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丛温柔心里愁得慌。
李昶玄本来就受了伤，现在又伤上加伤。这一折腾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离开。
前世他就在温良村住大半个月。离开时伤口才不过刚刚愈合还没长出新肉。
她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好歹是救人一命，也算积德行善了。何况救得还不是一般人，按照上辈子的走向他临走前必会提出要满足她一个愿望。
丛温柔心里想，这次她不要再说什么“希望能常看见他”之类引人误会的话，就随便要点财物了事吧。反正他不缺金银，随便赏赐点就够她离开温良村，找个地方重新扎根了。
上辈子她为了给他绣贴身的物品，和宫中的绣娘苦学刺绣，下了好大一番功夫，如今倒是成了她现在赖以维生的长处。
她想得简单——离开村子后先找处地方当绣娘养活自己。如果能够有幸攒些银两，也许还能脱离东家单独开家绣坊。
大邺纺业兴盛，绣品精美，除了本朝达官贵眷们喜爱有加，在周边藩国及边界一些小部族里也大受欢迎。每五年一大朝，四夷来贡，番邦使团中最希望收到的回赐礼中丝绸总是名列前茅。
只是受制于工艺的苛刻要求，真正能被称作绣娘的女子少之又少，其中工艺精湛的绣娘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不过丛温柔对自己的绣工很自信，毕竟天下英才具集京师，而京师英才又多在宫城。
她想得肆意，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如鸟儿般自由的新生。还是李婶的招呼声把她拽了回来：
“丛丫头？干啥来了？咋自己站那儿傻乐呢？”李婶正在院里喂鸡，看见丛温柔站在家门口，忙放下手里小筐招呼她。
丛温柔在温良村交好的人不多，只李婶一人和她女儿草杏。
早些年李婶夫君刚没时，丛父见她一个寡妇带着女儿不容易，劈柴收庄稼时便会能帮就帮上一把。
一来二去李婶跟他们家的关系就越来越近了，有段时间丛温柔甚至觉得李婶对自己爹爹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想法。
倒是丛父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根本没动过这个心思，对李婶几次婉转示好都视而不见。李婶也不恼，就这么没事互相帮一把地过了两三年，之后丛父就病了。
丛父病后两家的关系疏远许多，但有时李婶也会叫女儿拿些自家母鸡下的没卖掉的鸡蛋过来，说给丛父补补身体。
丛温柔起先不想要，厌恶她们态度前后转变之大。可丛父叫她收下：
“开始帮人家也没存着图报的心，大家日子都过得艰难。人家被我拒绝了那么多回，还愿意时不时拿东西给我们已经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了，别寒了人家的心。”
她这才知道原来爹爹其实早就知道李婶心思，只不过装不明白罢了。她转身接了李家姐姐手里的蛋，回屋时眼神不经意瞟过那个木箱子心情复杂。
下次再从乔家回来时，就看见李家露天的院子里整齐的放着两个侧开门木制的放着干草的鸡窝，一看就是丛父的手艺。
“咋了丫头？找我有事？”李婶打开院门让她进来。
“也不是没什么大事儿，”丛温柔看见她身后一只芦花鸡咯咯咯叫着从鸡窝里飞出来，“我听说草杏姐下月要嫁人了，特意从家里找出这条裙子给她添个妆。”
李婶低头看见纱裙，眼里立刻划过一抹惊艳：“这怎么使得上？这么好看的布料给她多糟践啊！”
话是这么说着，可眼神定定落在裙子上收都收不回来。
草杏就是李婶的女儿，下个月就要成亲。婆家是邻村日子过的还不错的一家。她正担心自己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不厚，怕女儿嫁去遭婆家轻视。
丛温柔笑笑直接把裙子塞到她手里：“草杏姐从小就照顾我，她要嫁人了我替她高兴，您就别替她拒绝了。”
