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元焜端杯品酒,狭长双眼从右至左环视一圈后,将目光定在萧芜身上,他扬起嘴角,皮笑肉僵,渗人得让与之对视的萧芜后背发凉,恍惚置身黑夜里阴森森的坟场中。

    “萧家戏唱得绝。”太子元焜说罢慢吞吞地打量萧芜。

    肩正曼妙的身姿包裹在黛蓝绣银杏纹的男子锦袍中,腰身清瘦到一手能掐住,修长的脖颈白鸟般高雅;细腻肌肤仿佛棉花柔软,双瞳如宝石洁泽,眸光像日出照耀到湖泊泛起的浅浅波光,眨动长睫如云雀挥动轻盈的羽毛;鼻梁隆起小丘高;粉瓣水润的双唇好像含了颗浸洗得水珠饱满的樱桃,让人欲罢不能!那张精巧小脸美得不似凡物。

    被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非娇即媚,但绝大多数空有皮囊内里庸俗愚蠢,稍有姿色和头脑并存的美人,妖娆魅惑却功利明显,心计全写在脸上。元焜不是真心喜欢......

    他眼前的女子不一般!

    既娇又媚,还有一股浑天而成的仙气。

    她比仙娥更娇,比妖精更媚!绝妙之处在于是不经意间散发的娇媚,配上她那双倔然桀骜的双眼,妙!甚妙!

    他喜欢这般女子。有挑战性,有征服欲。

    若能把桀骜难训的野马征服,那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超绝快感。

    他喜欢这种刺激,并享受其中!

    “萧琰,赦免你父亲是孤的主意。”元焜语气带有得意之味,像在邀功。

    萧芜:“......”

    若不是你害得父亲犯错,他岂会入狱?萧家又怎会家破人亡?她何故满心满眼沉溺于复仇之中?

    恬不知耻!

    纵然萧芜心里骂他千百遍,脸上依旧假意呵呵微笑,反讽他:“殿下仁慈。”

    “今日魁首的彩头由本太子赏。”太子元焜斜睨旁边的侍从,侍从东南会意,拿出一颗桃子大的夜明珠摊在掌心供他人观赏。

    “西海夜明珠。”

    学士们哪里见过夜明珠这等稀罕物,不过略有耳闻,今日亲眼瞧见,个个瞪足了眼,似要把它看穿。

    夜明珠通体莹白圆润发着幽幽绿光,清透干净无丁点絮状杂质。

    小侯爷项星野最喜收集宝物,看到桃子大的夜明珠惊喜愣住,早已在心里盘算怎样据为己有。

    谢修行对彩头毫无兴趣,若说对彩头毫无兴趣不如说是对太子元焜毫无兴趣,他出言拒之:“太子殿下将此等稀珍宝物作为彩头,未免太过阔绰。臣恐受之有愧。”

    项星野听到后心急如焚,抓心挠肝地替谢修行感到惋惜,怪他不识好歹,“谢卿,太子殿下难得赏脸亲临诗会,又拿出夜明珠作彩头,可见殿下他惜才爱才,谢卿反倒不解风情,实在枉顾殿下好意。”

    萧芜望着项星野,他焦灼的情绪写在脸上,早年就知晓项云舒的弟弟性子顽劣不成正型,行过冠礼后依旧藏不住性子。

    整日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游走在各家族公子间,从不过问功名之事,到时待承袭罢了。

    在座贵公子半数之上都知道她真实身份是萧芜,往昔在京城的时日里,她可没少抛头露面。

    他们为何全都默契不揭穿她身份,想必为忌惮某人。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殿下亲临已是最好的彩头。”

    谢修行的话听得萧芜在心里啧啧摇头,如若谢修行愿意溜须拍马,地位绝对远远不止一个从三品的大理寺卿。谢卿恭维起人的本事,萧芜甘拜下风。

    一阵畅快的笑声从前面传来,元焜得意地点点头认可,说道:“既然谢卿受之有愧,孤便不为难你。东南,把夜明珠赏给谢卿旁边坐着的萧公子。”

    “嗳?”

    萧芜顿觉莫名其妙,众人亦觉不可思议。

    她既不是魁首,又不是诗会的主角,甚至话都没说上几句,白白得个赏赐,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殿下因何要送我如此名贵的宝物?”

    太子元焜笑笑,饶有趣味地看她,带有挑逗地语气:“我喜欢。”

    啊?学士们惊讶得不敢说话,甚至不敢表现出惊讶。

    太子知道她是萧芜呢?还是不知道?

    他们不敢揣测。

    “公子请收好。”不容萧芜回绝,侍从已将夜明珠送到萧芜面前,眼神带有威胁及卑求之意。

    萧芜看了眼谢修行,脸色淡漠,看不出情绪,他手紧攥着酒盏,悠悠侧过脸来望着萧芜,轻挑起嘴角,道:“太子好意,收下吧。”

    听了谢修行的话,萧芜不打算为难,她相信他的判断。

    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萧芜收下了夜明珠,由于夜明珠有她手掌大,身上无处可放,萧芜只好将它放在案几上。有点过于显摆,她不想这么做,可没办法。

    “谢卿,你的执事很听话嘛。”太子元焜看她收下夜明珠,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不如......借孤两天?”

