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里边请，哎呀，您今日怎么得了空子过来？”
耳朵里嘈杂的鼓乐之声和吆喝客套的声音灌进了耳朵里，一片混乱。
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直跳，带动着太阳穴也跟着跳动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却发现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似是隔着层白雾，甚至还有几分刺痛。
“我这是……还活着？不可能啊……”花醉的剑刃上明明淬了两心绵、扬州慢、牵机药、天仙子四种相互作用的剧毒，就是那一剑不死，毒性发作，也会瞬间毙命。她魏清秋绝不会错的。
她起身，重心有几分不稳，身子什么时候这般瘦弱了。缓步走到铜镜前，映出的早已不是昔日的魏清秋。
她有几分吃惊，这是……还魂了？再细看这张脸，长得是极标致好看的，就是瘦弱了些，眉头若山峦，眼波如流水，朱唇带着几分凉薄。这不是自己的脸。
有些熟悉……是当年司徒府内那个小姑娘，她……不是死了吗？
后来……那夜，原是魏清秋沦为罪臣被押送去阕都的，可不知怎么的，破晓时，宫中便传进来了司徒府被人纵火所烧之事。
魏清秋牢中，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事后想想，宜山的追兵怕不是被师父带走时在几个士兵通风报信引来的，是司徒府蹊跷的纵火寻来的。
当日温微雨怕是想到两个可能会做出这种替她魏清秋鸣不平的人，一是锦鲤，二是上官离。
他于第二日应是先命雾影将锦鲤严刑拷打，再命人去宜山找人。
这样想，倒是合情合理。
不过想回魏三千误杀的这个小姑娘，应该是那夜吊着口气，本可以平安活着的，偏偏司徒府被纵火，眼睛大抵也是那时瞎的。
她缓缓抬起手，用尽了力气，可是这小姑娘纤细的指头没有半点内力。
“这壳子……不行啊……日后若遇着之前与我关系有过节之人，连自卫都不行……”
魏清秋不再想怎么在这副身体里，为什么还活着这些问题，翻起案前的首饰盒来。
“哐当”一声，里面掉出来个东西，一把匕首。
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带的首饰匣子里的，魏清秋缓缓拔出匕首，却见匕首刃上夹着张纸条：
“虞梦以身祭清秋姑娘
世间恩怨情仇过多
不耐再一一理清
此身过于病弱
若蒙姑娘不弃
姑娘可以此身成心中未成之事
切勿自伤自裁”
“就你厌倦世间恩怨了？我还不想来了呢……叫虞梦是吧……嗯，既然如此，接下来做些什么？”
魏清秋来回翻看着薄薄的一张字条。
“哎呀，聊起她做什么，晦气！”
“不是，大人，您说有没有可能，这魏清秋没有死？这妖女一向狡诈多谋，说不准就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办法保了条狗命呢！”
魏清秋忽地听见外头歌舞之中有人闲聊，听见自己名字，一愣，自己何时做到人尽皆知了？
记不清，只觉得头重脚轻，不想再想，推开屏风，走出雅间。
一出雅间，就看见那两个在闲聊的官员，他们似是在争辩自己到底有没有重回作恶。
魏清秋想着自己也换了个身子，没什么好怕的，倚着栏杆，听他们聊。
手里玩弄着那把匕首，许久没有杀过人了，她心中想着，用匕首横竖比划着，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跳漏了半拍，低着头，这手修长纤细，好看极了，她忍着心中的不安，顺着这只手向上看……
一张俊秀的脸入了她的眼帘，她又心跳漏了半拍……
“小郎君，你这是作甚？”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忘了声音要再年轻些的。
那个小公子挑着眉，端详着她的脸，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男女有别，我不认识你，你松手！你再这样我要报官了！”
小公子终于开了口：“你要告我，打我，骂我，杀我，把我挫骨扬灰……都使得的。”
这话……孙缘何莫不是认出自己了？
“你个疯子，都说了不认识你，就此别过！”
魏清秋甩开手，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姑娘，等等。”
幸好，孙缘何估计放下疑心了。
“怎么？”
“不瞒姑娘，我们曾经相识。姑娘芳名？”
“你既然认识我，为何要问我的名字？”
“只觉姑娘面熟，没做他想，刚刚是在下看见故人心切，唐突了。魏三千，幸会。”
“切，虞梦。” 魏清秋假装生气地呸了一声，那感觉，很舒服。
原来，这便是将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如今这个身份，她大可以敢爱敢恨了。
却见魏三千轻笑，眼神中皆是温柔，随后换了个腔调：“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个老朋友，让我这般牵肠挂肚的？”
这才是魏三千啊，这股放荡不羁的劲儿。
“我不想知道。”
“可我想要告诉你啊，记好了，这个人是我师父，世间第一爱我之人，魏清秋。”
自己在魏三千那里，是第一爱他的人？不该是……父母？
