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上午的写生小考，我这个插班生照例拔得头筹。
我在严父慈母的教导下，四岁开始学画画，每天六小时，从未间断，单论画技，早已炉火纯青，但唯独缺少创造力。是以，母亲对我的评价是，只能算做画工，而不能算画家。
其实，美院的课业，对我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平日里，除了必要的考试，我鲜少拿起画笔，更多的是一个人在角落里捧着平板。这样的人——却总是独占鳌头，摘得桂冠。
我在小考连续得了三次第一后，尽管画技的确出众，系里还是起了蜚短流长。
有说我是素描老师亲戚的。
有说是油画老师亲戚的。
还有说是色彩老师亲戚的。
后来，流言不攻自破，还是多亏了我四处打听租房的事情，何欣然先是推荐了望京的一个单身公寓，六千一个月，我摇头。又推荐了酒仙桥的独立卫浴单间，两千，我又摇头。最后，选中了马泉营的小屋，六百，我才终于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
这般寒碜的家境，说是哪位老师家的亲戚，分明就是给那位老师抹黑。
流言停了以后，还有一部分人看我不惯，伺机刁难。
毕竟桂冠总被一个插班生摘得，他们这些高考统招进来的，寒窗十年，不要面子的啊！
两个月后，我终于学乖了。每逢小考，评分一结束，我就赶紧溜。
今天也不例外，我吃完烧饼，回自习室接着干活。自从有了外快后，我接插画的活都没从前积极了。
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我慌忙关掉屏幕，随手抽了一本书佯装在看。
“你干嘛呢？”何欣然雀跃上前，伸手翻到封面，念道：“梦的解析？……哎，郑轩，你是不是说昨晚做了个什么梦来着？”
郑轩伸手拿起那本书，但见他只是溜了一眼就合上了，递还给我，说：“看完借我看看吧，感觉挺有意思的。”
“唔……好啊。”
郑轩轻描淡写地说，“对了，我刚才的作品你看了吗？觉得怎么样？”
他画的是什么来着？
作品。
我把玩着这两个字，难道得奖后，所有的习作都要上一个台阶，被称为“作品”了吗。
何欣然笑着解围：“你小考画的真是昨晚的梦吗？”
“嗯，早上醒来趁着还记得的时候赶紧画了草图，小考的时候丰富了细节。”
我关注地抬眸。
“好像很多画家的杰作都是梦到的，像那个谁来着，那个……”郑轩卡顿，大概是小考用尽了脑细胞。
我提醒，“萨尔瓦多·达利，马克·夏加尔……”
郑轩点头附和，“这两位画梦变成了大师，太牛逼了。”
“对啦，郑轩有个工作室在798，我们正打算下午去坐坐呢，桃子你要不要一起？”何欣然邀约。
“一起来吧，都是咱们同学，大家一起画画，很有氛围。”郑轩也附和。
我只想看完书后补个觉，毕竟今晚又是不眠之夜，便婉拒：“你们去玩吧，我还有点事。”
“你不会是怕男朋友吃醋吧？没事儿，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呢。”何欣然怂恿道。
“你交男朋友了？”郑轩似是不经意一问。
“……四舍五入，差不多吧。”我懒得澄清。
“那就是还没有。”他冷然下结论。
这时，有人在叫郑轩的名字，他回头，跟对方寒暄。
何欣然趁机坐上一旁的空位，悄声问：“真四舍五入啦？”
“差不多吧。”我想糊弄过去。
“行啊你，保密工作做得真不错，连我都瞒着……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呀？哪位菩萨给牵线搭桥的呀，你这个男朋友看起来贵气得很，做什么工作的呀？”
“怎么看都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是吧？”
何欣然吐舌：“……也不全是这个意思。”
“让你失望了，他是开滴滴的。”
何欣然仿佛并不吃惊，“哦，原来是体验生活的少爷啊，对了，他住哪儿？”
“离我住得地方不远。”
“乖乖，不会是观唐吧。”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中了。
我点头，反正他跟我毫无关系，也不着急解释。
“他独居还是跟父母合住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看了眼时间，干脆合上了书。
她仿佛传授经验般娓娓道来，“你得打听下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一等婚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父强母弱是为二等；最差的就是，有车有房皆在父母名下，二老健在且父弱母强……”