李婶像被烫到了似地猛一抽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这糙手别再给你刮坏了！”
丛温柔不肯把裙子拿回来，两人又谦让了几回，李婶才勉强同意把裙子收下，脸上藏不住地喜悦招呼她进屋喝杯水再走。
丛温柔脸上挂着笑正要张嘴说话，突然感觉身下一股热流滚过，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半张着嘴神色有一瞬间空白。
李婶已经走到了屋门口，转身发现她还在站在原地，面色有些苍白，有走回来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儿难受？”
丛温柔后知后觉地感到小腹深处传来的一丝隐痛，当下也顾不得委婉，便直接道：“也许是早上冻着了吧，是有点不舒服。我也是因为这儿想和李婶你要几个鸡蛋回去补补身体。”
李婶神色僵了下，倒不是介意这几个蛋，只是明白了丛温柔的意思——冻着了、补补身体——她葵水来了。
村里人大都迷信，大事上更是讲究。女子属阴，葵水自下而流红，更是污秽。因此凡是祭祖祭神、嫁娶迎人等大事上事先三月都避免让身上带着污秽之人涉足。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婶儿这就给你拿去，等着啊！”她转身进屋飞速装了几个蛋，塞进布袋子拿出去递给丛温柔，揽着她的肩送出门：
“下次不用这么客气了，需要鸡蛋尽管跟婶儿张嘴，婶儿直接给你送家去。”毕竟单只那一条裙子，别说是几个鸡蛋，连鸡都能买上一只了。
“……谢谢婶子，尽够了。”丛温柔声音都带上了几缕颤音儿，强撑着道完谢，转身回家。
手里的袋子很有些重量，她粗一估量能有二十来个，顶上李婶家那些母鸡一天多的产量了，心底一松，小腹又是一阵锐痛。
本来家里还剩了半条鱼，能吃到明天。可早上李昶玄新伤未愈又添旧伤，她怕清汤寡水伤口不好愈合，咬咬牙把整条鱼一起炖了浓浓一锅鱼汤。
香是香，可家里也没余存了。现下太阳都升了起来，到河边摸鱼更是不可能。她这才想了个拿裙子换鸡蛋的主意，也幸亏换了，不然就她现在的状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去摸鱼。
从隔壁到家不过短短二三十步的距离，她却用了比来时多了一倍的时间。眼看着家门口越来越近，正打算一鼓作气。身后冷不丁吹起一阵冷风，肩上突然搭上只手，吓得她一抖疼得差点跪下去。
“丛丫头！”李婶赶紧扶住她，标志性的脆嗓门在耳朵边炸开：“也没多大劲儿啊……”
“我就是突然想起个事儿，过来跟你提个醒。”
丛温柔出了一头冷汗，虚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在听。
“前几天我去县里卖鸡蛋时候看见乔家那丫头了。”李婶刻意顿了下果然看见丛温柔皱了下眉，才继续道：“听人说这回她去康宁，连她外祖家的门都没进去就人给打发回来了，心里憋着气呢。我想起来你前几天又跟那乔少爷出了这么个事儿，就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
“别看乔家那少爷现在被关在家里，他妹妹可也不是善茬。你在乔家待了这么长时间最清楚不过，小心她回来找你麻烦。”
温良村乔家是远近闻名的富户，府里的两位少爷小姐更是骄纵任性、横行乡里。乔家大小姐乔知了便是丛温柔在乔府侍候的小姐。
丛温柔想起来了，前世乔知了从康宁府回到温良村后听到了亲哥乔知叶和丛温柔的事后亲自替亲哥来出气。
可是她此时不应该在康宁府参加乔夫人的丧仪吗？这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到村里？
乔知了的娘乔林氏就是当初从人群中一眼挑中丛温柔的夫人，父亲是秀才，可也就止步于此了。乔夫人当年嫁进乔家算是低嫁，可十来年过去娘家一直清贫在乔家的地位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直到四年前乔老爷又纳了第四房小妾，宠爱非常颇有宠妾灭妻的架势，连自己所出的两个儿女都偏向父亲，言语间对她多有微词。乔夫人愤懑之下大病一场后回了娘家，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丛温柔刚回来的那几日府里似乎刚收到康宁府的来信，不过那时她自己整个人还乱着，也就漏掉了这件事。
