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将云台观浏览了个遍,还被薛穆羽带着去了后山,那里有一条小道通向另一处山顶,道路自然十分崎岖,但可观赏更多不同景致。

    一直玩到金乌西沉,几人准备下山,宁照影却一个不慎,歪了个脚,吃痛之下一时难以行走。

    “这倒霉催的,这样子我可走不了路了。”

    薛穆羽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她的脚踝,左脚踝有点肿,道:“先回去找元琅拿点治跌打损伤的药酒给你揉揉。”

    说罢也没有起身,而是蹲在她身前,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薛穆羽将宁照影背回了云台观,沈元琅遣小道士送来了药酒。薛穆羽便倒了药酒在手上,说道:“你忍者点痛。”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直接揉到了她脚踝红肿之处。

    “嘶!”宁照影吃痛,本能地想缩脚,却被薛穆羽止住了不能动弹。

    终于揉完了药酒,宁照影虽没刚开始那般痛,但是走路还是不能支撑,看来是无法下山了。

    “那怎么办?”薛含月问道。

    “要不,薛公子,你背我下山?”宁照影戳了戳薛穆羽。

    没想到薛穆羽却是半点也没犹豫,直接拒绝道:“这一路下山多有曲折危险之处,又光线晦暗,背着你实难行走。”

    宁照影不由得黑了黑脸,嗔怪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点的?”

    薛穆羽叹口气,正要开口,谁知宁照影又取笑道:“你武艺那么强,可以背着我不走路,直接飞下去。”

    “宁姐姐,我大哥不会飞呀!”薛含月不解道。

    “哼,我以前常常做梦,梦见我从山顶一路踏着树顶飞下山,说不出的自由畅快,感觉耳边都有风。”

    “你梦里那样的轻功我是没有的,让你失望了。”薛穆羽有些无奈,又对着众人道:“今天天色也很晚了,我去跟元琅说一声,今晚我们就住在云台观里吧。这里夕阳极美,晚上可观繁星,比山下更美。”

    宁澹明忧虑道:“不会很叨扰沈道长么?”

    “不会的。这云台观有住宿的地方,只是颇为简陋,你们要适应一下。”

    于是一行人真在云台观住了下来,沈元琅让小道士给腾出了几个房间,并为他们准备简单的饭菜。

    趁这个时机,薛穆羽扶着宁照影,带着众人到了一处观赏夕阳绝佳之处,就见西边一片云彩,蔚为壮观。

    到了夜晚,山顶风很大,白日的暖意被寒冷取代,除了他们偶尔的交谈声,整个山顶万籁俱寂只剩呼啸风声。

    不需要到外面去,只需要推开窗户抬头望天,就能看到漫天星河流转。渐渐的,众人都困了,各自睡觉去了。

    “郡主,这里的日出甚美,明早你要不要早起看?”薛穆羽问道。

    “可以啊,不过要你叫我起床了,不然我是起不来的。”

    “好,明早我叫你,今晚早点睡吧!”沈元琅并不知道他们日常是分开睡,因此只安排了人给他们准备了一间房。

    薛穆羽将宁照影送回床,自己想另外找个地方睡,却被宁照影拉住手道:“别折腾了。”自己先缩回了床里面去,给他留了外面的空位。

    深呼吸一口气,似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薛穆羽退掉外衫,直愣愣地躺了下去,不敢有任何动作。

    宁照影噗呲一声笑,侧过身来看着他,“你说说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薛穆羽却不敢侧头看她,仍然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看着床顶,只是道:“我是怕我自己。”

    宁照影就觉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借着烛光看着薛穆羽的侧脸,渐渐有些迷糊。薛穆羽忽然挥手将烛火灭了,房间里瞬间暗黑了下来。

    只闻呼吸声。

    宁照影忽然恶从单边生,像薛穆羽靠近,呼吸都能吐到他脸上,“喂!”

    谁知刚出声,就觉得手臂被人拧住推了回来,薛穆羽欺了过来,狠狠道:“郡主,你不要招我!”

    宁照影瞬间卸了力,躺了回去,黑夜里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呢,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薛穆羽也重新躺了回去,觉得心累,道:“你今天还不累么,早点睡吧。”

    宁照影也觉得刚刚有点失常,此刻心脏剧烈跳动,不是个好兆头,便连忙道:“累、困、睡了!”转过身面对墙壁,背对薛穆羽。

    “停,睡觉!”宁照影心里对自己说道,压下那股异样情绪,调整呼吸,慢慢放空脑袋,终于渐渐入睡。

    薛穆羽却睡不着,他听到宁照影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才侧过身看着她,此刻双眼早已适应了黑夜,能隐隐约约看到宁照影的身影。

    他想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她,但刚伸出手,宁照影却突然翻了个身,重新面对他,吓得他马上收回了手,重新平躺了回去。

    “哎!”深夜里一声长叹,慢慢终于也睡了过去。

    薛穆羽长期行军,睡眠很浅,而且心中有事,便睡得不踏实,不需要人叫,到了寅时末刻,便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习惯了一下,才起身将蜡烛点燃,回身看床上熟睡的宁照影。她应该是被突然亮起的光线刺激到了,虽然没有醒过来,眼珠却转来转去,睡得不甚安稳了。

    “郡主!”薛穆羽轻轻摇了摇她。

    宁照影慢慢睁开了眼睛,但仍然迷迷蒙蒙的没有完全醒过来,因着被人打扰了睡眠,她有些不快,翻个身就要继续睡,却被薛穆羽止住了,翻不过去。

    被这么一折腾,她也慢慢醒了,嘟囔道:“我刚刚在做梦,正好梦见我到了宇宙尽头,那尽头处竟然有一层膜,原来整个宇宙都在这层膜中......”