“听你这么一说，我简直茅塞顿开。”
“怎么个开法？”
“我应该好好把握住，牢牢把他抓在手里。”
“那是必须的，不过你这么好的条件，配那个帅哥也是绰绰有余啦……”
这话从何说起，在这个以金钱和权利来定义成王败寇的北京，人人都是势利眼，我这个出身贫寒的，哪来的好条件。
“……你能不能别挂着这张跟黎姿一模一样的脸，唉声叹气啊……”何欣然垂手顿足。
这时，郑轩走回来，我俩顺势结束了话题。
“苏桃，下次你一定要来啊……对了，书看完记得借给我。”他十分殷切。
我望着郑轩的背影，倒是忽然想起刚开学的一段轶事。
来报到的那天，我交完材料，走进电梯准备下楼，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一只手伸了进来，我见状立马去摁开门键。
电梯门开了，进来一个白衣蓝裤身材挺拔的男生，他往前一步，站在了我身后。
“谢谢。”男生的声线略带磁性。
“不用。”
仅有两人的电梯里横亘着无声的躁动。
电梯快到一楼时，男生掏出手机，问：“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叮的一声，电梯到一楼。
我欠了欠身，甚至都没有回头，“我不常用微信的。”算是拒绝吧。
出发去北京前，师父李逍遥万般叮嘱，要我小心行事，安全第一，不要跟不知根知底的人太过亲近。我实在是师命难违。
我勤勤勉勉干活到了晚上七点，李崇文照例来接我。
看到副驾驶座位上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我难得的露出一抹浅笑。
“你是在补课？”
“态度还算端正吧？”李崇文说。
“好看吗？”我一边问一边翻开几页。
“还……还行吧，刚看了几页。”
我点头，继续翻书页，“嗯，这本一九零零年写的书，你也能看下去，厉害。”
李崇文总算听出了揶揄，反击道：“我厚古薄今还不行啊。”
我放下书说：“我给你推荐一个系列吧，纪录片，我看你家书架上没几本书，录像带倒是不少，恐怕你是个看图学习的人。”
李崇文一脸赧然：“这都被你发现了，你别说，我读博士那会儿，论文都是边看油管视频边写的。”
“你学什么的？”
“经济管理。”
“不太懂。”我说。
“你只要记得，如果跟我合伙做生意，我是专业的就行，”等红灯的时候，他扭头挺真诚地问我，“其实我很好奇，你换梦是谁教的，是有专门的大学吗？”
我摇摇头，“有的是爸妈教的，还有的是师父教的，我没上过学。”
李崇文的表情告诉我，他被成功震慑到了，“那你们换梦师跟麻瓜有什么区别？”
我被他的用词逗笑了，“我们其实就是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哦，除了我不会做梦以外……”
“……你不会做梦？”他惊诧。
“不会。”
“从来没做过梦？”他震惊。
我摇头，一脸认真，“从来没有。”
如果非要我们换梦师一族做梦的话，只有一个条件。
就是遇到真爱。
爱上一个人，心间便会盛开美梦一朵；被爱人抛弃，美梦便化成一道噩梦，夜夜纠缠，直到再爱上下一个人。
所以才说，换梦师是强大的，也是脆弱的。
强大是当心无旁骛时，脆弱是当爱上一个人时。
师父从小便教育我，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毕竟他的身边已有太多悲伤的故事，一遍遍地向他证明：无爱则刚。
这时，我忽然发现这并不是往北边开的路。“这是……去哪儿？”
“给你换套装备。”
我蹙眉，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平板电脑，换梦师的平板都是特定的型号，外界根本找都找不到，怎么换设备呢。
我很快就发现，是我肤浅了。
车子在一排精品女装店门前停下了。这家店装修的金碧辉煌，偌大的店里只卖几十套衣服。饶是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也能猜到每套衣服要承担的房租一定不菲。
李崇文打头阵，我紧随其后，只觉得连玻璃门推起来都意外地沉重。
李崇文交错着两条长腿在沙发上坐下，指挥我去试左边那一排职业装。
“……这就是你说的装备？”
李崇文扑闪了两下睫毛。
“……一排都试？”那一排至少得有十几套吧。
“还有右边那一排。”他动了动嘴唇。
我视线往右边那一排衣架看去，“其实吧……换梦师是卖艺不卖身……”
他抬眸看我。
我音量放低，“这里衣服肯定特别贵……我可是住在马泉营的人，你饶了我吧……”
