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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乘坐北京地铁15号线，下一站是马泉营，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所幸正值下午三点，车上客流稀少，我按照短信提示，一眼就寻到了目标对象。刚挨着她坐下，左腕上的智能手表盘便亮了起来，一个蓝莹莹的环闭合，提示一切就位。
我斜眼一瞥，只见目标俨然酣睡。
我长嘘一口气，迅速从手提包里掏出平板电脑，摁亮屏幕。
这是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雨夜。
女子一袭白衣，半长的头发早已被雨水打湿，打着卷儿黏在胸前。她一路狂奔，似乎正在被什么追赶。不远处的暗夜中，空旷的山野里，四对幽幽的绿光已经集结。远远看去，竟有一种幽灵之美。
头狼年轻健硕，瞪圆祖母绿的眼睛，龇了龇锋利的尖牙，仰天长啸一声。剩余三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摆出了一个俯冲的姿势，就要撕咬女子的一瞬间——
一道闪电，画面更新，头狼竟变成了憨厚可爱的哈士奇。
不远处，层层叠叠的绿波一茬一茬地将整片山野慢慢染绿，骤雨忽停，旭日东升。
“做个好梦。”我合上平板。
地铁刚好到站，人群如潮水般涌进涌出，我也随着人群下了地铁。
却不知，离我半米处的一个男人也从马泉营地铁站下了车，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下午四点，奥特莱斯依旧人满为患。我一边啃着地铁口买的玉米，一边慢悠悠地穿过人潮，反复仔细回想方才的答卷，觉得并无不妥，也已经使了全力，如果再考不过，真的索性如师父所说，滚回老家算了。
我穿过奥特莱斯，颇费一番脚步才走到一幢三层自建小楼前。
来到此地的人一定会惊奇，在这个城中村的左侧，是一个大型的奥特莱斯，而城中村的右侧则是全市最豪华的别墅。
在这里你会意识到什么叫阶层，什么叫贫富差距。
但是这一切都跟我无关。
我四个月前搬到此地，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插班生，专业是油画。
美院的学费昂贵，我经班上同学介绍在这个城中村租房，20平米的单间，月租六百。
我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苏桃？”是一个男子声。
我回头诧异地打量着声音的出处。
只见那男子浓眉大眼，星眸灿目，身穿黑色的工装夹克，看起来很时髦，内衬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脖子上挂了一条银链子，裤子是蓝色的胖腿牛仔裤，一双黑靴子，看起来有几分艺术气息。
我眉心微皱起来，“你是？”
那男子表情松了松，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我，“我叫李崇文，经李自在老师介绍，想请苏小姐帮个忙。”
师叔李自在？
上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刚离家的时候，师父说他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为了叫我安心进修，才将我送到北方，以防被师叔的剑走偏锋带坏了。
我翻转名片，背面果然印着师叔的紫色印章。
李崇文见我没说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我说：“这是定金一万，如果能让我睡个好觉，再加一万。”
我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实际内心早已热浪翻滚，好家伙，原来师叔就是这么剑走偏锋的，师父啊，您老人家怎么不早点介绍我跟师叔认识呢，白白地让我过了这么久的清苦日子。
我打开黑色塑料袋，整整齐齐一捆粉色票子，只要想到从中抽出来6张就够交本月房租，我就心花怒放。
“哦，只是睡个好觉是吧？”我握住袋子的手紧了紧，生怕他反悔。
“只要能睡个好觉。”他显得十分迫切。
“这个简单，”我推开门，将黑袋子掷到地上，回头对他说：“我这会儿有点事，你等我……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这个20平米的房间可谓陋室。简单的只有一张梳妆台，一张床还有一个冰箱。
我把黑袋子踢到床下，拿起平板坐到了梳妆台前。
漫漫长夜即将开始，而我每日的插画兼职也在此刻开启。
临近午夜，终于听到平板电脑叮地一声，十分悦耳。
“苏桃，编号XXX，恭喜考试通过。”
我松了口气，挂科重考的话，恐怕又要多打工几个月了。
