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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艺术本就费钱，同系的学生，家中非富即贵，出门吃个下午茶，看个电影，就能花掉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于是，我铁了心地要从朋友圈消失。不过有个人不同意，那人叫何欣然，也是油画系的，是我在美院最好的朋友。
何欣然收好画具，“一会儿聚餐去不去？”
“什么聚餐？”我兴趣索然，一边洗刷子，一边打了个哈欠，早上好像听说班上一个同学得了大奖要请客。
“你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郑轩请客啊，免费吃顿大餐，给你改善改善伙食，你必须得去啊。”何欣然拿住了我的要害。
“我还有点事……”已经迫不及待拥抱我的小床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我擦干手去拿手机，果然看到了那个意料中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刚醒。”那声音透着懒散。
“哦，”我走开两步，轻声问，“昨晚睡得如何？”
“谁呀？”何欣然一脸八卦地凑过来。
我捂住听筒又走开两步，“睡得好我就放心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我昨晚……又做噩梦了？”
我想了想那个画面，也不好主观臆断，“给我五分钟，我把画面画下来发你。”
“谢谢你，苏小姐。”
我一怔，“举手之劳不要客气，再说了，我是收了钱的。”
“那剩余部分的费用我怎么给你？”
倒是个守信用的好客户。
还没等我回答，就听见他说：“下午有课吗？”
“倒是没有。”
“我二十分钟到。”
我正要拒绝，又听见他说：“还有一单生意，报酬只多不少，你接不接？”
上门的熟鸭子，当然不能让它飞走啦。
“那……我等你。”
李崇文挂断电话，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仿佛经过不懈努力终于穿透了水泥墙，耀眼地打在白墙上，也打进了他眼底。
久违了，阳光。
久违了，美梦。
阳光过分灼眼，他不由得后退两步，却碰到了一个靠垫。靠垫还维持着昨晚那女孩倚靠着的样子。
手机叮了一声，收到一张图片：
铺着厚厚积雪的高架桥，京A奥迪车，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李崇文大骇，这简直是梦中场景重现！甚至他父母的轮廓都惟妙惟肖。
虽然昨晚已经听她口述换梦，但这实景未免过于震撼。
他内置的金融学大脑告诉他，这位苏小姐分明是棵摇钱树啊。
给有钱人换掉噩梦，给有钱人换上春梦，还能盗有钱人的梦……赚钱的方法实在不胜枚举。
但是，倘若被大众知道的话，她会不会被送到科研机构被研究、被试验？死后说不定还要被解剖，泡在福尔马林里。
又或许，说不定他和像他一样的普通人，在换梦师看来都是麻瓜呢。
霍格沃兹的事情当然不会让麻瓜发现。
李崇文暂时放下思绪，整理仪容出门。
何欣然远远望见一辆黑色保时捷打着右转向灯朝她俩减速而来，她拽着我的胳膊的手渐渐收紧，“……这不会就是你那个小玉哥哥吧？还开保时捷……这样的娃娃亲你都不要，给我算了……”
李崇文缓步朝两人走来，只见他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白色T恤外是白色的衬衫，烫的没有一丝褶皱。一条深蓝色的亚麻裤子下搭配的是白色布鞋。
何欣然的惊叹声随着他面孔渐渐清晰而越来越响，“……这也太帅了吧。”
他本生得俊俏，面如冠玉。
“小玉哥哥倒也帅的，只是……”我眼神晃动。
只是，我们换梦师一族，一生下来，心肠就比普通人硬些，只靠美好的皮囊，实在难以让我心动。
何欣然向前一跃，伸出手说：“小玉哥哥你好呀，我是苏桃的好朋友，我叫何欣然……”
我压低声音，上前一步将何欣然挡在身后，低声解释：“……他不是小玉哥哥……”
“你好。”李崇文礼貌地冲何欣然招招手。
何欣然从我身后探出头，“把你安全交到这位帅哥手上，我就放心了……桃子，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郑轩请吃大餐哦。”
我摇摇头，“你们玩的开心。”
“桃子她还没吃午饭，你得负责喂饱她哦。”何欣然笑着说。
他淡淡地点头。
车子一路向北，往顺义一个高档小区开去。
“画面发你了，收到了吗？”我系好安全带问。
“嗯。”他答得简略，“想吃什么？”
我抠着指甲上残留的颜料，问：“过去要多久？”