“也没参加丧仪？”
李婶一直站在旁边留心着她的反应，见她皱着眉一声不吭以为是被吓到了，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就听小声问了句什么。
她弯下腰凑近丛温柔：“啊？”
“她没参加乔夫人的丧仪吗？”
李婶直起身：“嗨呀！你疼糊涂了？没参加！不仅没参加，而且连她外祖家的门都没进去就被赶回来了呢。你不知道她那外家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以往靠乔家接济才能勉强度日，现在都买上了宅子……这不都敢把乔大小姐赶出门了……了不得了……”
李婶的嗓子又脆又亮，带着常年吆喝练的声情并茂，可听在丛温柔耳朵里却像是催眠的啰音。身体深处的疼痛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弯下身试图缓解腹部的疼痛。
李婶终于停下来，眼里带着几分真切担忧：“丛丫头？看你这脸白的！还走得动不？”
丛家茅屋就再十来步开外的地方，若照平时不过几息就到了，可她疼得每走一步都好似有重锤砸在肚子上，冷汗直流。
李婶也是女人，知道个中痛楚，当即蹲下转头对她道：“上来，婶子送你回去。”
丛温柔想拒绝，可刚张嘴迎面便是一股冷风，呛了她满脸瞬间，疼痛牵一发而动全身，眼前李婶的脸忽地泛起毛边，随即一片黑暗。迷蒙中似乎听见有急切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叫她：
“丛丫头…丛丫头…马上就到了，别睡啊……”
“娘娘……娘娘……千万……别睡……”
寒风夹杂着木头焦糊的怪味拖着她不断往更深的黑暗中拽去。
再醒来，她已经躺在了茅屋里李昶玄暂住的床上，面前一双放大的桃花眼：
“姐姐？醒醒！听得见吗？”
李昶玄本来就受了伤，现在又伤上加伤。这一折腾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离开。
前世他就在温良村住大半个月。离开时伤口才不过刚刚愈合还没长出新肉。
她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好歹是救人一命，也算积德行善了。何况救得还不是一般人，按照上辈子的走向他临走前必会提出要满足她一个愿望。
丛温柔心里想，这次她不要再说什么“希望能常看见他”之类引人误会的话，就随便要点财物了事吧。反正他不缺金银，随便赏赐点就够她离开温良村，找个地方重新扎根了。
上辈子她为了给他绣贴身的物品，和宫中的绣娘苦学刺绣，下了好大一番功夫，如今倒是成了她现在赖以维生的长处。
她想得简单——离开村子后先找处地方当绣娘养活自己。如果能够有幸攒些银两，也许还能脱离东家单独开家绣坊。
大邺纺业兴盛，绣品精美，除了本朝达官贵眷们喜爱有加，在周边藩国及边界一些小部族里也大受欢迎。每五年一大朝，四夷来贡，番邦使团中最希望收到的回赐礼中丝绸总是名列前茅。
只是受制于工艺的苛刻要求，真正能被称作绣娘的女子少之又少，其中工艺精湛的绣娘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不过丛温柔对自己的绣工很自信，毕竟天下英才具集京师，而京师英才又多在宫城。
她想得肆意，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如鸟儿般自由的新生。还是李婶的招呼声把她拽了回来：
“丛丫头？干啥来了？咋自己站那儿傻乐呢？”李婶正在院里喂鸡，看见丛温柔站在家门口，忙放下手里小筐招呼她。
丛温柔在温良村交好的人不多，只李婶一人和她女儿草杏。
早些年李婶夫君刚没时，丛父见她一个寡妇带着女儿不容易，劈柴收庄稼时便会能帮就帮上一把。