这时，走过来两个店员，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拉到试衣间，成套的衣服像流水一样送了进去。
接下来就像电影里演的，我一套一套地试，他一套套地蹙眉，如此往复。
不同的是，每套他都说好看。
也不知是真是假……
在试第七套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店员说：“……真的好看吗，为什么我觉得他在敷衍我……”
“小姐姐，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顶着一个大美女的脸，身材又细又长，我们家的衣服，你如果穿不好看，我们店也不用开了……”
“但是我怎么看他……说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脸上表情连动都没动过……”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觉得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
“说句不中听的啊……有可能你男朋友是个面瘫……”店员压低声音。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面瘫也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他肯为你花钱就好了……我们有好几个顾客，老公说话特别不中听，但是刷卡的时候很大方，你说你是要这种老公，还是那种扣扣索索的……”
我又换了一套藕粉色的裙装，穿好后从试衣间出来。
店员一边帮着整理垫肩，一边说：“简直绝了，这一套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我收拾停妥，走到李崇文跟前，他正在打电话，听见脚步声，抬了抬眉梢。
“这套怎么样？”我咧嘴一笑。
他挂掉电话，双手抱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时间差不多了，包起来吧。”
店员正要把我推回试衣间，却被李崇文阻止，“吊牌摘掉，她的衣服包起来吧。”
“啊？”我怔在原地。
他起身去刷卡，“哦，忘记告诉你，又来了一单。”
上午的写生小考，我这个插班生照例拔得头筹。
我在严父慈母的教导下，四岁开始学画画，每天六小时，从未间断，单论画技，早已炉火纯青，但唯独缺少创造力。是以，母亲对我的评价是，只能算做画工，而不能算画家。
其实，美院的课业，对我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平日里，除了必要的考试，我鲜少拿起画笔，更多的是一个人在角落里捧着平板。这样的人——却总是独占鳌头，摘得桂冠。
我在小考连续得了三次第一后，尽管画技的确出众，系里还是起了蜚短流长。
有说我是素描老师亲戚的。
有说是油画老师亲戚的。
还有说是色彩老师亲戚的。
后来，流言不攻自破，还是多亏了我四处打听租房的事情，何欣然先是推荐了望京的一个单身公寓，六千一个月，我摇头。又推荐了酒仙桥的独立卫浴单间，两千，我又摇头。最后，选中了马泉营的小屋，六百，我才终于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
这般寒碜的家境，说是哪位老师家的亲戚，分明就是给那位老师抹黑。
流言停了以后，还有一部分人看我不惯，伺机刁难。
毕竟桂冠总被一个插班生摘得，他们这些高考统招进来的，寒窗十年，不要面子的啊！
两个月后，我终于学乖了。每逢小考，评分一结束，我就赶紧溜。
今天也不例外，我吃完烧饼，回自习室接着干活。自从有了外快后，我接插画的活都没从前积极了。
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我慌忙关掉屏幕，随手抽了一本书佯装在看。
“你干嘛呢？”何欣然雀跃上前，伸手翻到封面，念道：“梦的解析？……哎，郑轩，你是不是说昨晚做了个什么梦来着？”
郑轩伸手拿起那本书，但见他只是溜了一眼就合上了，递还给我，说：“看完借我看看吧，感觉挺有意思的。”
“唔……好啊。”
郑轩轻描淡写地说，“对了，我刚才的作品你看了吗？觉得怎么样？”
他画的是什么来着？
作品。
我把玩着这两个字，难道得奖后，所有的习作都要上一个台阶，被称为“作品”了吗。
何欣然笑着解围：“你小考画的真是昨晚的梦吗？”
“嗯，早上醒来趁着还记得的时候赶紧画了草图，小考的时候丰富了细节。”
我关注地抬眸。
“好像很多画家的杰作都是梦到的，像那个谁来着，那个……”郑轩卡顿，大概是小考用尽了脑细胞。