***
李崇文停好车走到家门口那条小径的尽头时，竟看见一个女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整个身子躲在门口那株云杉在月下的影子里，显得十分落寞。
那女孩一袭及腰长发中，挑染了一辔空灵的蓝色，身穿一条长及脚踝的羊脂白层叠长裙，斜跨一个淡黄色的麻布口袋。
尽管衣着朴素，眉宇间却艳若桃李。
走进一看，原来女孩正热火朝天地在平板上画画。
“苏小姐？”
听见动静，我抬起头。
“不好意思，我刚等了半天没等到你，就出门拉活去了，哦，我开滴滴。”他倒是毫无保留。
拉活的工具是那辆刚刚熄火的保时捷卡宴。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正好本页插画收尾，我合上平板站起来。
“快进来吧。”李崇文开门，夜风还是有些凉的。
我打了个喷嚏，人站在门口，警惕地向屋内打量。
“别担心，我自己住……”李崇文本意是打消我的顾虑。
话音未落，两人都愣在了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棕色高领无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长发女孩，正拿着一把葱站在玄关处。
这可不像是独居。
“你怎么来了？”李崇文声调提了提。
“哦，睡不着，就过来给你做个饭。”那女子声如潺潺溪水，“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的确，”李崇文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到我脚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过既然来了，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苏桃。”
“新、女朋友。”那女子笑着纠正，“小姑娘，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岁吧，别被他骗了。”
“顾宁。”他沉声。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不就是婚前焦虑症，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嘛，你不想理我，那我走好了啊。”顾宁说罢，放下葱，走到玄关去换拖鞋，“我婚礼的时候记得带着你的宝贝疙瘩过来，好好给大家看看……”
她话音未落，早被李崇文关在了门外。
李崇文走进厨房，看见切了一半的葱和肉，遗憾道：“如果晚回来十分钟，菜都上桌了。”
我在客厅沙发一隅坐下，掏出平板继续工作。
不知不觉间，两大碗香喷喷的葱油肉丝面就端到了跟前。
“不用了，我还不饿……”
李崇文很是坚持，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是你的正职吗，苏小姐？”他搅了搅面条，仿佛不经意间问道。
我放下筷子，踌躇道：“我其实不太想聊关于自己的事情，还请见谅。”
他也放下筷子，颇为认真，“苏小姐，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只是，作为我的催眠师，我需要对你百分百的信任，否则在你面前是睡不安稳的……”
我点头，“如果能将我这个陌生人具象化，信任就开始了。”
“我叫苏桃，浙江丽水人，今年20岁，是央美大二的学生，专业油画，我身份证没带在身上，身份证号码需要吗？”
“那倒不用……你是央美的学生，学油画的？”他礼尚往来地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我。
我点头，低头看了眼他身份证上的照片，冲他摆摆手。那照片上的男子看起来比他要年轻不少，少年英气，姿态挺拔。
他收起身份证，“我还以为苏小姐是学心理的，毕竟是催眠师嘛……”
“我不是催眠师，”我斟酌字句，不知是否要对一个陌生人坦诚，“我们这一行可能比较小众，我是一名换梦师。”
李崇文脸色一变，他虽然经熟人介绍才找到了苏桃，但一直以为她是隐藏在民间的催眠大师，“换梦师？怎么换？”
“你的睡眠周期是什么样的？”我问。
“差不多2点睡，睡到第二天上午10点。”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现在是12:45，如果你能在1:30睡着的话，那你的快速动眼期应该在3点，我们可以在3点行动。”
“哦，人的大部分梦是在快速动眼期期间做的。”我见他一脸茫然，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又是怎么算出来我会在3点钟进入快速动眼期呢？”
“平均每一个半到两小时都是一个睡眠循环，所以每个人每晚大概有四到五个睡眠循环。”
我徐徐道来。