李崇文没回答，却道：“望京新开了一个日料，我们去补充蛋白质吧。”
我揉了揉眼睛，摇摇头，“不了，拐弯有家烧饼，我们边吃边走。”
“烧饼？那岂不是便宜了我。”李崇文道。
“我想路上补个觉，如果今晚也接活的话，我就48小时没合眼了。”我闭上厚重的眼皮。
李崇文打了双闪停在路边，买完烧饼回到车上时，发现那女孩已然酣睡。
他嘴角一弯，她毕竟还只是个20岁的小姑娘。
保时捷一路向北，行车间隙，李崇文不禁在想，十年前，那个20出头的少年是何模样。清华管院大二学生，手握巴黎高商和美国斯坦福商学院的交换offer，父亲选斯坦福，母亲选巴黎，最后父亲拗不过自己的夫人，于是一家三口在法国南部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夏天。
那时的他，少年意气风发。正可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颠簸中醒来。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我挪了挪压麻的右腿，接过李崇文递过来的烧饼，“这次的对象也是失眠吗……你还好吧？……”
匆匆一个对视，我迅速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绪。
“哦没事。”
李崇文言简意赅地介绍了基本情况。雇主是上次见过的他表姐顾宁。
顾宁下周三的婚礼，她跟未婚夫是半年前相亲认识的，未婚夫为人忠厚老实，事业相当不错，家庭背景也很雄厚，可以说是跟顾宁门当户对。
然而，从一个月前，她突然做噩梦，整晚的噩梦，每天早晨醒来都万分焦虑。
李崇文停好车，“一会儿呢，为了隐藏你的身份，我就说你是一个催眠师，可以用意识把噩梦变成美梦……”
两人来到三栋二层东户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顾宁挽着头发，穿着睡衣，素颜下的面容略显疲惫，看见李崇文身后的我，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不是你那个宝贝疙瘩吗？”
李崇文轻轻地笑了，“是我那个宝贝疙瘩。”
“她竟然就是你说的催眠师吗？”顾宁惊喜道，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们这是……一来二去日久生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崇文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扭头问我：“想喝点什么？”
“哦对了，给你们点了日料，是不是很贴心。”顾宁邀功道。
“谢谢，我们吃过了。”我说。
“哎哟，那可是浪费了，我也吃过了，专门给你们俩叫的。”
“我可以打包带回家吗？”我问。
顾宁愣了愣，然后笑道：“当然当然，你们先在沙发上稍坐，我去把面膜卸了。”
“你这状况堪忧啊，吃了上顿没下顿吗？”李崇文露出关切的表情，顺手递给我一瓶可乐。
“差不多吧，”我从包里拿出平板说：“开工吧。”
不一会儿，顾宁容光焕发地从洗手间走出来，笑着说：“李崇文今天竟然睡到了下午，真的这么神吗，你是怎么做到的啊苏医生？”
“其实就是用一种干预手法，将噩梦换成美梦。”我说得含糊。
“那怎么换呢？”果然，顾宁追问道。
“首先呢，在你睡着后一个半小时左右，我会进行第一次换梦。”
“换梦？”顾宁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词。
“苏桃的意思是，她会引导你，用意念控制你的梦。”李崇文解释道。
“哦哦。”
“第二次会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后半夜快速动眼期占主导，多梦，所以噩梦也有更大几率在后半夜发生。”
顾宁听得有些迷糊，“好啦好啦，反正我的性命交在你们俩手上了，我就老老实实睡觉就行。”
顾宁的卧室四十平米见方，比我租的整套还要大上一倍。房间里有一个步入式的衣柜，一张双人床，床的另一侧是一个花梨木雕花角柜，角柜旁是一个贵妃椅和一张方桌，方桌上有厚厚一摞的书。
“苏医生，这个贵妃椅是专门给你准备的。”顾宁把我按到椅子上，这把椅子看起来普通，但坐起来柔软舒适，支撑力也刚刚好。
“那我呢？”李崇文问。
顾宁指了指旁边一个靠垫，“你凑合一下得了。”
顾宁入睡极容易，我坐在贵妃椅上密切关注着她的呼吸，一直到十一点多，那个蓝莹莹的环还没有闭合的意思。
李崇文戴着耳机在打王者荣耀。
顾宁的呼吸声仍十分均匀。
“对了，小玉是谁？”
我专注的时候很怕打扫，所以被他这个问题吓得不轻，他似乎刚赢了一局。