我提醒，“萨尔瓦多·达利，马克·夏加尔……”
郑轩点头附和，“这两位画梦变成了大师，太牛逼了。”
“对啦，郑轩有个工作室在798，我们正打算下午去坐坐呢，桃子你要不要一起？”何欣然邀约。
“一起来吧，都是咱们同学，大家一起画画，很有氛围。”郑轩也附和。
我只想看完书后补个觉，毕竟今晚又是不眠之夜，便婉拒：“你们去玩吧，我还有点事。”
“你不会是怕男朋友吃醋吧？没事儿，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呢。”何欣然怂恿道。
“你交男朋友了？”郑轩似是不经意一问。
“……四舍五入，差不多吧。”我懒得澄清。
“那就是还没有。”他冷然下结论。
这时，有人在叫郑轩的名字，他回头，跟对方寒暄。
何欣然趁机坐上一旁的空位，悄声问：“真四舍五入啦？”
“差不多吧。”我想糊弄过去。
“行啊你，保密工作做得真不错，连我都瞒着……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呀？哪位菩萨给牵线搭桥的呀，你这个男朋友看起来贵气得很，做什么工作的呀？”
“怎么看都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是吧？”
何欣然吐舌：“……也不全是这个意思。”
“让你失望了，他是开滴滴的。”
何欣然仿佛并不吃惊，“哦，原来是体验生活的少爷啊，对了，他住哪儿？”
“离我住得地方不远。”
“乖乖，不会是观唐吧。”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中了。
我点头，反正他跟我毫无关系，也不着急解释。
“他独居还是跟父母合住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看了眼时间，干脆合上了书。
她仿佛传授经验般娓娓道来，“你得打听下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一等婚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父强母弱是为二等；最差的就是，有车有房皆在父母名下，二老健在且父弱母强……”
“听你这么一说，我简直茅塞顿开。”
“怎么个开法？”
“我应该好好把握住，牢牢把他抓在手里。”
“那是必须的，不过你这么好的条件，配那个帅哥也是绰绰有余啦……”
这话从何说起，在这个以金钱和权利来定义成王败寇的北京，人人都是势利眼，我这个出身贫寒的，哪来的好条件。
“……你能不能别挂着这张跟黎姿一模一样的脸，唉声叹气啊……”何欣然垂手顿足。
这时，郑轩走回来，我俩顺势结束了话题。
“苏桃，下次你一定要来啊……对了，书看完记得借给我。”他十分殷切。
我望着郑轩的背影，倒是忽然想起刚开学的一段轶事。
来报到的那天，我交完材料，走进电梯准备下楼，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一只手伸了进来，我见状立马去摁开门键。
电梯门开了，进来一个白衣蓝裤身材挺拔的男生，他往前一步，站在了我身后。
“谢谢。”男生的声线略带磁性。
“不用。”
仅有两人的电梯里横亘着无声的躁动。
电梯快到一楼时，男生掏出手机，问：“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叮的一声，电梯到一楼。
我欠了欠身，甚至都没有回头，“我不常用微信的。”算是拒绝吧。
出发去北京前，师父李逍遥万般叮嘱，要我小心行事，安全第一，不要跟不知根知底的人太过亲近。我实在是师命难违。
我勤勤勉勉干活到了晚上七点，李崇文照例来接我。
看到副驾驶座位上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我难得的露出一抹浅笑。
“你是在补课？”
“态度还算端正吧？”李崇文说。
“好看吗？”我一边问一边翻开几页。
“还……还行吧，刚看了几页。”
我点头，继续翻书页，“嗯，这本一九零零年写的书，你也能看下去，厉害。”
李崇文总算听出了揶揄，反击道：“我厚古薄今还不行啊。”
我放下书说：“我给你推荐一个系列吧，纪录片，我看你家书架上没几本书，录像带倒是不少，恐怕你是个看图学习的人。”
李崇文一脸赧然：“这都被你发现了，你别说，我读博士那会儿，论文都是边看油管视频边写的。”
“你学什么的？”
“经济管理。”
“不太懂。”我说。
“你只要记得，如果跟我合伙做生意，我是专业的就行，”等红灯的时候，他扭头挺真诚地问我，“其实我很好奇，你换梦是谁教的，是有专门的大学吗？”