“每个循环分两个阶段，一是快速动眼期叫REM，二是非快速动眼期叫NREM。前半夜由NREM主导，后半夜由REM主导。人类在NREM时期也做梦，但做梦这个行为主要集中在后半夜的REM期。”
“上半夜的前两个循环也是有快速动眼期和非快速动眼期。但是快速动眼期比较短，在每个循环的最后半个小时。”
“然后在REM期间，把你不想要的梦换成你想要的梦。”
一点一刻，李崇文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发丝上还滴着水。
他擦干头发走进客厅，“客卧怎么样？还满意吗？”
“谢谢，挺好的。”我心里轻叹一声，可惜今晚是睡不了了，“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你家值钱的东西都锁起来……”
“那倒不必，”李崇文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墙角，“看见了吗？那样的监控这房子里有12个。”
“哦。”我也放心了。
“苏小姐，请跟我来。”他说着就钻进了主卧，我合上平板随他而去。
这哪里像是一间卧室，竟然比我租的单间还要寒碜简陋。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放在地上的床垫，连床架也没有。床垫上皱巴巴地铺着灰色床单，白色的被芯露在外面。
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在空荡荡的屋内游走。
我深吸一口气，在放有枕头的床垫一侧席地而坐，打开平板。
“不好意思苏小姐，”他拿来一个靠垫递给我，“可能要委屈你一下，我刚搬家，到处都没收拾。”
我摇摇头，“没事。”
一点三刻，他鼾声渐起。
两点半，他开始呓语。
左腕上的智能手表忽然亮起，将我从困顿中惊醒。我低头，静静等待着蓝莹莹的环闭合，然后摁开平板。
夜幕沉沉，高架桥上积雪皑皑，尽管清洁车无休止地在工作，道路上的结冰依旧很厚。一辆白色的奥迪A8在稀疏的车流中穿插，疯狂超越一辆又一辆进京的车。
驾驶席一侧的窗户开着，露出一截香烟。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子，他叼着烟，沉默不语。一旁副驾驶席上坐着的，看起来像他太太。
男子情绪激动，扭头想要给太太一个亲吻时——
滴滴——
一辆大货车急速地从小岔路上冲了过来，奥迪车一个翻滚，滚下了高架。
黑暗中，他眉头紧锁，浑身轻颤。
屏幕一闪，画面更新。
驾驶席上换成了太太，而她的夫君正坐在副驾驶上带她练车。
太太咯咯地笑着，中年男子一脸地宠溺。
窗外白雪皑皑，车里则煦暖如春。
欢迎乘坐北京地铁15号线，下一站是马泉营，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所幸正值下午三点，车上客流稀少，我按照短信提示，一眼就寻到了目标对象。刚挨着她坐下，左腕上的智能手表盘便亮了起来，一个蓝莹莹的环闭合，提示一切就位。
我斜眼一瞥，只见目标俨然酣睡。
我长嘘一口气，迅速从手提包里掏出平板电脑，摁亮屏幕。
这是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雨夜。
女子一袭白衣，半长的头发早已被雨水打湿，打着卷儿黏在胸前。她一路狂奔，似乎正在被什么追赶。不远处的暗夜中，空旷的山野里，四对幽幽的绿光已经集结。远远看去，竟有一种幽灵之美。
头狼年轻健硕，瞪圆祖母绿的眼睛，龇了龇锋利的尖牙，仰天长啸一声。剩余三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摆出了一个俯冲的姿势，就要撕咬女子的一瞬间——
一道闪电，画面更新，头狼竟变成了憨厚可爱的哈士奇。
不远处，层层叠叠的绿波一茬一茬地将整片山野慢慢染绿，骤雨忽停，旭日东升。
“做个好梦。”我合上平板。
地铁刚好到站，人群如潮水般涌进涌出，我也随着人群下了地铁。
却不知，离我半米处的一个男人也从马泉营地铁站下了车，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下午四点，奥特莱斯依旧人满为患。我一边啃着地铁口买的玉米，一边慢悠悠地穿过人潮，反复仔细回想方才的答卷，觉得并无不妥，也已经使了全力，如果再考不过，真的索性如师父所说，滚回老家算了。
我穿过奥特莱斯，颇费一番脚步才走到一幢三层自建小楼前。
来到此地的人一定会惊奇，在这个城中村的左侧，是一个大型的奥特莱斯，而城中村的右侧则是全市最豪华的别墅。
在这里你会意识到什么叫阶层，什么叫贫富差距。
但是这一切都跟我无关。
我四个月前搬到此地，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插班生，专业是油画。
美院的学费昂贵，我经班上同学介绍在这个城中村租房，20平米的单间，月租六百。
我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苏桃？”是一个男子声。