见我没说话，他笑了笑，“你男朋友啊？”
我头也不抬地紧盯着左腕，就在这一瞬间，蓝环闭合，我摁亮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似乎这个男人刚跟顾宁争吵过一番，大力的甩开她的手，扬长而去。
顾宁开始小声呜咽。
李崇文见状摘下耳机，凑过来。
我没有迟疑，画笔刷刷几下，便迅速让画面中的男人折返了。
呜咽声渐渐停了。
我松了口气，正要摁灭屏幕时，突然注意到那个灰蒙蒙的男子背影再次出现，渐渐地，屏幕场景转换，重回到了男人扬长而去的那一幕。
我眉头紧蹙。
“是不是你的平板坏了？”李崇文诧异地问，他也全程一直盯着屏幕。
我摇了摇头，我们换梦师都有卓越的图片记忆，尽管两张场景非常相似，但我还是察觉到了细微的差别。
只能说，是顾宁在重复做着同一个梦。
“你知道这是谁吗？”我问。
“看着不像她未婚夫，难道是我姨夫？”李崇文不确定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起师父惯用的手法，将一个通用的安全场景渲染成灰色，再次放入顾宁的梦里。
效果当真是立竿见影，顾宁的呜咽声渐渐小了。
我记得师父说过，通用的安全场景的效果只是暂时的，可能随时会被噩梦所覆盖。我站起身，不放心地看了眼顾宁。
“你说的姨父是顾宁的父亲吗？”
“嗯，他很早就离开了表姐，小姨也改嫁了，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是我姐的私事，我也不能替她说。”
我低头看了眼安全场景，右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
就在这时，呜咽声忽然大了起来。
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我瞬间慌了，定住神尝试叠了三层通用场景。
“怎么样？”李崇文略显担忧。
我摇摇头，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顾宁又开始小声抽泣。
我内心一阵绝望，无奈黔驴技穷，只好继续重复叠加安全场景。
一遍又一遍。
幸好到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换梦成功。看着顾宁香甜的睡去，我的精神才终于放松下来。
我在床边整整跪了一个小时，双脚都麻了，站起来时趔趄了一下，被李崇文一把扶住。
学艺术本就费钱，同系的学生，家中非富即贵，出门吃个下午茶，看个电影，就能花掉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于是，我铁了心地要从朋友圈消失。不过有个人不同意，那人叫何欣然，也是油画系的，是我在美院最好的朋友。
何欣然收好画具，“一会儿聚餐去不去？”
“什么聚餐？”我兴趣索然，一边洗刷子，一边打了个哈欠，早上好像听说班上一个同学得了大奖要请客。
“你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郑轩请客啊，免费吃顿大餐，给你改善改善伙食，你必须得去啊。”何欣然拿住了我的要害。
“我还有点事……”已经迫不及待拥抱我的小床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我擦干手去拿手机，果然看到了那个意料中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刚醒。”那声音透着懒散。
“哦，”我走开两步，轻声问，“昨晚睡得如何？”
“谁呀？”何欣然一脸八卦地凑过来。
我捂住听筒又走开两步，“睡得好我就放心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我昨晚……又做噩梦了？”
我想了想那个画面，也不好主观臆断，“给我五分钟，我把画面画下来发你。”
“谢谢你，苏小姐。”
我一怔，“举手之劳不要客气，再说了，我是收了钱的。”
“那剩余部分的费用我怎么给你？”
倒是个守信用的好客户。
还没等我回答，就听见他说：“下午有课吗？”
“倒是没有。”
“我二十分钟到。”
我正要拒绝，又听见他说：“还有一单生意，报酬只多不少，你接不接？”
上门的熟鸭子，当然不能让它飞走啦。
“那……我等你。”
李崇文挂断电话，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仿佛经过不懈努力终于穿透了水泥墙，耀眼地打在白墙上，也打进了他眼底。
久违了，阳光。
久违了，美梦。
阳光过分灼眼，他不由得后退两步，却碰到了一个靠垫。靠垫还维持着昨晚那女孩倚靠着的样子。
手机叮了一声，收到一张图片：