我摇摇头，“有的是爸妈教的，还有的是师父教的，我没上过学。”
李崇文的表情告诉我，他被成功震慑到了，“那你们换梦师跟麻瓜有什么区别？”
我被他的用词逗笑了，“我们其实就是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哦，除了我不会做梦以外……”
“……你不会做梦？”他惊诧。
“不会。”
“从来没做过梦？”他震惊。
我摇头，一脸认真，“从来没有。”
如果非要我们换梦师一族做梦的话，只有一个条件。
就是遇到真爱。
爱上一个人，心间便会盛开美梦一朵；被爱人抛弃，美梦便化成一道噩梦，夜夜纠缠，直到再爱上下一个人。
所以才说，换梦师是强大的，也是脆弱的。
强大是当心无旁骛时，脆弱是当爱上一个人时。
师父从小便教育我，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毕竟他的身边已有太多悲伤的故事，一遍遍地向他证明：无爱则刚。
这时，我忽然发现这并不是往北边开的路。“这是……去哪儿？”
“给你换套装备。”
我蹙眉，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平板电脑，换梦师的平板都是特定的型号，外界根本找都找不到，怎么换设备呢。
我很快就发现，是我肤浅了。
车子在一排精品女装店门前停下了。这家店装修的金碧辉煌，偌大的店里只卖几十套衣服。饶是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也能猜到每套衣服要承担的房租一定不菲。
李崇文打头阵，我紧随其后，只觉得连玻璃门推起来都意外地沉重。
李崇文交错着两条长腿在沙发上坐下，指挥我去试左边那一排职业装。
“……这就是你说的装备？”
李崇文扑闪了两下睫毛。
“……一排都试？”那一排至少得有十几套吧。
“还有右边那一排。”他动了动嘴唇。
我视线往右边那一排衣架看去，“其实吧……换梦师是卖艺不卖身……”
他抬眸看我。
我音量放低，“这里衣服肯定特别贵……我可是住在马泉营的人，你饶了我吧……”
这时，走过来两个店员，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拉到试衣间，成套的衣服像流水一样送了进去。
接下来就像电影里演的，我一套一套地试，他一套套地蹙眉，如此往复。
不同的是，每套他都说好看。
也不知是真是假……
在试第七套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店员说：“……真的好看吗，为什么我觉得他在敷衍我……”
“小姐姐，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顶着一个大美女的脸，身材又细又长，我们家的衣服，你如果穿不好看，我们店也不用开了……”
“但是我怎么看他……说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脸上表情连动都没动过……”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觉得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
“说句不中听的啊……有可能你男朋友是个面瘫……”店员压低声音。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面瘫也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他肯为你花钱就好了……我们有好几个顾客，老公说话特别不中听，但是刷卡的时候很大方，你说你是要这种老公，还是那种扣扣索索的……”
我又换了一套藕粉色的裙装，穿好后从试衣间出来。
店员一边帮着整理垫肩，一边说：“简直绝了，这一套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我收拾停妥，走到李崇文跟前，他正在打电话，听见脚步声，抬了抬眉梢。
“这套怎么样？”我咧嘴一笑。
他挂掉电话，双手抱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时间差不多了，包起来吧。”
店员正要把我推回试衣间，却被李崇文阻止，“吊牌摘掉，她的衣服包起来吧。”
“啊？”我怔在原地。
他起身去刷卡，“哦，忘记告诉你，又来了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