我回头诧异地打量着声音的出处。
只见那男子浓眉大眼，星眸灿目，身穿黑色的工装夹克，看起来很时髦，内衬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脖子上挂了一条银链子，裤子是蓝色的胖腿牛仔裤，一双黑靴子，看起来有几分艺术气息。
我眉心微皱起来，“你是？”
那男子表情松了松，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我，“我叫李崇文，经李自在老师介绍，想请苏小姐帮个忙。”
师叔李自在？
上次听说他的消息还是刚离家的时候，师父说他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为了叫我安心进修，才将我送到北方，以防被师叔的剑走偏锋带坏了。
我翻转名片，背面果然印着师叔的紫色印章。
李崇文见我没说话，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我说：“这是定金一万，如果能让我睡个好觉，再加一万。”
我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实际内心早已热浪翻滚，好家伙，原来师叔就是这么剑走偏锋的，师父啊，您老人家怎么不早点介绍我跟师叔认识呢，白白地让我过了这么久的清苦日子。
我打开黑色塑料袋，整整齐齐一捆粉色票子，只要想到从中抽出来6张就够交本月房租，我就心花怒放。
“哦，只是睡个好觉是吧？”我握住袋子的手紧了紧，生怕他反悔。
“只要能睡个好觉。”他显得十分迫切。
“这个简单，”我推开门，将黑袋子掷到地上，回头对他说：“我这会儿有点事，你等我……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这个20平米的房间可谓陋室。简单的只有一张梳妆台，一张床还有一个冰箱。
我把黑袋子踢到床下，拿起平板坐到了梳妆台前。
漫漫长夜即将开始，而我每日的插画兼职也在此刻开启。
临近午夜，终于听到平板电脑叮地一声，十分悦耳。
“苏桃，编号XXX，恭喜考试通过。”
我松了口气，挂科重考的话，恐怕又要多打工几个月了。
***
李崇文停好车走到家门口那条小径的尽头时，竟看见一个女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整个身子躲在门口那株云杉在月下的影子里，显得十分落寞。
那女孩一袭及腰长发中，挑染了一辔空灵的蓝色，身穿一条长及脚踝的羊脂白层叠长裙，斜跨一个淡黄色的麻布口袋。
尽管衣着朴素，眉宇间却艳若桃李。
走进一看，原来女孩正热火朝天地在平板上画画。
“苏小姐？”
听见动静，我抬起头。
“不好意思，我刚等了半天没等到你，就出门拉活去了，哦，我开滴滴。”他倒是毫无保留。
拉活的工具是那辆刚刚熄火的保时捷卡宴。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正好本页插画收尾，我合上平板站起来。
“快进来吧。”李崇文开门，夜风还是有些凉的。
我打了个喷嚏，人站在门口，警惕地向屋内打量。
“别担心，我自己住……”李崇文本意是打消我的顾虑。
话音未落，两人都愣在了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棕色高领无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长发女孩，正拿着一把葱站在玄关处。
这可不像是独居。
“你怎么来了？”李崇文声调提了提。
“哦，睡不着，就过来给你做个饭。”那女子声如潺潺溪水，“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吧？”
“的确，”李崇文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到我脚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过既然来了，我就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苏桃。”
“新、女朋友。”那女子笑着纠正，“小姑娘，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岁吧，别被他骗了。”
“顾宁。”他沉声。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不就是婚前焦虑症，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嘛，你不想理我，那我走好了啊。”顾宁说罢，放下葱，走到玄关去换拖鞋，“我婚礼的时候记得带着你的宝贝疙瘩过来，好好给大家看看……”
她话音未落，早被李崇文关在了门外。
李崇文走进厨房，看见切了一半的葱和肉，遗憾道：“如果晚回来十分钟，菜都上桌了。”