    “孤近日国事繁乱,正缺人手。”

    谢修行脸色骤变,双眼猩红充满杀气,蹙眉沉思的瞬然,已锁住眼前肥美的猎物。

    在哪饱餐一顿,他想好了。

    茫无所知的太子继续挑衅,他半眯半睁着眼,勾唇轻蔑地笑道:“不愿意?”

    谢修行握住酒盏掩藏情绪,神态自若不疾不徐地回答:“她偏懂验尸推理,不闻国事政务。就不给殿下添乱了。”

    谢修行抬眸的瞬间盯着太子元焜,笑得冷寒,似蛰伏在暗影里的鹰隼,一双紧盯狐狸的眼睛露着寒光。

    被鹰盯上的猎物,结局会如何?

    狡猾的狐狸能成功从锋利无比的鹰爪下逃脱吗?

    萧芜有些迫不及待了。

    太子元焜再次呵呵而笑,缓解紧张又令人不适的氛围。

    他拍拍手,一列女子从屏风后面翩翩而来。披织金头纱,缕缕编发缠绕彩绳,一双双水灵灵的狐狸眼颇具神韵,穿着西域独有的红绿纱衣腰盘金链,白皙纤长的双臂环上金镶蓝宝的臂钏,坠铃铛系披帛,一举一动叮当脆响轻盈飘扬。

    浓烈色彩鲜明耀眼,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女,美得热烈绚烂。

    太子元焜得意地扬起嘴角,他不信世间男人能抵抗美色所惑,况且还是非比寻常媚眼如丝的龟兹美人。

    莲池美景的屏风后面响起鼓乐声,琵琶拨弦犹如深深诱入的魔音,伴随手鼓急快韵律,舞伎旋转扭腰散开成花瓣,捏佛手抛媚眼,摇肩勾足,起舞妖媚。

    舞伎分别站在案前,腰身游动时,就像盛开的蔷薇花。

    众人投去欣赏目光,无人欲心纵横。

    祁朝文人墨客大多清高自傲,虽年少涉世未深,但气节与风骨丝毫不输前贤。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他们不愿与女色奢靡同流合污。太子今日在诗宴上安排东宫舞姬,无疑对他们是种伤害,他们感受到被侮辱,即使内心不悦,个个脸色铁青,不至于露骨,毕竟太子监国位同天子,可却在悄然中离了他们的心。

    萧芜曾在前朝使者所著的游记中看到过一幅女像,画中女子的衣裳纹式与舞伎相似,若没记错,她们应该来自乐舞之国-龟兹。

    龟兹国与祁朝交情甚少,近年才有使者来往,由于龟兹国土位置处于恒丰国之后,他们与祁朝的交流之路更为困难,总有恒丰在从中作梗,阻挠龟兹来访进贡。

    这批乐舞伎不知经历何种困险?才能平安到达。

    面对萧芜和谢修行的舞伎是方才领头的女子,萧芜首先注意到她,美得不可方物,见一眼便难以挪开眼。

    可女子从未看她一眼,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谢修行的身上。

    面对如此绝色的美人,萧芜偷看谢修行,好奇他会作何反应。

    他神情平静如水,气定神闲地端坐着,眼眸微垂看着杯中酒放空,任由声乐震耳。余光瞥见萧芜瞳光,他徐徐抬起头,眼里深情而悲伤。

    对上双眸,萧芜心头一怔,她第一次从谢修行眼中读出情绪,难以言说的破碎悲悯,似哭非哭,让人心疼。

    他刚刚在想什么?

    萧芜本想打趣他,却在此刻多了份不忍心。

    舞毕,太子元焜问起萧芜感受,萧芜自然称好。

    可元焜说:“不及你阿姐半分。”

    “?”

    萧芜瞬时警觉起来,太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故意挑逗?还是另有其意?

    “阿姐病逝近一载,眼见腊月将至,我以为所以人都忘了阿姐,劳殿下还挂念着她。”萧芜说罢,目光看向孟玄。

    孟玄目光凝滞,灌下一杯酒躲避。

    太子命人送来菜肴,设宴之人本是张真民,如今被太子元焜占上风。或许,这场诗酒会本就是太子元焜做的局。

    好不容易托谢修行弄来孟二公子的拜帖,本来还想在宴会上探探孟玄,现在有太子在场,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只好苦苦等宴会结束再见机行事了。

    萧芜愤愤地嚼着炙羊肉,时不时看向对面的孟玄吃得津津有味,她心里苦不堪言。

    谢修行看着一双筷子再次伸进他的碗里夹走了羊肉,嗔怪道:“看谁看得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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