她装作嫌弃道：“呸呸呸，你想骂人直说，别拿那肮脏污秽的魏狗与我作比。”
“她很好的，特别好。”
“嗯？”
“我说，天色不早了，师父，不，虞梦，快回家吧。”
“哦，哦。”
魏清秋无所目的地在阕都的街道上闲逛，看见几个小孩子手里拿着几枝芍药，跑来跑去。又是一年春天了啊。
虞梦让她了却心中的未成之事，那是什么？是锦鲤？可是她能弥补什么呢？
师父？师父下落不明……
是去杀了温微雨报仇雪恨？于事无补了……她已经是整个大靖的罪人。
世人在她生父魏长风名声大振的时候，阿谀奉承。
魏长风被孙子言一箭穿心，或是说，她魏清秋手刃了孙氏上上下下那么多个人的时候，却都避之不及，唯恐被牵连。
也不能怪他们，都是为了一家老小的，都很难的。
她适才想起，锦鲤是不是还有个女儿来着？
那小姑娘她就见过一次，小小的，挺可爱的。
锦鲤抱着她，像是抱着烫手山芋……
“我说你啊，把她搂紧点会掉块肉啊？”魏清秋抱着剑，倚在屏风边上。
锦鲤不住地发着抖，面色惨白惨白，手中襁褓里的婴儿睡得正香。“小姐，我……能不能拜托你个事……”
魏清秋听她这话，把霜寒一放，侧身问她：“我就说嘛，你平白无故让我来玲珑阁，怎么可能就是让我看看这小家伙呢？你也没必要这么拘谨，说。”
“我……我不能留着她。”
“为什么？你不喜欢？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果长得像你，那该多漂亮啊。”
“不，不是的……阁主不会让我留着她的……小姐……小姐，可否帮我将她带给一户没有孩子寻常人家？”
“锦鲤你……如果不这么做，后果很严重吗？”魏清秋不解道。
“阁主若是知道，重的是要掉脑袋的……”锦鲤不住地发抖，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魏清秋皱着眉：“你怕她不成？只要你发个信号，一炷香内，我必出现在你面前。”
“不可能的……小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和阁主硬碰硬的，你可能不知，但是……你千万不要，阁主手段老辣，眼线遍布整个大靖，我逃不走的。
若是阁主肯开恩，那孩子也要和我一样，一辈子被人束缚着，做那池鱼笼鸟，我不愿。”
魏清秋在锦鲤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那种恐惧像是与生俱来的，但她知道，那是日以继夜地严厉责罚，逼出来的。
“我答应你。”
“小姐千万记得，宁可不给我赎身，也要送她出去。”
“好。”
锦鲤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魏清秋手中，目送她潜入夜色。
锦鲤闭上了眼睛，没缘由地朝着屏风上的浣纱西施，磕了几个头。
耳朵里嘈杂的鼓乐之声和吆喝客套的声音灌进了耳朵里，一片混乱。
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直跳，带动着太阳穴也跟着跳动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却发现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似是隔着层白雾，甚至还有几分刺痛。
“我这是……还活着？不可能啊……”花醉的剑刃上明明淬了两心绵、扬州慢、牵机药、天仙子四种相互作用的剧毒，就是那一剑不死，毒性发作，也会瞬间毙命。她魏清秋绝不会错的。
她起身，重心有几分不稳，身子什么时候这般瘦弱了。缓步走到铜镜前，映出的早已不是昔日的魏清秋。
她有几分吃惊，这是……还魂了？再细看这张脸，长得是极标致好看的，就是瘦弱了些，眉头若山峦，眼波如流水，朱唇带着几分凉薄。这不是自己的脸。
有些熟悉……是当年司徒府内那个小姑娘，她……不是死了吗？
后来……那夜，原是魏清秋沦为罪臣被押送去阕都的，可不知怎么的，破晓时，宫中便传进来了司徒府被人纵火所烧之事。
魏清秋牢中，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事后想想，宜山的追兵怕不是被师父带走时在几个士兵通风报信引来的，是司徒府蹊跷的纵火寻来的。
当日温微雨怕是想到两个可能会做出这种替她魏清秋鸣不平的人，一是锦鲤，二是上官离。
他于第二日应是先命雾影将锦鲤严刑拷打，再命人去宜山找人。
这样想，倒是合情合理。
不过想回魏三千误杀的这个小姑娘，应该是那夜吊着口气，本可以平安活着的，偏偏司徒府被纵火，眼睛大抵也是那时瞎的。
她缓缓抬起手，用尽了力气，可是这小姑娘纤细的指头没有半点内力。
“这壳子……不行啊……日后若遇着之前与我关系有过节之人，连自卫都不行……”
魏清秋不再想怎么在这副身体里，为什么还活着这些问题，翻起案前的首饰盒来。
“哐当”一声，里面掉出来个东西，一把匕首。
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带的首饰匣子里的，魏清秋缓缓拔出匕首，却见匕首刃上夹着张纸条：
“虞梦以身祭清秋姑娘
世间恩怨情仇过多
不耐再一一理清
此身过于病弱
若蒙姑娘不弃
姑娘可以此身成心中未成之事
切勿自伤自裁”
“就你厌倦世间恩怨了？我还不想来了呢……叫虞梦是吧……嗯，既然如此，接下来做些什么？”