我在客厅沙发一隅坐下，掏出平板继续工作。
不知不觉间，两大碗香喷喷的葱油肉丝面就端到了跟前。
“不用了，我还不饿……”
李崇文很是坚持，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是你的正职吗，苏小姐？”他搅了搅面条，仿佛不经意间问道。
我放下筷子，踌躇道：“我其实不太想聊关于自己的事情，还请见谅。”
他也放下筷子，颇为认真，“苏小姐，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只是，作为我的催眠师，我需要对你百分百的信任，否则在你面前是睡不安稳的……”
我点头，“如果能将我这个陌生人具象化，信任就开始了。”
“我叫苏桃，浙江丽水人，今年20岁，是央美大二的学生，专业油画，我身份证没带在身上，身份证号码需要吗？”
“那倒不用……你是央美的学生，学油画的？”他礼尚往来地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我。
我点头，低头看了眼他身份证上的照片，冲他摆摆手。那照片上的男子看起来比他要年轻不少，少年英气，姿态挺拔。
他收起身份证，“我还以为苏小姐是学心理的，毕竟是催眠师嘛……”
“我不是催眠师，”我斟酌字句，不知是否要对一个陌生人坦诚，“我们这一行可能比较小众，我是一名换梦师。”
李崇文脸色一变，他虽然经熟人介绍才找到了苏桃，但一直以为她是隐藏在民间的催眠大师，“换梦师？怎么换？”
“你的睡眠周期是什么样的？”我问。
“差不多2点睡，睡到第二天上午10点。”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现在是12:45，如果你能在1:30睡着的话，那你的快速动眼期应该在3点，我们可以在3点行动。”
“哦，人的大部分梦是在快速动眼期期间做的。”我见他一脸茫然，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又是怎么算出来我会在3点钟进入快速动眼期呢？”
“平均每一个半到两小时都是一个睡眠循环，所以每个人每晚大概有四到五个睡眠循环。”
我徐徐道来。
“每个循环分两个阶段，一是快速动眼期叫REM，二是非快速动眼期叫NREM。前半夜由NREM主导，后半夜由REM主导。人类在NREM时期也做梦，但做梦这个行为主要集中在后半夜的REM期。”
“上半夜的前两个循环也是有快速动眼期和非快速动眼期。但是快速动眼期比较短，在每个循环的最后半个小时。”
“然后在REM期间，把你不想要的梦换成你想要的梦。”
一点一刻，李崇文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发丝上还滴着水。
他擦干头发走进客厅，“客卧怎么样？还满意吗？”
“谢谢，挺好的。”我心里轻叹一声，可惜今晚是睡不了了，“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你家值钱的东西都锁起来……”
“那倒不必，”李崇文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墙角，“看见了吗？那样的监控这房子里有12个。”
“哦。”我也放心了。
“苏小姐，请跟我来。”他说着就钻进了主卧，我合上平板随他而去。
这哪里像是一间卧室，竟然比我租的单间还要寒碜简陋。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放在地上的床垫，连床架也没有。床垫上皱巴巴地铺着灰色床单，白色的被芯露在外面。
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在空荡荡的屋内游走。
我深吸一口气，在放有枕头的床垫一侧席地而坐，打开平板。
“不好意思苏小姐，”他拿来一个靠垫递给我，“可能要委屈你一下，我刚搬家，到处都没收拾。”
我摇摇头，“没事。”
一点三刻，他鼾声渐起。
两点半，他开始呓语。
左腕上的智能手表忽然亮起，将我从困顿中惊醒。我低头，静静等待着蓝莹莹的环闭合，然后摁开平板。
夜幕沉沉，高架桥上积雪皑皑，尽管清洁车无休止地在工作，道路上的结冰依旧很厚。一辆白色的奥迪A8在稀疏的车流中穿插，疯狂超越一辆又一辆进京的车。
驾驶席一侧的窗户开着，露出一截香烟。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子，他叼着烟，沉默不语。一旁副驾驶席上坐着的，看起来像他太太。
男子情绪激动，扭头想要给太太一个亲吻时——
滴滴——
一辆大货车急速地从小岔路上冲了过来，奥迪车一个翻滚，滚下了高架。
黑暗中，他眉头紧锁，浑身轻颤。
屏幕一闪，画面更新。
驾驶席上换成了太太，而她的夫君正坐在副驾驶上带她练车。
太太咯咯地笑着，中年男子一脸地宠溺。
窗外白雪皑皑，车里则煦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