铺着厚厚积雪的高架桥，京A奥迪车，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李崇文大骇，这简直是梦中场景重现！甚至他父母的轮廓都惟妙惟肖。
虽然昨晚已经听她口述换梦，但这实景未免过于震撼。
他内置的金融学大脑告诉他，这位苏小姐分明是棵摇钱树啊。
给有钱人换掉噩梦，给有钱人换上春梦，还能盗有钱人的梦……赚钱的方法实在不胜枚举。
但是，倘若被大众知道的话，她会不会被送到科研机构被研究、被试验？死后说不定还要被解剖，泡在福尔马林里。
又或许，说不定他和像他一样的普通人，在换梦师看来都是麻瓜呢。
霍格沃兹的事情当然不会让麻瓜发现。
李崇文暂时放下思绪，整理仪容出门。
何欣然远远望见一辆黑色保时捷打着右转向灯朝她俩减速而来，她拽着我的胳膊的手渐渐收紧，“……这不会就是你那个小玉哥哥吧？还开保时捷……这样的娃娃亲你都不要，给我算了……”
李崇文缓步朝两人走来，只见他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白色T恤外是白色的衬衫，烫的没有一丝褶皱。一条深蓝色的亚麻裤子下搭配的是白色布鞋。
何欣然的惊叹声随着他面孔渐渐清晰而越来越响，“……这也太帅了吧。”
他本生得俊俏，面如冠玉。
“小玉哥哥倒也帅的，只是……”我眼神晃动。
只是，我们换梦师一族，一生下来，心肠就比普通人硬些，只靠美好的皮囊，实在难以让我心动。
何欣然向前一跃，伸出手说：“小玉哥哥你好呀，我是苏桃的好朋友，我叫何欣然……”
我压低声音，上前一步将何欣然挡在身后，低声解释：“……他不是小玉哥哥……”
“你好。”李崇文礼貌地冲何欣然招招手。
何欣然从我身后探出头，“把你安全交到这位帅哥手上，我就放心了……桃子，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郑轩请吃大餐哦。”
我摇摇头，“你们玩的开心。”
“桃子她还没吃午饭，你得负责喂饱她哦。”何欣然笑着说。
他淡淡地点头。
车子一路向北，往顺义一个高档小区开去。
“画面发你了，收到了吗？”我系好安全带问。
“嗯。”他答得简略，“想吃什么？”
我抠着指甲上残留的颜料，问：“过去要多久？”
李崇文没回答，却道：“望京新开了一个日料，我们去补充蛋白质吧。”
我揉了揉眼睛，摇摇头，“不了，拐弯有家烧饼，我们边吃边走。”
“烧饼？那岂不是便宜了我。”李崇文道。
“我想路上补个觉，如果今晚也接活的话，我就48小时没合眼了。”我闭上厚重的眼皮。
李崇文打了双闪停在路边，买完烧饼回到车上时，发现那女孩已然酣睡。
他嘴角一弯，她毕竟还只是个20岁的小姑娘。
保时捷一路向北，行车间隙，李崇文不禁在想，十年前，那个20出头的少年是何模样。清华管院大二学生，手握巴黎高商和美国斯坦福商学院的交换offer，父亲选斯坦福，母亲选巴黎，最后父亲拗不过自己的夫人，于是一家三口在法国南部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夏天。
那时的他，少年意气风发。正可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颠簸中醒来。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我挪了挪压麻的右腿，接过李崇文递过来的烧饼，“这次的对象也是失眠吗……你还好吧？……”
匆匆一个对视，我迅速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绪。
“哦没事。”
李崇文言简意赅地介绍了基本情况。雇主是上次见过的他表姐顾宁。
顾宁下周三的婚礼，她跟未婚夫是半年前相亲认识的，未婚夫为人忠厚老实，事业相当不错，家庭背景也很雄厚，可以说是跟顾宁门当户对。
然而，从一个月前，她突然做噩梦，整晚的噩梦，每天早晨醒来都万分焦虑。
李崇文停好车，“一会儿呢，为了隐藏你的身份，我就说你是一个催眠师，可以用意识把噩梦变成美梦……”
两人来到三栋二层东户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顾宁挽着头发，穿着睡衣，素颜下的面容略显疲惫，看见李崇文身后的我，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不是你那个宝贝疙瘩吗？”
李崇文轻轻地笑了，“是我那个宝贝疙瘩。”
“她竟然就是你说的催眠师吗？”顾宁惊喜道，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们这是……一来二去日久生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崇文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扭头问我：“想喝点什么？”