一来二去李婶跟他们家的关系就越来越近了，有段时间丛温柔甚至觉得李婶对自己爹爹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想法。
倒是丛父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根本没动过这个心思，对李婶几次婉转示好都视而不见。李婶也不恼，就这么没事互相帮一把地过了两三年，之后丛父就病了。
丛父病后两家的关系疏远许多，但有时李婶也会叫女儿拿些自家母鸡下的没卖掉的鸡蛋过来，说给丛父补补身体。
丛温柔起先不想要，厌恶她们态度前后转变之大。可丛父叫她收下：
“开始帮人家也没存着图报的心，大家日子都过得艰难。人家被我拒绝了那么多回，还愿意时不时拿东西给我们已经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了，别寒了人家的心。”
她这才知道原来爹爹其实早就知道李婶心思，只不过装不明白罢了。她转身接了李家姐姐手里的蛋，回屋时眼神不经意瞟过那个木箱子心情复杂。
下次再从乔家回来时，就看见李家露天的院子里整齐的放着两个侧开门木制的放着干草的鸡窝，一看就是丛父的手艺。
“咋了丫头？找我有事？”李婶打开院门让她进来。
“也不是没什么大事儿，”丛温柔看见她身后一只芦花鸡咯咯咯叫着从鸡窝里飞出来，“我听说草杏姐下月要嫁人了，特意从家里找出这条裙子给她添个妆。”
李婶低头看见纱裙，眼里立刻划过一抹惊艳：“这怎么使得上？这么好看的布料给她多糟践啊！”
话是这么说着，可眼神定定落在裙子上收都收不回来。
草杏就是李婶的女儿，下个月就要成亲。婆家是邻村日子过的还不错的一家。她正担心自己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不厚，怕女儿嫁去遭婆家轻视。
丛温柔笑笑直接把裙子塞到她手里：“草杏姐从小就照顾我，她要嫁人了我替她高兴，您就别替她拒绝了。”
李婶像被烫到了似地猛一抽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这糙手别再给你刮坏了！”
丛温柔不肯把裙子拿回来，两人又谦让了几回，李婶才勉强同意把裙子收下，脸上藏不住地喜悦招呼她进屋喝杯水再走。
丛温柔脸上挂着笑正要张嘴说话，突然感觉身下一股热流滚过，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半张着嘴神色有一瞬间空白。
李婶已经走到了屋门口，转身发现她还在站在原地，面色有些苍白，有走回来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儿难受？”
丛温柔后知后觉地感到小腹深处传来的一丝隐痛，当下也顾不得委婉，便直接道：“也许是早上冻着了吧，是有点不舒服。我也是因为这儿想和李婶你要几个鸡蛋回去补补身体。”
李婶神色僵了下，倒不是介意这几个蛋，只是明白了丛温柔的意思——冻着了、补补身体——她葵水来了。
村里人大都迷信，大事上更是讲究。女子属阴，葵水自下而流红，更是污秽。因此凡是祭祖祭神、嫁娶迎人等大事上事先三月都避免让身上带着污秽之人涉足。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婶儿这就给你拿去，等着啊！”她转身进屋飞速装了几个蛋，塞进布袋子拿出去递给丛温柔，揽着她的肩送出门：
“下次不用这么客气了，需要鸡蛋尽管跟婶儿张嘴，婶儿直接给你送家去。”毕竟单只那一条裙子，别说是几个鸡蛋，连鸡都能买上一只了。
“……谢谢婶子，尽够了。”丛温柔声音都带上了几缕颤音儿，强撑着道完谢，转身回家。
手里的袋子很有些重量，她粗一估量能有二十来个，顶上李婶家那些母鸡一天多的产量了，心底一松，小腹又是一阵锐痛。
本来家里还剩了半条鱼，能吃到明天。可早上李昶玄新伤未愈又添旧伤，她怕清汤寡水伤口不好愈合，咬咬牙把整条鱼一起炖了浓浓一锅鱼汤。
香是香，可家里也没余存了。现下太阳都升了起来，到河边摸鱼更是不可能。她这才想了个拿裙子换鸡蛋的主意，也幸亏换了，不然就她现在的状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去摸鱼。
