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凛凛并未将种种疑虑和盘托出,只是简略地给牛壮师兄交代了几句,转而提起她欲拜入柴刀门、当他小师妹的事情。

    这桩桩件件好消息把牛壮师兄乐翻了天,一路扭着秧歌回他房间掏出了珍藏的小酒,拉着任凛凛诉起衷肠。

    ——从三位失踪的同门,说到对任凛凛莫名的信任,又说到重建宗门的雄心……

    黑脸汉子叭叭个没完没了。

    最后直说到昏睡了过去,留对桌的任凛凛无语凝噎,独自等候六皇子陈夜明的人来履行诺言。

    “不过,原来柴刀门另外三位同门是失踪了么……”

    她低声喃喃自语,指节叩起桌案,将牛壮师兄的醉话反复琢磨

    ——“既然失踪了,陈夜明为什么承诺得那么笃定?难道上辈子柴刀门三位同门的死,与他有关?

    ……牛壮师兄的断腿,背后的人也是他么?

    她抬头望向空中诡异黑云,其与沉沉夜幕融为一体。

    不过从天际星月的残缺变化,还能观测到它在持续涌动,如同活物一般。

    *

    这一等,任凛凛便等到了丑时三刻。

    牛壮师兄呼噜声震天响,任凛凛也疲乏不堪。

    “叩叩叩”——屋外虫鸣骤歇。

    “谁?”

    “小的奉六皇子之命,前来送姑娘与牛师傅出宫。”

    任凛凛拉开一隙门缝,一位规规矩矩的小太监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三位面色冷黄的陌生男女。

    小太监看她眼神落在三人身上,赶忙说道:“这是柴刀门的三位弟子,六皇子遣小的送过来的。”

    「送」这个字……一般不在人身上用吧,像她家里形容牲口的词。

    不过任凛凛没说什么,只点头,关上门,推醒了睡得死猪一样的牛壮师兄。

    ……

    令任凛凛惊奇的是,牛壮师兄看到三位同门,并没有展现出她预想中的高兴情绪。

    他反而重重一哼,撇过眼去。

    想必其中纠葛甚多。

    她无暇顾及,胡乱扯着牛壮师兄往小太监引的方向走去。

    *

    任凛凛、牛壮和其他三个柴刀门同门被安排着坐在同一架宽敞马车上,却相顾无言,气氛凝滞。

    牛壮师兄一改酒前的兴高采烈,嘴巴恨不得撅到天上去。白眼时不时扫过那三人,一句话也不屑与他们讲。

    反观那三位,全都神情郁郁,脖子上都诡异地缠了一圈肉疤——做个不恰当的比喻,这疤痕纹路,很像是将断头缝到脖子留下的。

    任凛凛感受着莫名其妙的气氛,心知这三人的失踪恐怕另有隐情。

    牛壮师兄有大爱,他向来对同门小辈没什么脾气。

    在柴刀门,谁都可以骑到牛壮师兄头上拔毛,届时,他只会笑闹着来揍你。

    而今日情景与他一贯作风大相径庭,这三人怕是做了什么坏事。

    任凛凛眼风扫过这三位掩不住狼狈的同门,托腮沉思。

    末了,她忍不住打破沉静问道:“消失这段时间,你们是干什么去了?”

    牛壮师兄虽装作不在意,但还是动了动耳朵,欲侧耳倾听这几人的答案。

    可惜没人回答任凛凛,这三人连眼睫都没抬起来,青黄的脸在晦暗的车厢泛冷白的光。

    她没追问,只是隐隐地觉得车厢内的香气更重了。

    这三位同门身上有与宫人身上同样的香气,甚至味道更大。

    大到有些呛人。

    借助小窗散来的银色月光,任凛凛看了这三人好几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三人给她的感觉宛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任凛凛蓦地踢了一脚其中一人的鞋子,“消失的这些日子,你在哪儿?

    被踢的女弟子被骇了一跳,她正想说什么,马车却骤然颠簸起来。

    ——车轮硌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几个坐在马车里的人都被狠狠扽了屁股。

    女弟子要说的话也被赶车的小太监给打断了,这小太监吁停了马,用马鞭撩起了车厢帘子。

    ——“到了,柴姑娘”。

    任凛凛隔帘望去,见宫门口几把火光闪烁,鲜亮的火焰跳动不止。

    光彩辉映间,她看清了举火把的人。

    ——玉长生、华丰、柳赴崇及蓬莱玄剑宗一干人等守着宫门,脚下缚着被任凛凛放过的母亲和弟弟任二龙。

    而挑开帘子的小太监,笑得温和有礼:“柴姑娘,奴才的任务完成了,请下车吧。”

    任凛凛身旁的牛壮师兄也明白过来他们中计了!正要出手,却见任凛凛已将自己手中的烂刀旋出车厢。

    等那破烂短刀飞回到她手里的时候,驾车小太监的头颅已飞了出去。

    “恁怎的……”会我柴刀门刀法?

    牛壮师兄的话还没问出口,任凛凛已杀气腾腾地跳下了马车。

    她抠走无头小太监的马鞭,呵斥着马儿向来时的方向跑回去。

    牛壮师兄欲跳下马车,也被她一鞭子抽了回去。

    现在,紧锁的宫门口只余下她和蓬莱一群杂碎。

    她倒要看看,这群狗东西这辈子又要如何。

    *

    “‘任凛凛’么?我就知道,柴进姑娘的名字大有文章。”

    玉长生提着他的剑,白玉剑柄上那朵鹅黄缎花已被取下——这是剑要见血的前兆,他舍不得让那朵死花沾染污浊血腥。

    跪在地上的母亲和二弟则被扯出了嘴里的布团儿。

    母亲一直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而二弟的眼神痴痴傻傻,想来是自任凛凛杀父换粮后便被吓傻了。

    “任姑娘,你别怕,我们并无恶意。”这是柳赴崇在假惺惺地与她虚与委蛇。

    “没有恶意?那为何绑了我娘和弟弟?又堵在我出宫之路上呢?”

    任凛凛冷笑,华丰欲上前,被柳赴崇挡了回去——“我们只是想请你入蓬莱玄剑宗。”

    玉长生则轻笑一声:“她既已隐姓埋名,恐怕便是知晓咱们目的。和她废什么话,直接绑她回去不好吗?”

    哦,这辈子不走引诱的路子了,改成威逼了。押她母亲和弟弟前来,便是做人质用。

    可是任凛凛知道,他们绑她回去没用。除非她心甘情愿地留在玄剑宗,否则,绑她也是白绑。

    不然上辈子,柳赴崇、玉长生何必费那么大力气在她面前装出不值钱的模样?

    只因为天生剑骨之人,必要心甘情愿奉献精魂,才能炼出天下绝剑。

    而只有这样的绝剑,才能救下玄剑宗那位天生缺少一魂一魄的女人。

    任凛凛正想说什么,却见母亲抬起了头。

    多日不见,母亲更瘦了,头发蓬乱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不必去,我的儿。”

    母亲声音嘶哑却铿锵有力,任凛凛还未回神,她竟生生冲到了玉长生的剑上去。

    利剑贯穿女人的心脏,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任二龙甚至还在呆呆地流口水。

    任凛凛不知自己是何时跪在了地上,鼻血流到她的衣襟。

    ——“娘—————!”

    她凄厉的尖啼惊飞几只倒垂的蝙蝠。

    玉长生怔怔地握着利剑,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满身。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面目全非的任凛凛,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是好。

    手中那把剑,烫手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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