    她的梦也是如此与众不同,薛穆羽有些想笑,“我们去看日出吧,也可以仰望整片天空,再去探索一下宇宙的尽头!”

    “日出?”宁照影抓住了关键词,瞬间醒了过来,起身道:“走吧走吧,我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的日出!”

    “天气冷,把这个披风带着!”薛穆羽见她批了外衫就要出门,忙将一件羽氅给她裹上,自己先出了门引路,让她跟在自己后面。

    “走慢点,你脚还没好!”薛穆羽又叮嘱道。

    薛穆羽带她去了东边的露台,找了个大石头坐下。凌晨的夜空分外的浓黑,鸟鸣虫叫显得山林更加寂静,风声呼啸吹过,树林传来梭梭声。

    宁照影觉得眼前的墨黑让人有点不自在,不由得靠近了些薛穆羽,轻声道:“你不觉得太阳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阴气最盛,有点恐怖吗?”

    薛穆羽轻轻搂着她,问道:“你......怕鬼?”想想也觉得不像啊,宁照影哪里像是怕鬼之人。

    宁照影摇摇头,道:“我当然不怕鬼。但是就是觉得这个时候,那种浓墨的化不开的黑,会让人的想象力无限展开。好像在这山林之中,潜伏着一个沉睡的神灵,它有一个深渊巨口,仿佛能吞噬人的身体和灵魂。”

    薛穆羽却在身旁摸起一块石头朝面前的深空扔了出去,寂静中石头划破黑夜的声音分外明显,落地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没有惊动什么神灵,倒是惊动了一群鸟,扑扑飞走了。

    “我不知道这山林中是不是真有神灵,但看来现在是没有醒的。既然始终在沉睡中,那也就张不开它那深渊巨口,也无法吞噬我们了。”薛穆羽轻声道。

    宁照影刚刚放纵的遐思瞬间便没了踪迹,好像人也落到了实地,终于忍不住笑道:“薛穆羽,真有你的。”

    “怎么了?”

    “没有什么,就觉得你很有趣。”宁照影看着浓黑的夜,又问:“还有多久才有日出呢?”

    “还有一会儿,不过马上,天就不会这么黑了。”

    太阳正式出来之前,天幕会被拉开预先透出光来,届时山林都在一片灰蒙蒙中。

    “你在边关看过很多次日出吧?”

    “是啊,边关的日出与这里又完全不同,那里出了关便是一片荒芜,但是却也格外辽阔,太阳一出,阴翳全消。”

    “那我以后也要去看看。”宁照影嘟囔着。

    浓黑渐渐消退,山林隐隐约约透出朦胧的身影来,但宁照影却好像有些困了,说着话便不由得打着瞌睡,终于慢慢倒在了薛穆羽肩膀上,又睡过去了。

    薛穆羽垂头看她,朦胧的天光里,她的脸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纱。天光渐明,能看清她的眼睫毛,很长很长很密很密,“有多少根呢?”他不由得想。

    不过也没有数睫毛,因为远处的天边,忽然露出一线金光,太阳马上要出来了。

    “郡主,太阳出来了!”薛穆羽轻轻唤道。

    宁照影睁开眼,就见天光明亮,眼前是一片金色的光芒,远处的群山山巅之上,太阳慢慢露了出来,群星与残月消退,太阳光芒所照之处,群山染上了一片璀璨。

    群鸟嘶鸣起飞,山林瞬间活了起来。

    宁照影心情激荡,兴奋地对薛穆羽道:“真的很美,这个世界很美!”

    薛穆羽也是顿觉心胸开阔,他曾经也在这里看过一次日出,只不过那时他心情不好,看到过后虽也震撼她的美,内心却更加落寞。

    那次日出过后,他离开京城去了边关。

    他看着宁照影,太阳的光芒也照射在她白皙的脸上,让她的脸透着红润,更显得光华璀璨,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宁照也见他没回应,便回头看他,正好与他深沉的眼睛相撞,瞬间便被吸引住了目光,挪不开了。

    良久,才听到薛穆羽轻声问道:“郡主,我可以亲你吗?”

    宁照影眨眨眼睛,上下睫毛碰触在一起又分开,扑棱扑棱的。

    薛穆羽却没有等她同意,便情至心至,低垂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在这朝阳万丈之中,只是轻轻的一次触碰,让两个人的心脏同时都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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