从隔壁到家不过短短二三十步的距离，她却用了比来时多了一倍的时间。眼看着家门口越来越近，正打算一鼓作气。身后冷不丁吹起一阵冷风，肩上突然搭上只手，吓得她一抖疼得差点跪下去。
“丛丫头！”李婶赶紧扶住她，标志性的脆嗓门在耳朵边炸开：“也没多大劲儿啊……”
“我就是突然想起个事儿，过来跟你提个醒。”
丛温柔出了一头冷汗，虚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在听。
“前几天我去县里卖鸡蛋时候看见乔家那丫头了。”李婶刻意顿了下果然看见丛温柔皱了下眉，才继续道：“听人说这回她去康宁，连她外祖家的门都没进去就人给打发回来了，心里憋着气呢。我想起来你前几天又跟那乔少爷出了这么个事儿，就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
“别看乔家那少爷现在被关在家里，他妹妹可也不是善茬。你在乔家待了这么长时间最清楚不过，小心她回来找你麻烦。”
温良村乔家是远近闻名的富户，府里的两位少爷小姐更是骄纵任性、横行乡里。乔家大小姐乔知了便是丛温柔在乔府侍候的小姐。
丛温柔想起来了，前世乔知了从康宁府回到温良村后听到了亲哥乔知叶和丛温柔的事后亲自替亲哥来出气。
可是她此时不应该在康宁府参加乔夫人的丧仪吗？这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到村里？
乔知了的娘乔林氏就是当初从人群中一眼挑中丛温柔的夫人，父亲是秀才，可也就止步于此了。乔夫人当年嫁进乔家算是低嫁，可十来年过去娘家一直清贫在乔家的地位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直到四年前乔老爷又纳了第四房小妾，宠爱非常颇有宠妾灭妻的架势，连自己所出的两个儿女都偏向父亲，言语间对她多有微词。乔夫人愤懑之下大病一场后回了娘家，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丛温柔刚回来的那几日府里似乎刚收到康宁府的来信，不过那时她自己整个人还乱着，也就漏掉了这件事。
“也没参加丧仪？”
李婶一直站在旁边留心着她的反应，见她皱着眉一声不吭以为是被吓到了，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就听小声问了句什么。
她弯下腰凑近丛温柔：“啊？”
“她没参加乔夫人的丧仪吗？”
李婶直起身：“嗨呀！你疼糊涂了？没参加！不仅没参加，而且连她外祖家的门都没进去就被赶回来了呢。你不知道她那外家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以往靠乔家接济才能勉强度日，现在都买上了宅子……这不都敢把乔大小姐赶出门了……了不得了……”
李婶的嗓子又脆又亮，带着常年吆喝练的声情并茂，可听在丛温柔耳朵里却像是催眠的啰音。身体深处的疼痛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弯下身试图缓解腹部的疼痛。
李婶终于停下来，眼里带着几分真切担忧：“丛丫头？看你这脸白的！还走得动不？”
丛家茅屋就再十来步开外的地方，若照平时不过几息就到了，可她疼得每走一步都好似有重锤砸在肚子上，冷汗直流。
李婶也是女人，知道个中痛楚，当即蹲下转头对她道：“上来，婶子送你回去。”
丛温柔想拒绝，可刚张嘴迎面便是一股冷风，呛了她满脸瞬间，疼痛牵一发而动全身，眼前李婶的脸忽地泛起毛边，随即一片黑暗。迷蒙中似乎听见有急切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叫她：
“丛丫头…丛丫头…马上就到了，别睡啊……”
“娘娘……娘娘……千万……别睡……”
寒风夹杂着木头焦糊的怪味拖着她不断往更深的黑暗中拽去。
再醒来，她已经躺在了茅屋里李昶玄暂住的床上，面前一双放大的桃花眼：
“姐姐？醒醒！听得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