“哦对了，给你们点了日料，是不是很贴心。”顾宁邀功道。
“谢谢，我们吃过了。”我说。
“哎哟，那可是浪费了，我也吃过了，专门给你们俩叫的。”
“我可以打包带回家吗？”我问。
顾宁愣了愣，然后笑道：“当然当然，你们先在沙发上稍坐，我去把面膜卸了。”
“你这状况堪忧啊，吃了上顿没下顿吗？”李崇文露出关切的表情，顺手递给我一瓶可乐。
“差不多吧，”我从包里拿出平板说：“开工吧。”
不一会儿，顾宁容光焕发地从洗手间走出来，笑着说：“李崇文今天竟然睡到了下午，真的这么神吗，你是怎么做到的啊苏医生？”
“其实就是用一种干预手法，将噩梦换成美梦。”我说得含糊。
“那怎么换呢？”果然，顾宁追问道。
“首先呢，在你睡着后一个半小时左右，我会进行第一次换梦。”
“换梦？”顾宁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词。
“苏桃的意思是，她会引导你，用意念控制你的梦。”李崇文解释道。
“哦哦。”
“第二次会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后半夜快速动眼期占主导，多梦，所以噩梦也有更大几率在后半夜发生。”
顾宁听得有些迷糊，“好啦好啦，反正我的性命交在你们俩手上了，我就老老实实睡觉就行。”
顾宁的卧室四十平米见方，比我租的整套还要大上一倍。房间里有一个步入式的衣柜，一张双人床，床的另一侧是一个花梨木雕花角柜，角柜旁是一个贵妃椅和一张方桌，方桌上有厚厚一摞的书。
“苏医生，这个贵妃椅是专门给你准备的。”顾宁把我按到椅子上，这把椅子看起来普通，但坐起来柔软舒适，支撑力也刚刚好。
“那我呢？”李崇文问。
顾宁指了指旁边一个靠垫，“你凑合一下得了。”
顾宁入睡极容易，我坐在贵妃椅上密切关注着她的呼吸，一直到十一点多，那个蓝莹莹的环还没有闭合的意思。
李崇文戴着耳机在打王者荣耀。
顾宁的呼吸声仍十分均匀。
“对了，小玉是谁？”
我专注的时候很怕打扫，所以被他这个问题吓得不轻，他似乎刚赢了一局。
见我没说话，他笑了笑，“你男朋友啊？”
我头也不抬地紧盯着左腕，就在这一瞬间，蓝环闭合，我摁亮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似乎这个男人刚跟顾宁争吵过一番，大力的甩开她的手，扬长而去。
顾宁开始小声呜咽。
李崇文见状摘下耳机，凑过来。
我没有迟疑，画笔刷刷几下，便迅速让画面中的男人折返了。
呜咽声渐渐停了。
我松了口气，正要摁灭屏幕时，突然注意到那个灰蒙蒙的男子背影再次出现，渐渐地，屏幕场景转换，重回到了男人扬长而去的那一幕。
我眉头紧蹙。
“是不是你的平板坏了？”李崇文诧异地问，他也全程一直盯着屏幕。
我摇了摇头，我们换梦师都有卓越的图片记忆，尽管两张场景非常相似，但我还是察觉到了细微的差别。
只能说，是顾宁在重复做着同一个梦。
“你知道这是谁吗？”我问。
“看着不像她未婚夫，难道是我姨夫？”李崇文不确定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起师父惯用的手法，将一个通用的安全场景渲染成灰色，再次放入顾宁的梦里。
效果当真是立竿见影，顾宁的呜咽声渐渐小了。
我记得师父说过，通用的安全场景的效果只是暂时的，可能随时会被噩梦所覆盖。我站起身，不放心地看了眼顾宁。
“你说的姨父是顾宁的父亲吗？”
“嗯，他很早就离开了表姐，小姨也改嫁了，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是我姐的私事，我也不能替她说。”
我低头看了眼安全场景，右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
就在这时，呜咽声忽然大了起来。
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我瞬间慌了，定住神尝试叠了三层通用场景。
“怎么样？”李崇文略显担忧。
我摇摇头，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顾宁又开始小声抽泣。
我内心一阵绝望，无奈黔驴技穷，只好继续重复叠加安全场景。
一遍又一遍。
幸好到凌晨四点半的时候，换梦成功。看着顾宁香甜的睡去，我的精神才终于放松下来。
我在床边整整跪了一个小时，双脚都麻了，站起来时趔趄了一下，被李崇文一把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