魏清秋来回翻看着薄薄的一张字条。
“哎呀，聊起她做什么，晦气！”
“不是，大人，您说有没有可能，这魏清秋没有死？这妖女一向狡诈多谋，说不准就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办法保了条狗命呢！”
魏清秋忽地听见外头歌舞之中有人闲聊，听见自己名字，一愣，自己何时做到人尽皆知了？
记不清，只觉得头重脚轻，不想再想，推开屏风，走出雅间。
一出雅间，就看见那两个在闲聊的官员，他们似是在争辩自己到底有没有重回作恶。
魏清秋想着自己也换了个身子，没什么好怕的，倚着栏杆，听他们聊。
手里玩弄着那把匕首，许久没有杀过人了，她心中想着，用匕首横竖比划着，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跳漏了半拍，低着头，这手修长纤细，好看极了，她忍着心中的不安，顺着这只手向上看……
一张俊秀的脸入了她的眼帘，她又心跳漏了半拍……
“小郎君，你这是作甚？”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忘了声音要再年轻些的。
那个小公子挑着眉，端详着她的脸，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男女有别，我不认识你，你松手！你再这样我要报官了！”
小公子终于开了口：“你要告我，打我，骂我，杀我，把我挫骨扬灰……都使得的。”
这话……孙缘何莫不是认出自己了？
“你个疯子，都说了不认识你，就此别过！”
魏清秋甩开手，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姑娘，等等。”
幸好，孙缘何估计放下疑心了。
“怎么？”
“不瞒姑娘，我们曾经相识。姑娘芳名？”
“你既然认识我，为何要问我的名字？”
“只觉姑娘面熟，没做他想，刚刚是在下看见故人心切，唐突了。魏三千，幸会。”
“切，虞梦。” 魏清秋假装生气地呸了一声，那感觉，很舒服。
原来，这便是将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如今这个身份，她大可以敢爱敢恨了。
却见魏三千轻笑，眼神中皆是温柔，随后换了个腔调：“你怎么不问我，是哪个老朋友，让我这般牵肠挂肚的？”
这才是魏三千啊，这股放荡不羁的劲儿。
“我不想知道。”
“可我想要告诉你啊，记好了，这个人是我师父，世间第一爱我之人，魏清秋。”
自己在魏三千那里，是第一爱他的人？不该是……父母？
她装作嫌弃道：“呸呸呸，你想骂人直说，别拿那肮脏污秽的魏狗与我作比。”
“她很好的，特别好。”
“嗯？”
“我说，天色不早了，师父，不，虞梦，快回家吧。”
“哦，哦。”
魏清秋无所目的地在阕都的街道上闲逛，看见几个小孩子手里拿着几枝芍药，跑来跑去。又是一年春天了啊。
虞梦让她了却心中的未成之事，那是什么？是锦鲤？可是她能弥补什么呢？
师父？师父下落不明……
是去杀了温微雨报仇雪恨？于事无补了……她已经是整个大靖的罪人。
世人在她生父魏长风名声大振的时候，阿谀奉承。
魏长风被孙子言一箭穿心，或是说，她魏清秋手刃了孙氏上上下下那么多个人的时候，却都避之不及，唯恐被牵连。
也不能怪他们，都是为了一家老小的，都很难的。
她适才想起，锦鲤是不是还有个女儿来着？
那小姑娘她就见过一次，小小的，挺可爱的。
锦鲤抱着她，像是抱着烫手山芋……
“我说你啊，把她搂紧点会掉块肉啊？”魏清秋抱着剑，倚在屏风边上。
锦鲤不住地发着抖，面色惨白惨白，手中襁褓里的婴儿睡得正香。“小姐，我……能不能拜托你个事……”
魏清秋听她这话，把霜寒一放，侧身问她：“我就说嘛，你平白无故让我来玲珑阁，怎么可能就是让我看看这小家伙呢？你也没必要这么拘谨，说。”
“我……我不能留着她。”
“为什么？你不喜欢？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果长得像你，那该多漂亮啊。”
“不，不是的……阁主不会让我留着她的……小姐……小姐，可否帮我将她带给一户没有孩子寻常人家？”
“锦鲤你……如果不这么做，后果很严重吗？”魏清秋不解道。
“阁主若是知道，重的是要掉脑袋的……”锦鲤不住地发抖，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魏清秋皱着眉：“你怕她不成？只要你发个信号，一炷香内，我必出现在你面前。”
“不可能的……小姐，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和阁主硬碰硬的，你可能不知，但是……你千万不要，阁主手段老辣，眼线遍布整个大靖，我逃不走的。
若是阁主肯开恩，那孩子也要和我一样，一辈子被人束缚着，做那池鱼笼鸟，我不愿。”
魏清秋在锦鲤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那种恐惧像是与生俱来的，但她知道，那是日以继夜地严厉责罚，逼出来的。
“我答应你。”
“小姐千万记得，宁可不给我赎身，也要送她出去。”
“好。”
锦鲤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魏清秋手中，目送她潜入夜色。
锦鲤闭上了眼睛，没缘由地朝着屏风上的浣纱西施，磕了几个头。