还是掷地有声。

    她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渐渐大了。——没死就好。

    没死就好。

    结了账,慕晓踏出小卖铺,就看见了还没有走的刚才那人。他面向着已西坠的太阳,目光追逐着最后一抹光。

    这是慕晓才看清他的具体面容,就是他,那个无数的夜里,脑海里浮现出的他。

    多可笑,刚才的她甚至还没有确证是不是他。

    她总觉着自己心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猛的沉了一下,酸涩,麻木。如同一盆水泼到土地又渐渐漫开似的,曾经,他的每一寸面容都刻在她心底......再也挥之不去了。

    慕晓就这样盯着他的背影,不知盯了多久,也许是只有半秒,也许是一分钟。

    那个人忽的转过身来,她出于本能进入戒备状态,目光锐利起来。

    那个人快步向慕晓走来,带起一股清风,深灰色的头发轻轻曳动着,海风里掺杂着草木的气息。

    在最后一丝残阳下,天色渐晚,水天交接的海面上变作了淡淡的延维紫色,他听着风。

    开口,在慕晓耳边,以最低的声音道,“庆梓深。”

    他改名字了。他不是庆清平,庆清平终是走了。

    慕晓笑着,如同初见时那般,淡淡地笑着,再没有表露情绪。她的心脏不允许她有任何情绪了,她像一个机器人一般,呆呆的看着太阳。

    “天光大亮,我们就去追光。”

    “下一辈子要做一直飞鸥好不好。翱翔于星海之间不眠不休。”

    很高兴认识你。她抑制着心中腾然升起的情绪,只怕这是一个梦,又怕这不是梦。

    慕晓清楚,残阳已过,江面幽静,夜幕很快降临。回家了,该回家了。

    ——

    “ 喂?是奶奶吗?”

    男孩坐在火炕之上,简陋的房屋之 中,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

    男孩拿着一个手机,眼里闪着期待的光,他像是看个新奇玩意似的看着手机 。

    手机那头传来声音,是个老妇人。

    “喂?是自强吗?......咱果岛大学考上没啊?没事,没考上也没事,要实在不行,咱明年再读吗。......”

    “是我,奶,我想您了......果大......我考上了。”男孩从一旁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录取通知书。

    “你,你说啥,你考上了,考上了?”

    “是,考上了,计算机专业。”男孩语气很平静,但通红的眼角和泛红的鼻头暴露了他的激动。

    果岛大学,果岛市最好的学府,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哎呦,哎呦......考上了,考上了......考上了!老头子!你大孙,考上了!”奶奶念叨着,去给她老伴报喜去了。

    男孩坐在火炕上,心情久久不得以平息,他受过的苦,吃过的累,比别人多。

    那些付出的汗水,泪水都幻化成了一张明晃晃的录取通知书罢了,但这是莫大无比的荣誉了。

    ——

    慕晓并没有对昨日遇上庆梓深一事做出任何评价,当时庆梓深走了,她也往反方向回去了。

    那时光交错,气息交融,只可惜晚风自由,烂漫,不会等人。

    慕晓皱了皱眉,抿着唇,把面前的一团废纸扔进垃圾桶里。

    今天她们市局来了个不大不小的案子,吴意带着慕晓和孟熹先去了现场。

    “死者名称”

    吴意边迈着大步边问道。

    “周自强,祖籍湘苑人,今年十八岁,是蓝天中学这届的毕业生,高考分数627,校里第五名,很出名,果岛大学准大学生。”

    孟熹立马接话道。

    现场已经被封锁了,那是个老小区,墙体破旧不堪,楼洞的楼道里满是油烟味。死者家中的装潢颇有90年代的风气,显得穷而破。

    封锁条外围了一圈的人,吴意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慕晓嚷嚷着让那些人让开,不要影响办案。

    现场,两个警员,法医,和易科月已经到了,警员给法医打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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